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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系统)如影随行 > 第10章 与君初遇〔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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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雾打湿了席默浓黑的,两鬓未束上的碎湿漉漉地贴着他有些苍白的面颊,水珠顺着滑下,濡湿了他紧抿的唇。

    他换了一身玄色的宽袍,不似平时的青衣短褐,微风吹过,他宽大的衣摆随风飘荡着,衬着直挺的脊梁,像是一只将要展翅翱翔的鹰。

    “准备好了吗?”席默看向萧随,眼神晦涩。

    “当然。难不成我还有退路吗?”萧随侧过身,淡淡地说。

    萧随知道,席默指的不是离开宸辕宗,而是有没有准备跟着他,面对江湖上的风风雨雨。

    他从不怕未知,未知即代表了风险,也暗藏着机遇,更何况,他还有临易呢!不离开宸辕宗,不开拓出自己的一片天,他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对临易说出自己的那份心意。萧随的视线停留在一旁的苏易临身上,慢慢柔和了凌冽的眼神。

    席默看着萧随的眼,看到了那份熟悉的坚定和自信。像是透过层层雨雾,看到了许久不见的人,那人的五官艳丽,凤眸里闪烁着璀璨的光华,她看向自己,带着盈盈的笑,开口唤他阿默。

    苏易临看着表情忧郁的席默,他有些惊讶,怀疑着自己的眼睛,他分不清滑过席默脸颊的是细密的雨滴还是泪水。

    席默很快就回过神来,上前几步,低头看着萧随:“那我们就走吧。”

    萧随抬头看着席默,即使在清潭居的两年他蹿高了不少,但依旧只到席默的肩。他轻轻地说:

    “你会帮我吗?帮我完成我的理想。”

    “我会,为什么不呢?”席默直视萧随的眼,语气轻得似乎怕惊扰了什么,“毕竟我们流着同样的血啊……”

    看着转身而去的席默,萧随低头笑得有些嘲讽,他像是不经意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对着苏易临笑了笑,便快步跟了上去。

    呵,同样的血?同样是魔门的血吧!

    就算苏易临是个不会疲惫的系统,经过这几天的急行军,他也感觉自己快要累瘫了。

    他还算好的,感觉有些受不住了,就缩回自己的空间歇一歇,可他看着外界满头大汗的萧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也不知席默是不是故意折腾萧随,这一路上他们都没用过轻功,全靠一双脚翻山越岭。苏易临也知道,席默这是为了磨砺萧随,但看着席默一身整齐,再看看萧随的狼狈模样,苏易临的心就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他只能尽可能多的陪着萧随,哪怕不讲话也好过他一个人苦撑。

    萧随的悟性可是上上等,在席默为他讲解过轻功的法门后,很快就摸了个透彻。但这一路,席默自己不用轻功,也不许萧随用,萧随自然知道席默的心思,就顺着他耐心地赶路。

    即使不用轻功,席默体内源源不断、循环而生的内力也可以成为他彻夜赶路的资本,可萧随不行,萧随年纪小,内力薄弱,彻夜不休地赶路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萧随知道,自从他修习武功,就呆在清潭居这样一个半封闭的地方,即使有苏易临的系统空间为他提供演练的场所,但他还是难以在恶劣艰苦的条件下百分百挥出自己的实力。

    现在只是高强度的赶路,就让他的身体几欲崩溃,看来平日他还是忽略了身体素质的锻炼。系统空间里的淬炼,是针对精神的,对于*没有半分实际作用。

    萧随知道,修为与身体强度不符带来的必然是身体的崩溃,身体作为承载能力的躯壳,一旦崩溃必然是身殒道消。

    因此,萧随即使再苦再累也没有一分怨言,他甚至有些感激席默,让他提前知道自己的短板。再者,这几天,苏易临一直默默地陪着萧随,即使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他,萧随也有种心上人和自己朝夕相对培养感情的错觉。

    身体遭受着摧残,心中却充斥着满足和温情。萧随吃力地紧跟席默,翻过宸辕宗西南边的天机山,出了宸辕宗的地界;穿过荒芜的杂草丛生的野猪林;淌过滔滔的潞水江;再翻越绵延不绝的巴蜀七岭。

