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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漫漫江湖路 第四十一章 月下洗剑,联前观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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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天没有头绪,还越猜越乱,应觉气恼地挠了挠差点想破的头,一时间失了睡觉的心思,想了想不如练剑去,随即穿衣起行,吹灭灯盏,推门而出。

    虽是夜,外头可比屋内亮堂得多,月色如水,铺满石板小路,水中藻荇交横,却是道旁竹柏影。应觉沿路行至演武场,缓缓站定,清河出鞘,剑身亮如明月。

    心乱了,就练剑。

    从小到大,镇上私塾的课程不知道逃了多少,但练剑一次都没逃过,为什么?明明张老头教他用剑就像变了个人,严厉永远摆在脸上,其中几乎要压垮人的苦与累如今回想起来,也只能庆幸自己熬过去了,他讲不出为什么。

    是因为心里生根发芽的那股劲在驱使,还是因为自己选的路倔强不肯认输?

    或许都有吧。

    剑不急不缓,沿着寻常的轨迹破入空气,重复劈、砍、斩、刺这些基本动作,心愈发地无旁骛起来,应觉神色逐渐变得空明,手中长剑不再循规蹈矩,时而纵身剑出如惊弦,时而飘旋剑画如轮卷,肆意挥洒行云流水。

    水色烟茫下白衫翩翩,卷起道道匹练,仿若那天上的仙人在月宫舞剑。

    一片绚烂。

    “真好看。”不知何时演武场多了个年轻人,眼中映满剑光,喃喃道。

    寅时将过,月向西沉,东方天边泛出一丝丝亮色,应觉剑影忽敛,收入鞘中,他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偷偷摸摸溜过来又驻足不前,看了一个多时辰的年轻人,应觉转身笑道:

    “古月翟,早啊。”

    话语声将年轻人的神唤了回来,古月翟左右望了眼,小跑过来,钦佩之色溢于言表:“应公子,你练剑也太好看了,要不是我起得早,便要错过了。”

    “有句话你听没听说过。”应觉轻笑一声,满脸神秘。

    “什么话?”古月翟疑惑,难道有什么秘诀不成?

    应觉招了招手,古月翟见状,不禁凑了过去,应觉移至他耳边,低声说道:

    “剑如其人。”

    “哈哈。”古月翟笑出声来,又马上捂住嘴,小声道,“那可不妥,应少侠玉树临风英俊倜傥,哪像我又矮又挫,学不来学不来。”

    “别这么说,你也颇有几分姿色的。”应觉忍俊不禁,心情稍好了几分,看着古月翟始终轻手轻脚细声细气,一副生怕发出大动静的模样,打趣道,“你鬼鬼祟祟起这么早干嘛,瞒着大伙去外边幽会?”

    “哪有这种好事,人家黄花大闺女半夜三更会出门才怪了。”古月翟说着,却似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瞄了眼天色,连忙迈动脚步向某处走去,并比了个手势示意跟上,应觉有样学样,足尖点地紧随其后,没发出丁点声响。

    很快,古月翟领着应觉悄悄穿过前庭,来到紧闭的大门处,两三下熟练地翻过围墙,落在门前,应觉与其几乎同时落地,见他没有再走的意思,环视一圈,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解道,“来这做甚?”

    “观联。”古月翟前迈几步,找了个好位置,返身面对大门,仰头道,“每天这个时辰我都会来,今日已耽搁不少了。”

    “观联?”应觉望向那副刻于门柱上的联,好奇道,“有什么好观的?”

    “应公子,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白天的话是真的。”古月翟轻声道,“这些字真不一样,每当我全神贯注盯着它们,就感觉字在动,而且我看不了多久,看着看着就会很累,如练拳练了好几个时辰那般累,我跟老何说他总不信,或许是帮里的兄弟都这么开过玩笑,可我真没骗他。”

    应觉顺着古月翟的目光盯着这副他说拳意流淌的联子,眼珠子都要盯出来了,也没瞧出个所以然,随口问道,“那些字怎么个动法?”

    “就是...”古月翟手舞足蹈描述了半天,应觉一个字儿没看明白,只听懂了他的总结,“它们一直晃来晃去,像一群街上打闹的熊孩子,晃得我头都晕了。”

    说晃晕了,然而古月翟仰头紧盯着两行大字,眼神熠熠,哪有半点头晕的样子。

    应觉眉头微皱,凝气入瞳,再次向那两根大柱子望去,脖子都仰酸了,仍和白天初见此联时毫无区别。

    但古月翟的样子瞧起来又不像作假,应觉静静思量,或许...这年轻人真没说谎,那为何我看不到这副联的特异之处?

