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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夫人她不是善茬 > 第六章 杀鸡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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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先生看着坐的乱七八糟学生,微微一声哼,胡须颤抖。

    少男少女们,立刻乖觉的坐好。

    老先生规矩大,不许留人伺候,丫鬟小厮统统退了出去。

    他也不废话,直言道,从中秋之后主攻对象只有烺云一个,授课频率不变,每隔一日来听他讲课,不过课程内容便成上午四书五经、下午将八股文及考试提要。

    而她们这些小鱼小虾,都成了顺带,且下午讲的八股文课程不用再来了,一直到明年春闱结束。

    然后单刀直入,开始讲课。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是言:一个人独处,在无人看见的地方要警惕谨慎,在无人听到的时候要格外戒惧,因为不正当的情欲容易在隐晦之处表现出来,不好的意念在细微之时容易显露出来,所以君子更应严格要求自己,防微杜渐,把不正当的欲望、意念在萌芽状态克制住。其要求人戒慎自守,对不正当的情欲加以节制,自觉地遵从道德准则为人行事。”

    先生讲课向来就是四书五经为主,经史子集围绕,再佐以历代考题。

    老先生这十多年来一直窝在北燕,学识却没有掉。

    好歹在朝三十年,做到了内阁大学士,参加主考、监考不知多少场科考,又审阅了多少科举文章,自己手中出去参加科考的学生不知凡几,成功的、失败的案例更是不胜枚举。

    讲到适合处,举出古人实例,便拿来几篇文章作为案例。

    再让烺云自己指出,中得者出彩之处,落榜者失误在哪里,再为他之处失误指出。

    下学前出了应学的考题,隔日上交,再做品评。

    八月中秋啊,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躲懒了。

    灼华大大舒一口气,细碎的阳光透进来,耳边老先生念经一般的声音撞进耳里,大约听来是在讲《礼记》?又大约是起的太早了,脑袋昏昏然,灼华开始犯困,支着脑袋,躲在沈煊慧身后频频“点头”。

    老先生讲的唾沫横飞,却有学生不识好歹、不给面子的在打瞌睡,细长精亮的眸子一眯,书本一扔,从梅花折枝的长案上揪了一大个纸团便砸了过去。

    灼华被砸了个正着,赶忙坐直了身子甩甩头,眨眨眼,懵懵然,摸摸额头,捡起纸团傻愣愣的盯了半响:“嗳?”

    什么情况?

    又挨揍了?

    “哈哈……”

    转眼看周围,少男少女们毫无义气,笑的七倒八歪,就连向来少言寡语的烺云,也是袖口轻掩笑的双肩微动。

    灼华眼角微微抽:“……”

    老先生拾起书册,哼哼了两声,瞪着她,“给你们的功课也别想拖赖。”

    干笑三声,拢拢神,灼华一脸乖巧的陪笑脸,“晓得,晓得。”

    老先生吹胡子瞪眼,手指一抖一抖的指着她,“你你你……”

    灼华学他瞪着眼,猛点头,“在在在……”

    老先生给气的胡子乱飞,“哼!”一眯眼,突然不生气了,撩了撩胡子,悠悠道:“以上所言,是何寓意?”

    眨眨眼,再眨眨眼,灼华又懵了,“……”以上?讲到哪儿了?

    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老半响不动。

    最后还是烺云义气,起身解围。

    灼华投去感激目光。

    沈大哥哥又好气又无奈的直摇头。

    老先生也不好糊弄,不肯就此放过,笑呵呵的比出两根手指,“中庸,十遍!后日交给我!”

    灼华:“……”

    前几日老头儿管她要她自酿的“天山雪”。

    她没给。

    不止她这儿拿不到酒,她还严令府中上下都不准给,呼呼跟她气了好几日。

    那还不是因为他自己身体不争气,刚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么!

    病体初愈的,哪能喝酒?

    从她这里缠不出酒,又威胁烺云帮他来要,结果小古板的烺云不仅一口回绝,还念了他好一会儿,好了,更气了,生生罢了两回课!