    萧随和苏易临跟着席默,一路向着西南前进。这漫长的一路,没有柔软的床褥,没有可口精致的小菜,只有在驿站短暂的歇脚、浑浊的褐色茶汤、烤的焦糊的野味、在破庙和山洞里的落脚。

    萧随双颊上还残存的嫩肉渐渐消失了,像是被最锋利的刀刃刮过一般,他的脸颊微微凹陷,衬得鼻子更加高挺,眼眸愈深邃,上扬的眉像是锋利的刀子,平添一分肃杀意。

    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萧随显得消瘦,他皮肤有些暗沉,却泛着健康的光亮。苏易临觉得萧随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面容也逐渐褪去了稚嫩的表象,他的五官渐渐张开了,不像萧元,也不像苏易临有过一面之缘的季颖,带着锋利的棱角,掩盖住了精致的眉眼。

    若是再过上几年,原来宸辕宗的那批人怕是完全认不出萧随了。苏易临这样想着,不由为萧随感到高兴。

    这三个月,萧随完全没有继续修炼秘籍,他只是将自己体内的那股内力凝炼,再凝炼。这付出的代价就是他境界的跌落,从初明境后期生生跌到了中期。

    这不是席默让他做的,而是苏易临告诉他的。

    苏易临在了解席默的意思后,就意识到系统空间的不足。系统空间所淬炼的是萧随的精神,让他在心境上提升。一般武者修练,身体淬炼在于平时的锻炼,所以一般认为武境的提升,难在心境的上升。

    而萧随有了苏易临这个作弊神器,心境上倒是得到了提升,可是身体的淬炼却没有跟上。这让萧随的境界有了虚高的样子,说是初明境后期,他的攻击也确实是后期的水平,可是他的身体却经不住同一境界武者的全力攻击。

    席默看着萧随这么折腾自己,也不阻拦,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萧随的做法,是死是活全由他自己承担。他已经间接告诉萧随他的短板在哪里,该怎么做完全就是萧随自己的事了。

    苏易临给萧随指的这条路十分凶险。凝炼内力不像压缩一个包裹,只要将它尽量缩小就可以了。凝炼内力的是要将浅浅的一汪水压缩成一杯甚至一滴水,一旦不慎,压缩了一般的内力就会反噬,在人体内爆开。

    而更凶险的体现在凝炼内力的过程,凝炼在于循环相生,让内力在体内循环往复地流动,内力疯狂流动的同时必然会撕扯到经络,拓宽原本狭小的通道,让内力更加顺畅地流动。拓宽经络的痛苦,就像千万根锥子在体内钻动。

    苏易临本不知道这些,但看着萧随开始运功时痛苦地颤抖,就有些后悔自己提出了这个建议。但他知道萧随的性子,知道他对于绝对实力的渴望,所以他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在他结束时,用系统空间里的方法为他舒缓精神。

    翻越绵延不绝的巴蜀七岭,席默终于缓下了步伐。这时的萧随还没有从凝炼内力的痛苦中缓解回来,但他的内力已经可以在体内昼夜不歇地循环更迭了,他的境界依旧停滞在初明境中期,没有半分长进。

    离开宸辕宗的半年里,萧随和席默很少有交流,最多不过是席默指点一下萧随的武功,更多的还是对萧随的放任自流,席默不在乎萧随的感受,似乎萧随对于他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任务。

    萧随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只是默默地跟着席默。他拒绝和席默有过多情感上的牵扯,对于魔门中人,太多的牵扯就是麻烦的开始。

    这一天,萧随跟着席默上了官道,顺着官道,就是巴蜀第一大城——汉中城。席默不知道从哪里顺来一匹老马,就这样慢悠悠地牵着,领着萧随,向着汉中城的方向走去。

    现在已经快到夏季,太阳火辣辣地烤在焦黄的土地上,带着一股浓烈的燥热感。

    越靠近汉中城,官道上的行人就越来越多,短衣褐服的两人隐在人群中显得灰扑扑的。

    “小哥儿,带人走不?”席默似乎一瞬间换了张脸,冲着城门口角落里一个短驿车夫笑得一脸憨厚老实。

    “做撒子?不带不带!”被打断闲聊的车夫看着一高一矮的两人口气有些不爽快。

    “为撒子不带?又没的生意!”席默笑得有些讨好,从包袱中摸出一壶水,“小哥儿累了半天,喝口水歇下哈!”