    难道...是三道睛明衍气看不到?应觉想着,剑气于体内流转,丝丝汇入瞳中,顿时其双眼如有银光亮起,应觉仰头望去,好像还是没什么变化...不对!

    他揉了揉眼,定睛望去,只见这些字边边角角的极细微处竟变得有些模糊,再仔细看,模糊的笔画越来越多,甚至换了位置,就好像一个个字动了起来,应觉紧紧盯着字,忽觉头有点昏沉,似乎精神在快速消耗中,他心中一惊,连忙甩甩头,收回目光。

    这些字...莫非都是拳?

    应觉心神骇然,除横批外,这副联一共二十二个洒然大字,皆如打拳般晃来晃去,笔画乱扭着,在应觉眼中就如群魔乱舞一般,虽说剑与拳有共通之处,但他毕竟从未接触过拳法,并不能发现其中的首尾顺序,找不到首尾,再高深的拳都无从练起。

    可既然是拳,那么一定有其规律可循,如果是照安离帮世传拳法中的规律,那古月翟练了这么多年,即使实力不入流,也不至于这点都看不出来。

    应觉苦苦思索着,忽地灵光一闪。

    他好像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而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规律。

    那就是...按照联的顺序。

    应觉猛然转头,只见古月翟满头大汗,身形摇晃,眼中的神采正在消逝,他一个箭步掠至其身边,低声喝道:“凝神静气,右一!”

    喝声入耳,古月翟浑身一凛,下意识地在乱窜的笔墨中寻找那起首第一字...不是,这个也不是...

    找到了!

    左正右奇,铁画银钩,是“指”!

    “注意看,别停。”又是应觉低沉的声音,古月翟不敢有丝毫放松,视线紧紧缀着那个字,任它到处乱窜,古月翟猛然发觉,这字和人形很是相像,笔画看似胡乱扭动,却如人的肢体动作与身法一般,古月翟越看越明悟,那令他头晕眼花的晃晃悠悠,就像一个泼墨人影在打一套迅疾猛烈的拳!

    应觉看不到字的变化,他只注意到古月翟原已黯淡的眼神越来越亮,气机羸弱的身体竟从内至外溢出凝实而汹涌的拳意,且仍在持续增长着,应觉不由“蹬蹬”连退三四步,只听古月翟嘴里念念有词:

    “指,万,敌...”一字一顿,念得不快,但每一字出时,古月翟脸色便苍白一分。

    应觉一脚后踏止住退势,反手握上剑柄,掷剑而出,粗布包裹的鞘破开拳意,撞入古月翟身前的石板中,以鞘开路,其身形一掠而至,伸手遮住古月翟的双眼。

    话语顿止,拳意渐消。

    周围四散的庞然拳意尽数纳入了古月翟体内,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呼哈,呼哈。”古月翟大口喘着气,接近惨白的脸上汗直往下流,似乎耗力极大,双腿双臂都在颤抖。

    “过犹不及。”应觉收回手,提起剑悬在腰间,说道。

    无人回话,半晌,待呼吸平缓了许,古月翟忽地屈膝跪下,行了个大礼。

    应觉下意识就要移步,但想了想,没有动弹,安然受了这一礼。

    古月翟伏地叩首,大声道,因太费力气而略显嘶哑的嗓音里有感激、有尊敬、有恍然。

    “此拜传道大恩!”

    一拜过后,应觉扶起古月翟,不然以他所剩无几的体力,站起来都费劲。静悟半天,似是回过神来,古月翟热切地盯着应觉,嘶哑道:“应公子,那副联是怎么回事?”

    “你是对的,我们都错了。”应觉偏了偏头,避开那道差点让他误以为自己脸上有花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就是最开始你同我介绍的,安离帮初代帮主以拳刻此联,凝其拳意于字里行间,只待后人领悟,如传承一般。”

    “传承...”这个习武十数年、却仅是不入流的年轻人神情恍惚,喃喃道。

    “那为何平常观联后我感觉很累?”古月翟大喘了口气,甩了甩酸痛的手,又问道。

    “观联如观拳,观拳如练拳,自然累。”应觉回道,心中的惊讶尚未散去,这两行看似普通的大字竟有如此奥妙,记得年少时,基本功已练得差不多了后,张老头以双指在地上划出几行字,让他研究,应觉初一观瞧便见那些字不太老实,总晃来晃去,再仔细看,那哪里是字,分明是一把把剑。

    张老头说,这就是天赋,是门槛,你能领悟就是能领悟,领悟不了就是领悟不了,或许还有其他门,也可以进,但这张门永远都摸不着。

    而眼前这名普通的年轻人就有如此天赋。

    识人不准,小看他人,此乃重错。应觉警醒自己,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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