    烺云照例准时进讲习间自顾吟哦。

    而灼华快乐的不行,不上课啊!

    老先生一听闻她欢快的很,立马宣布今日照常讲课。

    看出来了,这会子老头儿正公报私仇呢!

    比了两根手指,这是要两坛子酒,还后日就要喝上呢!

    下学之后,严厉悄悄凑了过来:“姑娘咋不好好学?”

    灼华看着他,一眯眼,忽忽笑了起来,清风醉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与我一道抄吧!孙子兵法,十遍!”

    严厉:“……”

    灼华见他傻了眼,忽觉心情大好,一挥衣袖,笑呵呵的回内院了。

    下了学,人还未进院子,就听到里头似乎非常热闹,还有几许争执声传出来。

    灼华淡笑扬眉,这就忍不住开始作妖了。

    倚楼和秋水对视一眼,愣了一下,虽说姑娘宽容,但“醉无音”还从未有过这样没规矩的争执。

    只听里头传来针线房婆子似不屑又似讥讽的声音,“宋嬷嬷,不过是绞坏了些尺头而已,您这就要打要卖的。姑娘好性儿,别说禀告了姑娘要打婆子的板子,就是扣月例银子也过了,婆子劝您啊,还是省省吧!”

    长天咬牙低叱:“姑娘好性儿你们便打量着可去欺负了!既分派了你来管姑娘院子里的针线活计,你就应好好当差!你今日绞坏的可是织锦局的织云纱,寸尺寸金的价,到了妈妈嘴里可真是轻飘飘的很!人人如你一般,咱们院子里还不乱套了。”

    那婆子冷哼了一声,“长天姑娘,陈妈妈在老太太面前得脸儿,我姚婆子在沈家也熬了三十年了,哪由得你个毛没齐的丫头来训斥我!”

    长天一怒,却被宋嬷嬷拦住了。

    姚妈妈讥诮的斜了她一眼:“咱们沈家是什么人户,什么好东西没有,不过一匹纱,小门小户的自然耗不起,对沈家不过尔尔,姑娘库房里的好东西堆了海去,若不是你们逮着不松口,怕是姑娘都不记得有这么一匹纱吧!”

    宋嬷嬷淡淡一笑,“你也知道是沈家的,是姑娘的,你姓沈么?”

    姚婆子噎了一下,不甘心的又道:“婆子我本就是管着肖姨娘库房的,哪懂什么针线上的功夫,早跟您说了我这个人粗手粗脚的,做不来细致活儿的,您非得叫我去针线房,如今出了差错又逮着不放。我倒要问问嬷嬷了,这是想干什么了!打量着我这积年的老奴是好欺负的不成!”

    “姚妈妈也还记得自己是积年的老仆了,怎倒是连个差事都不会当了。”宋嬷嬷不气不怒的笑了笑,语调微沉道:“嘴皮子这几日可是越来越厉害了,叫你做洒扫你嫌累,叫你值夜你说年纪大了犯困,针线房交给你,拨了使唤丫鬟给你,还要出错,那么妈妈想当个什么差事?”

    “想做什么?姚婆子不是说了么,要替姑娘管库房!”长天呸了一声:“连个针线都管不住,还想顶了嬷嬷去管库房,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周围嬉笑一片。

    姚婆子冷笑一声道:“当初可是苏姨娘叫我来伺候的,本就是来贴身伺候姑娘的,你们把我分到针线房去,倒还还有理了。”

    然后就听负责煎药的丫鬟青云讨饶道:“一点子小错而已,嬷嬷这回便饶了吧……”

    宋嬷嬷眉眼一凛,厉声道:“偷懒耍滑,你还敢说话!”

    灼华嘴角微扬中带着及不可查的阴翳。

    自重生后便不喜欢不熟悉的人靠近自己,除了宋嬷嬷和秋水长天、倚楼听风,她的贴身之物,随身之事从不叫旁人插手,为的就是防着苏氏。

    这到好,才分了点子权力,按插进来的人就敢这样叫嚣!