    所谓伸手不打笑人脸,那面色黝黑的车夫犹豫着收了那壶水,喝了一大口,用粗糙的袖口揩了揩嘴巴,将那葫芦塞进了萧随的怀里。

    喝了席默的水,那车夫也不好不搭理席默了。他抬眼看了看毒辣的太阳,冲着席默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大兄弟,不是我不想带你,实在是城里管得严啊!我们带人只能出城不得进城,一看你们就是往城里去的,那怎么使的呢?”

    “那小哥儿晚上也得回城的吧!我知道,城里管得紧,那你回城的时候不能带一带我和我侄儿吗?”席默恳切地央求着,就像一个真正的流离失所的难民。

    朝廷和武林的混乱波及到了民间,带来大量流离失所的难民无家可归。现在,各州各城的官府大多各自为政,对于难民是拒不收留。大量流民要么沦为匪盗,要么想尽千方百计混进城中。

    那驿站车夫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景,虽然眼中难掩一丝怜悯,但还是严词拒绝了席默。带两个没有通城文书的流民入城,一旦败露,他的饭碗可就没了。

    席默像是有些急了,他拽着那车夫,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我们不是流民!我们是正经从正阳城投奔亲戚的!”说着,他支使着萧随,让他把包袱中的文书给车夫们看。

    苏易临现不仅是席默,萧随也是个演技帝,萧随有些唯唯诺诺地应着,慌乱地在包裹中翻找着。那些车夫不知道,可苏易临知道,这包袱就是那匹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马身上的,它的主人估计早就在战乱时死在城外的荒林里了。

    那些车夫看着萧随翻找出来的残破的文书,有些动摇。为的那个车夫看着字迹模糊的文书,犹豫了一会,还是咬咬牙应了下来,既然不是流民,那必然有银钱,好歹有个文书的样子,要是被查到,也有了应付官差的凭证不是?

    现在正是正午,要等到车夫们回城得到日落之后,所以席默和萧随就混在这群车夫里,和他们一样大剌剌地蹲坐在尘土地上,一点也没有半年前养尊处优的样子。他们沾染着灰尘和黄土的衣衫,显得破旧褴褛,竟十分和谐地融入了这群五大三粗的车夫之中。

    太阳渐渐西沉,苏易临感觉在这短短一个下午,他就看尽了人生百态。衣衫褴褛的流民推搡着、拥挤着,想要借着人流混进城中,眼角闪着精光的年轻母亲搂着面色焦黄、哭闹不止的孩子,被赶出城的骂骂咧咧的流民和乞丐,趾高气扬地纵马入城的纨绔子弟,坐着四人抬举着绫罗小轿的富商妻眷。

    混在人群中的平民不小心露了财,便遭到了一拥而上的抢劫争夺;有些没被煤灰掩盖的娇颜,被淫邪的眼光吓得瑟瑟抖;跃跃欲试的流民贪婪地看着富家马车上镀金的角铛,却被上前讨好的城门禁军吓了回去;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年轻的平民姑娘在一群流民男子身下无力地挣扎、流泪。

    一面天堂,一面地狱。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苏易临仿佛看见一架人梯,一架由贫苦人民组成架在深渊之上的人梯,成为豪富贵族跨越深渊,到另一头纵情享乐的工具。可怕的不是上层对于下层的凌驾和压迫,可怕的是那些下层人民麻木地自相残杀,他们在被残忍地对待下变得残忍,他们易子而食,他们坑蒙拐骗。

    苏易临感到胆寒,他看着不断吞吐着人流车马的城门,就像一张吞噬着仁义礼信的嘴巴,偏偏所有人都疯魔般地想被其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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