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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清水田园 > 38. 少年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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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庙会在哪里举行?”秦思安眼睛亮了亮。

    “街东。坐马车一炷香的功夫。”姚岭儿打发了小二去准备马车。

    街东虽不属于闹市繁华区,却因靠近城门而闻名,城门外船坊画舫多似星,小桥流水美如画,繁花似锦不胜收等美景吸引了众多游客,又因土地庙每逢一,八,十八等举行庙会,庙会又不止一天,故那里聚集了众多的小贩,买卖特产,好玩的物件等也十分便宜。

    庙会期间,有临时建成的饭馆、酒馆、茶馆。路边摊上,摆满了假面、戏剧木人、小车、刀矛、竹龙。

    听说还有空竹、吹糖人、画糖人、面塑、九连环、拨浪鼓。

    万庙会期间还会有不少来自各地的特色小吃摊,小笼包子、炒凉粉、娃鱼面、胡辣汤、辣豆浆、锅贴、水煎包、馄饨、甜酒等特色美食。

    夜幕降临,远远的便能听见热闹的喧哗声。

    “就从这下吧,里面车不好进了。”姚岭儿挑了帘子,两人从车里下来,便看见一派火红景象,寓意吉祥的福门福柱、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迎风招展的鲜明旗帜无不昭显着氛围。

    “真热闹。”秦思安很是新奇。

    “可不是,这可是江临城才有的景致,那城外更是逍遥呢。”秦岭儿笑道。他说的是那些船坊画舫,这里文人聚集,自然很多人附庸风雅,娼妓类院楼城内不准,故这城外便是她们的天堂了。听说娼妓类的行业是不能进城中过夜的,明令禁止,但城内的是可以歇息在船坊画舫里,故城外可算是夜夜笙歌了。

    “人多,等会你紧跟着我,莫要走散了,等汇合了公子,在一起去逛。”秦岭儿嘱托道。

    “嗯。”秦思安乖巧的点了点头。

    二人在街区穿行,秦思安看的眼花缭乱,旁边的人络绎不绝,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充斥脑海,偶尔拥挤,两人身影就会错开一两步,秦岭儿就会紧张的往后挤,尽量离秦思安最近,有时旁边被挤的人还会埋怨几句,秦岭儿只好拘谨的行礼,看的秦思安哈哈大笑。

    “你站着别动,我过去。”一来二去,秦思安只好制止他。她笑意盈盈的正要往前挤,旁边一个面塑摊上横刺刺伸过来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秦思安的胳膊。

    秦思安扭头看去,是一个带着笑脸面具的人,穿着鸦青色的长衫,那抓住自己的手,骨节分明,苍劲有力。

    许是看到秦思安回头,那面具下的眼睛紧张又激动,待看到秦思安的脸后,眼神却冷了下来,他放开了拉着秦思安胳膊的手,疏离而有礼,连同那声音仿佛都要结成冰,“抱歉,认错人了。”

    秦思安正要点头说没关系,突然惊讶的两眼放大,嘴唇微张,这声音......他是——

    秦思安正要伸手去拉他,他已经转过身冷冷的走开,人流传动,很快就看不见他的踪影,她急切的拨开人群想向着那个方向去追,一个手却拉住了她,“安安,往哪去?”

    秦思安回头,是他的哥哥思平,旁边还站了姚慕辰和姚岭儿,她神情恍惚的回头又看了看那个方向,人影重重,却在没有那个身影,仿佛是一场梦,一场灯火通明的梦。

    “在找什么?”姚慕辰顺着她的方向,看了看,一脸不解。

    “没什么,只是看有个人带了一个笑脸的面具,很喜欢,就多看了几眼。”秦思安笑了笑,许是自己幻听或是认错人了。

    “走,去买面具,今天我做东,想要什么尽管提。”姚慕辰摇了摇扇子,得意洋洋的笑着,灯火打在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光晕,熠熠生辉。

    也许真的是看错了吧,秦思安心微微隐痛,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那场夜火,整个院子都烧没了。记得她去找他的时候,只看到一地的废墟。那个生活的小心翼翼的少年,那个隐忍不发的少年,那个还有东西没有夺回的少年,已经不在了。没有人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她问了很多附近的人,没有人知道。