    倚楼藏在袖中的短剑不知何露了出来,满面阴沉。

    秋水尚且沉稳,只道:“少不得要发卖几个杀鸡儆猴了。”

    灼华微微一抬手。

    倚楼抬脚就踹了大门进去,大声呵斥道:“吵什么?没见着姑娘回来了!你们当醉无音院是什么地方,由的你们这样没规矩!”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宋嬷嬷和长天、听风站在廊上,下头乌泱泱站了一院子。

    全都在呢!

    灼华澹笑着缓缓从众人面前走过。

    丫鬟婆子们躬身低头,顿时不敢言语。

    听风进屋搬了把太师椅出来,灼华端坐在太师椅上,笑着扫过众人,缓缓道:“继续吧,这样热闹,叫我也听一耳朵。”

    底下安静一片。

    “方才不是很热闹么?怎么都不说话了?”灼华身姿微倾挨着太师椅的扶手,支手抵额,悠缓道:“我到是不知,如今来我院子里当差还得由着人来挑挑选选了。这样金尊玉贵的,不若交给人牙子,让她再给你们选个好去处。”

    丫鬟婆子的跪了一院子,口口声声的“奴婢不敢”。

    “不敢……”灼华轻轻一笑,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额角,姿态疏懒,“怎么会,我瞧着你们一个个都是有大主意的。”

    姚婆子伏在地上,偷偷瞄了沈灼华一眼,正好撞上她深沉的眼底,心头一惊赶紧低下头去。

    灼华睇了她一眼,同宋嬷嬷道:“嬷嬷继续,有什么不妥的今日一并解决了。”

    宋嬷嬷点点头,原本要解决这些东西也不难,但灼华在这儿也好,是该立威的时候了。

    “青云!”

    宋嬷嬷冷不防的一声,右侧的小丫鬟连忙应了一声,“奴婢在。”

    宋嬷嬷神色和蔼,端着稳重的笑意,慢慢道:“听说这几日和别个院子的丫鬟走的挺勤快啊!”

    青云心头一颤,正待解释,又听宋嬷嬷道:“三日前和蘅芜院的丫鬟躲在厨房吃点心,昨晚和彩云间的丫鬟躲在花园假山里闲聊,今日,单眼灶上煎着姑娘的补药,你索性跑的不见人影!”

    青云不住的颤抖,天上的日头越来越大,她却举得满身寒冷,双膝爬步到灼华面前频频磕头,“奴婢不懂事,是奴婢坏了规矩,请姑娘责罚,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秋水冷声一喝:“今日既要罚,总要叫你们都听个明白,为什么要罚。全都给我抬起头来!”

    宋嬷嬷面无表情的扫过底下的人,沉沉接口道:“咱们院子不置小厨房,也就只是一个单眼灶用来熬药的、炖补品,为的就是全程有自己人看着,不出任何差错!今日熬个汤药,左右不过一个时辰,你前半程坐在那处打瞌睡,后半程索性跑的不见人影!”

    “期间有六个人靠近药罐子,若是有任何一个人起了歹心,你便是万死难辞其咎!”

    “不经主子同意跑出院子,与旁人闲聊也便罢了,竟还排揎主子不是,还时时出口怨怼,说姑娘不够厚待你,似你这般偷奸耍滑者,要姑娘如何厚待与你!”

    “最最不该的是,你竟敢说嘴院子里的事情,那便是出卖主子!便是打死也不为过!”

    灼华笑的愈发和煦,平日里对她们客气,便当她年幼好欺负可出卖了。

    宋嬷嬷朗声宣布:“青云擅离职守,耍奸躲赖,杖脊二十,发卖!”

    她正待哭喊,两个识趣的婆子立刻上前,捂了她的嘴拖了出去行刑。

    就、这样发卖了?

    姚婆子不安的挪了挪膝盖,心里强自安定。

    不用怕这个丫头,她现在知道自己是苏姨娘的人,不敢对自己怎么样的!

