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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轻连纤梦空枕眠(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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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叶的眉头锁得死紧。

    简云楟瞧见,叹息一声,过去帮她把眉间抚平。

    他说:“叶叶,大局已定。”

    项叶回:“我只是不忍。”

    他说:“我明白。”

    项叶说:“我只是不懂为何,为何华姐姐愿意?”

    他答:“各人自有各人看重的东西。”

    项叶回:“她非俗辈。”

    他说:“可她也是人。”

    项叶眼里霎时涌上泪来,她自己都不知为何。

    简云楟忙着掏帕子给她,哄说:“我不说了,你别气,可好?”

    项叶把帕子接过来,自己擦擦眼角,说:“我不是气你说的,我就是觉得不舒服。前人数言,史册早书,为何人最终还是躲不过?”

    简云楟把她抱进怀里,说:“我亦不知,慨叹难止。”

    项叶怔着想了想,又说:“也许他们也无奈,对吗。我总觉得,没有人是会真不想要爱的,也许,他们只是被逼无奈,所以无法追求。”

    项叶又问他:“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世人总要将爱捆绑,美好的事情为何总是要与这些不美的牵连死紧,不可摆脱呢。”

    简云楟说:“许是人早以为,利重于爱,而贪大过福了吧。”

    项叶主动抱住她,长灯瘦影,她的影,被他的罩在了怀里。

    若说谁对思悟一事最感兴趣,那必要属流月不可。

    流月看完这段,便叫了停。他问司命:“你说,初创人时,她究竟想给这穹宇带来什么?”

    司命提到她的态度,倒是与对待流月大不相同,她显然带着敬爱和与此相伴的疏离,显然带着轻柔和与此相依的自隔,司命答道:“她的心,只可拟,却非我力所能测。”

    流月默了一会儿,司命这才反应过来一些事情。她自然明白不该再多说下去,便欲把话题往兔子身上引。谁想流月赶在她前头开问:“那你呢?你写本时,想告诉众人什么,想要他们以何面目来处世。你笔捏曲折,腕转妙花,随意便铺排出起伏生死,好似无喜无怒。你写时,到底在想些什么?真的只是那五条定律吗。”

    司命难能面凝,她眼顿含灵,字句重而清晰:“非也。我写之时,虽守律,却必含引心。”

    “何心?掌权、守财、安室、治邦,还是,无能为力?”

    “非也。我引的,从来只有一字,从来简单,从来在人间处处都有安排,在每个人身上皆可找到,历经万代也岿然不动。”

    “何字?”

    “爱。”

    “爱?男欢女爱?”

    “是也,亦非也。”

    “怎解?”

    “流月,你身上也有爱的,你明白吗。虽然你无男女之爱,对比起二神来说,你确实孤单。可是,你明白吗,你从来就不比他们少什么爱。”

    “此话太假,不像你会说的。何必如此。”

    “不,我生性虽逆,但对你,实在不必言虚。男欢女爱虽扩至每人、每灵之后,便能施其最大效力,助万界协美。可爱讲究的不只是姻缘,不只是我布的线,还讲究修炼,炼不到、机不至,便不能达。爱虽不灭,爱虽已生,却不见得就能守。这律法,也并非是我所能掌控的,只因仙不能替人做人。到你身上也一样,有些灵,虽生来便天缘注定,但大部分,都是要各求各的天涯与角界的。那些注定的,之所以能相守,也不过因它们皆愿意为这‘爱’道而弃万物,皆把‘爱’字作当头之渴,否则,谁都爱莫能助。”

    “你还未爱过,自然不明白,有些事,不是你拿它作首,就会拥有的。你写陆探微,不就是如此吗?”

    “对啊,确实如此。可谁说陆探微此生便比得了爱的人差呢?他天才的地方自是超然绝上,更何况,倘他不爱这一场,又如何会懂得如此之多?”

    “你拿他当灵,那你写时可问过他,他愿不愿意为这懂得,吃如此多苦?如果有的人莽撞懵懂也能随心就得爱,人又何必要懂呢。”

    “流月,万事万物皆有隔,万界万景皆存隙,隔不可越,隙不可填。而爱,正是来充盈这一切的幸。人有轮回,神转万年。一时不得,不代表一世不得;一世难遇,不代表世世不行。当世当时,便活当时当事,此为乐道。”

    “可世上只有一个温清硙。”

    “世间还有一个颜申,一个颜二,一个温一,一个温五,多的是人。”

    “爱过如何离分?”

    “真爱从来,都只在二人之间发生。其余众系,可近全貌,却绝不能发挥其力。你有你的匹敌。”

    “何处?万界……”他沉默了。

    “爱不是别的匹敌,是心魂,是境气。”

    “你今日倒是颇吃道理。”

    “总归在你周边太久,就染上了些嘴碎的坏毛病。”

    “说起来,你也没爱过,在此高谈些何?世人若知,定觉可笑。”

    “你错了,我从来都浴在爱池里,爱与爱看似不同,实则有大大的相依。我爱着别的,我懂了别的,自然便不用体会这份,也能延先沿聚。”

    “继续看吧,难得觉得有些凉了,你递杯酒来给我。”

    司命直接丢一坛给他,说:“我就没写过哪个英雄人物用杯子喝酒的,你莫逗笑玩意。”

    流月接住,暗在袖里施了个法,把她的酒坛挖出个孔,她这边喝得起劲,那边酒细涓涓地往下漏,直到一摆都湿了,酒味飘出来,才有所反应。

    又闹起来了,这镜子前,总不平静。

    华琤嫟之前其实从未想过自己会远嫁外境。

    她自小受着高仪教导,在京城中做惯了传说,她本以为自己就会这么接着做下去,做一辈子,哪怕寿终正寝了,也会名留青史,成就一页良言。

    可如今,面前的路焕然一新。现在这张马车继续走下去,要么就走向更高的青烟许许,要么就是倒刺怨名,怕到死后仍不得安生。

    可应也应下了,无机会再逆。既如此,便只有往前登山观,一览众峰低,缥缈雾霭里。谁说,此景非妙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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