    那火烧的突然,却又干净利落。

    记忆就像个万花筒般的世界,随便转一转都能找到自己曾经遗忘的风景。那如琉璃般的往事,折射着一闪一闪的光亮,让人无法不去记起。

    记得第一次看到他时,他被人推到在地,却不发一声的站起,别人又将他推到,他依然不发一声的站起,来复多次。

    “哈哈,什么少爷,我看就是个小乞儿。”一个高高胖胖的孩子一边斜着眼嘲笑,一边眼睛乌溜溜的直转,趁那低头隐忍不发的孩子不备,一手夺过了馒头,用自己漆黑的手在上面揉出一串的手指印,然后扔到地上,唾了一口道,“小乞儿,来吃。”

    围着的五六个孩童在旁边哈哈大笑。

    秦思安看着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孩子,即使受到这样的羞辱,他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秦思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正看着地上的那个,已经脏掉的馒头。

    秦思安看着他的侧脸,虽然他表面看着很安静,但他内心肯定并非表面显现的那样,至少那紧握的双手,手背上已经鼓起了青筋。

    “哎,我说——”秦思安皱着眉从枣树后转了出来,这些熊孩子才多大,已经呈现出这般嘴脸,真真是让人厌恶,她不禁眉头皱的更深,“几个欺负一个,算什么本身,你们赶快走,再不走,我就喊大人了,刚才我看见有不少婶婶在旁近的小溪洗衣呢。”

    几人转头,看见一个小女孩从树的背后出来,看着斯斯文文,长相可爱,但说话表情像大人一般,气势十足。

    “莫要唬我,怎么,你也是这小乞儿一伙的,想跟他一起找打?”那高高胖胖的孩子板着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俨然他就是孩子头。

    “我可不怕你,既然你们不走——”秦思安垂下眼眸,不再说话,只是用双手捂了自己的耳朵。

    正当那群孩子疑惑间,尖叫声如魔音般从女孩嘴中传出,“啊——啊——啊——”真真是如雷贯耳,绵延不绝。

    几个孩子瞬间面如菜色。

    那胖子面色难看的看了看周围,低头咒骂了几句,一挥手,几人飞快的跑开,临走还不忘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哈哈。”见他们走远,秦思安不禁笑了,到底是群孩子,轻松搞定。

    “你怎么还不走?”秦思安见之前被欺负的那个孩子,还像个木头杵着,便出声询问。

    那孩子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不远的馒头,他的衣衫有些发黄破旧,上面有不少新鲜的泥土和口子,肯定是刚才那群孩子干的好事。

    秦思安皱眉盯了他半天,看他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便眼睛轱辘一转,想到了好主意。她走到那馒头跟前,弯腰捡起,余光里,果然看见那孩子的眼神跟着馒头走,她不动声色的将馒头表面的皮,一点一点撕开。

    秦思安撕好了皮,终于看见那孩子的视线转移到了她身上,心里松了一口气,表面却笑意盈盈,“多好的馒头,闻着可香甜了,吃吗?”她伸出手,将馒头朝他递了递。

    那孩子神情恍了恍,怔怔的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馒头,眼中慢慢有了涟漪,接着又情绪翻涌,最后化为了嘲讽和冷意,他抿着唇,正要伸手接过时,那如玉的胳膊却突然收回,接着那有着玉石般胳膊的人一口咬在了馒头上,“啊呜——”

    “......”

    看着那孩子僵硬的手,秦思安终于控制不住,哈哈大笑,她笑的前翻后仰,眼睛直冒泪花,好一会儿,她才含泪说道,“快,扶我一把,我笑的肚子疼,腰直不起来了......”

    “......”

    清风微拂,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了一丝燥热,枣树下,少女笑意盈盈的倚靠着树干,看着站在她身旁不远的人,“作为馒头的回报,这个给你。”

    她从篮子里掏了掏,拿出两个小纸包,“给。”

    他抿着嘴,冷冷的看着他,既不接,也不说不要。

    “......”