    别看她如今有老太太护着,苏姨娘可是侯府出身,娘家厉害,迟早会上位的,到时候就是她沈灼华的嫡母,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还不是得仰人鼻息。

    若今日发卖了她,就是得罪了苏姨娘,以后还不得有好果子吃!

    “姚妈妈。”灼华柔声唤了她一声,“起来吧!”

    姚婆子一听,心头立刻安稳了下来,她猜的不错,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嫡女又如何,没了生母,就什么都不是了。

    姚婆子挺了挺背脊,笑着看向灼华,“姑娘有何吩咐?”

    灼华漫声一问:“姚妈妈在沈家伺候三十年了,知道伺候主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灼华微微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温柔,眼神如剑,“你是也算个聪明人,能在我这里隐忍了这么些年,可怎么这会子就忍不住了?怎么不再等等,等到苏姨娘扶正了再发作不是更稳妥?或许那时候,我还得求着你呢!”

    姚婆子干笑了两声,捏着嗓子道:“奴婢不过是想更好的伺候姑娘而已,苏姨娘就是瞧着奴婢还有几分伺候主子的本事,才叫奴婢过来照顾姑娘的。”

    灼华眉眼清敛的长长“哦”了一声,“原是我误会妈妈了。”

    接过秋水递来的茶水,缓缓的拨弄着杯中的茶叶,温热的氤氲细细升起,拢得她的神色润泽而朦胧,“这几年我纵着你们,不过看你们都不容易,不想苛待了你们,到不想一个两个见了风便要摇摆几下的玩意儿了。”

    姚婆子心头突了一下,心道这丫头片子瞧着好性儿原是装的,堆了笑,道:“伺候主子的哪有不忠心的,即便奴婢是苏姨娘送来的伺候姑娘的,当然心里头也是向着姑娘的。”

    灼华睇了她一眼,勾了抹和婉笑意,“你们每一个人进我的院子,我便都要说上一句,办砸了差事可以改正,说错了话可纠正,却要忠心,要绝对的忠心。”

    她的声音如月光旖旎温柔,却含着不容置疑的赫赫威势,“宋嬷嬷是宫里出来的正五品的女官,你觉得自己是什么东西,也敢与我的教养嬷嬷如此不敬?”

    姚婆子听着心下察觉不对,立马向宋嬷嬷赔罪道:“嬷嬷赎罪,奴婢糊涂了!您是姑娘的教养嬷嬷,是这醉无音的管事嬷嬷,奴婢哪里敢对您不敬了。”又向灼华哀求道:“姑娘,婆子脑子犯浑,若姑娘早些提点,我定是不敢的,定是忠心耿耿的。”

    “不对哦!”灼华晃了晃手指,笑语吟吟道,“应该是你们先对我忠心,我才护着你们,而不是我对你们好,你们才考虑着要不要对我忠心呢!”

    姚婆子想起这几年在院子里过的确实十分舒坦,主子不打不骂,有好的都会想着底下人,月钱之外封赏也是十分厚重的。

    只是她不甘心只当个管针线的小管事,看着宋嬷嬷那么风光,还有两个丫鬟伺候,她也想风光,这才眼见着苏氏起势,便想将宋嬷嬷拉下来,自己顶上。

    “老奴……老奴没有想对姑娘不敬,只是……”

    “只是你等不及了,你想要风光,你想拿着我院子里权去向苏姨娘邀功,是不是?”灼华一笑,有着月淡霜浓的意味,平缓的替她说完,“是个好奴才,可惜不是我沈灼华的好奴才。”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只是有些惆怅和无奈,今日冒了个急切的姚婆子出来,可是底下这些里头,又有多少是被别人收买了的?

    自己对这些人也算可以的了,可惜啊,人心不足呢!

    “发卖出去。”宋嬷嬷一挥手,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上前塞了嘴,捆了姚婆子,拖了出去。

    宋嬷嬷跨下台阶,高声说道:“谁是主母,都不会改变姑娘是嫡女的事实!收起你们那点子巴结的心思,别再让我听到有任何关于这个院子的事儿流到外头去!今日后若有再犯。”

    “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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