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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第一抹雪 > 第三章 只是一场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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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四十左右的年纪,一身黑色中山装,眉目刚正,是赵岭,傅怀绎暗暗松了口气。

    赵岭跟随他多年,是他在渭系掌权的左膀右臂,也是他至亲至信之人。

    待赵岭焦急地确认过他伤事无大碍后,两人才对此次遇刺进行讨论。

    “怀绎,这几天我与众人一边寻找你,一边在探寻刺客的来源踪迹。”赵岭将傅怀绎扶起半倚在雕花木床上。

    “可有什么线索?”他剑眉微皱。

    “据查这次刺杀,领头的是一个叫范二石的土匪头子,此人在江浙一带非常有名,胆大心细是附近九寨的翘楚,道上的人都惧他几分。”

    赵岭说完便注视他的神色。

    “这次倒是学聪明了,用匪类刺杀我确实不好查来源。不过不论谁来刺杀我,主谋必然是想要阻止我促使渭系和蜀系交好的人。”

    如今国内大小军阀林立,但最有实力逐鹿天下的不过三方势力,北方的渭系由父亲掌握,东南的蜀系由郭督军掌握,而西北的伍系由周督军掌握。

    哼!欲盖弥彰,不想渭系和蜀系交好的人岂非很明显。

    赵岭道:“怀绎,你指蜀系死硬派的将领或者伍系周督军的人?”

    此次傅怀绎南下秘密接触蜀系主和的将领,想要阻值他的人不外乎这两方人马。

    略做沉思后,傅怀绎才开口,“不,不会是蜀系的将领,我若死在蜀系的范围南京,消息迟早会传到父亲耳中。到时父亲定不会与蜀系善罢甘休!”

    前些年渭系经历的大小战役半数是与东南的蜀系作战,战争损耗颇巨,双方各有伤亡。

    所以随着渭系的势力扩大,蜀系主和派想要与渭系握手言和,而死硬派虽不赞同,却也不敢在此时贸然挑起争端。

    赵岭道:“那就是伍系周督军的人,或者是傅二爷的人。”

    傅二爷名傅临渊,即是渭系现任督军的侄子,也是伍系周督军的外甥,是傅怀绎坐上未来渭系督军之位的最大敌人。

    傅怀绎也觉得他的嫌疑更大,只是现在没有明确的证据,自己也不会轻举妄动。

    嘲讽一笑,他转而道:“各方军阀势力不和由来已久,近几年寇国又总是蠢蠢欲动,父亲暂时不想和他们大动干戈,行事越发小心谨慎。”

    赵岭点头道:“督军身负天下大义,想在内外夹击之下保全辖区百姓的安稳,自然行事容易被掣肘。”

    闻赵岭此言,傅怀绎却并无丝毫快意,垂手捋了捋袖口,“过几天待我伤好,便先回奉天,与父亲商谈之后再行下一步计划。”

    他并未继续说刺杀一事,但赵岭却莫名觉得空气都冷冽了几分。

    傅怀绎身为渭系督军傅兆靳的儿子,先天便出身权贵,幼时起心思深沉、谋略过人,年纪轻轻战场便从无败绩,又得大批英才追随,此生便只有让人敬畏的份!

    不曾想龙游浅滩遭虾戏,他大风大浪都过了,竟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夜风微凉穿窗而过,赵岭微微打了个寒战,紧了紧领口。

    见傅怀绎此刻面色苍白又虚弱地靠在软枕上,心中却知他此次回去必不会轻易放过幕后之人,暗道北方恐要起一场大风波了!

    二人又细细聊了回奉天的行程计划,至天将明,赵岭方才悄无声息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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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高气爽,恰逢季度铺子盘点,陆澄雪让伙计们把仓库里积压许久的货物拿出来晒晒。

    自己则斜躺在紫藤花架旁的摇椅上漫不经心地翻着账册,身旁花椒树的叶影稀疏地洒落在身上,带着点点凉意。

    她目光未离账本,右手却快速地拨弄着石桌上的金色算盘,口中仍不忘吩咐道:“冬夏,让大家都仔细点,全铺平了晒,回头晒不好发了霉,扣你们月钱。”

    冬夏爽快的应是,心里却腹诽,少东家就喜欢扣月钱!口中仍不忘催促着大伙手脚麻利的把压了几年的布匹、毛呢都晾上。

    澄雪看着冬夏和一群伙计一脸抑郁、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像三伏天喝冰水一样,痛快无比。

    “小姐,您又逗他们。”

    秋兰口中微嗔,端了一碟切好的水果放在花架下的石桌上。

    所有的家仆和伙计中,她跟随澄雪的时间最长。

    她是家里的长女,早年战乱,全家逃难,三餐不继,下头还有两个弟弟,为了省口粮,父母便在一处小镇丢下她,年幼的她只能以乞讨为生,还要心惊胆战防着对她意图不轨的许多人。