    难道他以为我在拿他寻开心?哎,心好累。

    “我要回家了”,她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东西放这了,你不吃也不许仍,送给谁都行,不准浪费,很贵的。”

    “......”

    枣树下已经没有了女孩的身影,他静静的又站了很久,才上前拾起纸包,是桂花糕和花生酥的香甜味道,曾经他娘亲的小院里从未断过这类的糕点,所以他一闻就识出来了。

    现在回想起来,岁月依旧,物是人非,徒增伤悲罢了,他紧了紧纸包,眼神坚定而执着,欠我和我娘的,我迟早会夺回来,现在遭遇的一切一切,我都可以忍受,都可以等待。

    “哟~~你好!”一道欢快的声音响起,他抬起头寻声找了找,发现她正大刺刺坐在他家院子外面的枣树上。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了,还记得那天他的娘亲看到糕点的表情,一会哭一会笑。那糕点虽然很少,但他们却吃了几天,而且大多数都进了他的肚子。

    “练字呢。”树上的人又喊着。

    “嗯。”

    秦思安歪头看了半响,他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写着字,坐姿端正,拿笔姿势等显示他受过相当一段长的时间教育,想起那天胖子的话,也许他真是哪个家族里的少爷呢。

    可是,哪家的少爷会落魄到这种程度呢?她之前来过一次,正好瞧见一个婆子在骂他,言语刻薄。秦思安只好又躲到了枣树后,直觉他不想让自己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样。

    秦思安看着他一眼不发的任其打骂,然后去打水,去砍材,去做饭,去种地,等等。

    跟了他大半天,秦思安发现他的遭遇甚至不如一个普通的农家孩子,至少在他这个年纪,他的哥哥还有邻里的那些都是在学堂里混日子的。

    接下来,秦思安又观察到,那之前打骂他的婆子,似乎是跟他以前的家族,沾了一些关系,理论上算是下人,只是看那嚣张的态度,估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那婆子不是经常来,每月大概一两次,似乎每次都是过来送钱送药材的,只是每次给的钱少的可怜,就连那药材,好多都是碎渣。

    “我叫秦思安,你叫什么?”

    “权景。”

    接下来的一年,秦思安每逢来镇上都会来看他,刚开始她的话本赚不到几个钱,又要买笔墨纸,又要付路费,渐渐的有了门路,钱攥的多些了,她会分一些给权景,起初他碍于自尊宁死不收,后来秦思安便让他跟自己一路,这样比她一个小女孩单独走路要安全。

    因着权景又读过书,字写的又快又好看,所以秦思安的很多话本都是让权景再誊写一遍,主要的目的还是把她流水账一般的话本润色一下。这样理所当然的就会获得酬劳。

    这期间,秦思安跟权景的娘亲也混熟了,经常跟她聊天,说些趣事,权景秦思安两人分工合作,也算攥了一些钱,权景娘亲在家族落下的病根,也因为有钱买好的药,慢慢好转了起来。只不过那个婆子来的时候,权景娘亲依然会装出病恹恹的姿态。

    他们母子特别防着那个婆子,所以每次秦思安去都会避开那婆子来的那几天,那几天,不仅权景娘亲装出那般模样,连权景也是如此。这一年下来,两人明明有钱置办物什,但依然没有置办任何东西,甚至表现的更加凄惨。

    看来有人不想他们好过呀。现在他们处于弱势,这也算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了,尽量表现出自己的弱小,没有威胁性,甚至是低下的,卑微的,这样才能活下去。

    权景很喜欢秦思安的故事,每次他滕话本子,都十分的兴奋,他曾说过,他喜欢里面的快意江湖,诡计权谋,爱恨情仇。

    因着他的处境艰难,不禁要看人面色行事,安全方面也令人堪忧,故秦思安回去挑灯奋笔疾书,硬是写了一些古代经典谋略的段子,管他孙膑兵法,三十六计,东周列国志等等,只要记得大概的都写了出来。整整两个多月才停笔。

    本来以为对方会感动的,没想到对方却无奈的笑着说,“你当我是去战场打仗吗?”

    是呀,他不是去打仗,他是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同样血腥残忍,同样阴谋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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