    直到后来,被澄雪遇到,看她可怜便收了做贴身侍女。

    其实她家小姐不止将四锦记开了几十家分店,还开了茶楼,建了织染坊,收益可观,从不拖欠伙计月钱。

    只是小姐就喜欢看别人被扣月钱一脸肉疼的小模样,这恶趣十分严重。

    澄雪见秋兰微嗔地瞪她,无辜的眨了眨眼,插起水果清脆地咬着,在微风习习中分外舒爽。

    只可惜闲来无事的悠然很快被打断。

    “小姐,程未先生来了。”

    冬夏脆生生的喊道,那声音里有一丝不可查觉的幸灾乐祸。

    说完果真便见小姐皱了皱眉,此时的冬夏对程未的身份也并不十分了解。

    他也不常来见自家小姐,也就一个月能来一次。

    只是他每次来见过小姐,小姐便会有几天比较沉闷,也顾不得克扣伙计们的月银了。

    故而每次听到程未先生来,冬夏就觉得终于有人能让小姐也束手无策了。

    澄雪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水果,抬头看了一眼缓步至她面前的程未。

    只见他一身中山装,风尘仆仆但仍难掩气质儒雅。

    她面色微沉,吩咐冬夏把账本收起来,自己取了算盘便领着程未进了书房。

    让秋兰把门关上并在门口守好,她便坐书桌后在楠木方椅中示意他坐在前方的客座上。

    静静地看着面前俊逸儒雅的男子端坐在客座上,她极力压下心绪起伏,低声问道:“这次是什么事?”

    程未往日熟悉的称呼方要脱口而出,目光却触及她冰冷如霜的神情,他只能礼貌的欠了欠身。

    “陆小姐,听说渭系承关军最近有一批大的军需单子对外招募,不知小姐是否有心参与?”

    澄雪垂眸,将眼中一切纷乱情绪都掩盖,随手拨了拨桌上的算盘,淡淡地答:“承关军的均需供应商无不是东北百年老字号的商家,我手中不过一个小小四锦记如何敢肖想。”

    “陆小姐过谦了,姑父常常夸赞陆小姐足智多谋,博学多识,我辈寻常男子多有不及。”

    似未听出她话中的拒绝,他仍旧态度温和。

    澄雪却回答的不软不硬。

    “你姑父逢人九夸,何必当真,若论足智多谋、博学多识我又怎么比得上英吉利留学归来的程参领呢?”

    她疏离又嘲讽的话语像无形的针,刺着程未的胸口隐隐作痛。

    但他仍然神色如常道:“早闻陆小姐对英吉利风土人情甚是向往,姑父说若四锦记可以成为承关军的指定供应商,那么来日他必支持小姐将产业发展到英吉利。”

    澄雪白皙的手指忽然紧紧握住手中的算盘,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出手背,像冬日萧瑟的枝丫。

    她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庞,他却面朝门口金色瓷瓶里半人高的玉兰花枝,唇角挂着淡然的微笑。

    她只能看到他金丝眼镜反着透过窗棂的日光,却丝毫看不清他的眼睛。

    这是一个交易!以她渴望已久的梦想为筹码!

    几年前她便梦想将商业区域扩大到英吉利,也可带着家人离开这动荡的乱世,为此明里暗里不知费过多少心思人力,可惜都是未能如愿。

    此刻这个看似可望不可及的梦想就这么清晰地摆在她面前的天平上!

    只要她答应这个交易,她就将她的梦想纳入了掌心!

    只是,他怎么能如此若无其事的提出,好像那些过往全是她一个人的幻想!

    她努力又深吸几口气,似乎这样就可以将那些几乎汹涌而出的过往全部压在角落。

    是啊,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此时此刻,她是四锦记的少东家,而他是蜀系的参领!

    这只是一场交易!

    背后之人同意她移居英吉利,交换条件却是要她答应拿下渭系承关军的军需单子。

    他是蜀系的参领却让她去做渭系军需的供应商,若说背后没有更深的考量,她自然不信。

    而一旦答应,她为此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四锦记与她又会经历怎样的风险,她不是不知道。

    若对方提出其它任何条件做交换,为了四锦记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偏偏,是这个条件……

    她应该答应,还是拒绝?!

    她垂眸轻轻道:“我拒绝……”

    闻言程未微微侧过头背着光望着她,她亦抬眸重新看他。

    但是此刻他的目光静静如同春日的和风、夏夜的星辰,似乎可以抚慰人心又似乎遥不可及。

    沉默半晌,她又扯了扯干涩的唇角笑道:“怎么可能。我答应,但希望贵主遵守承诺,不要再对四锦记加以干涉!”

    她是一个在动荡乱世中挣扎生存的商人,从来风险与机遇并存,为了她向往已久的目标,便是龙潭虎穴也值得一闯!

    而他微笑应允,像极了满足了交易的商人。

    “好,那我期待陆小姐的好消息。”

    清冷的目光触及她有些消瘦的脸庞,他又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疏远有礼地道别离去。

    待送走他,她方才低低叹了口气,任由心中似喜似悲,纷扰凌乱如春末飞舞的柳絮。

    静默许久招了秋兰和冬夏,吩咐他们收拾完铺子里的物品,便准备尽快起身去承关军的势力中心奉天。又招了掌柜交代完店中的事,才回家和陆父、澄雨一起吃晚饭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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