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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人生知何处 > 第十章 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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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回家后的第二天,外婆去世了,我在她身边,攥着她逐渐冰凉的手,生平第一次看见了死神的掠过。

    依据风俗,村子里响起了鞭炮,因为入土安葬要花一笔费用,村里几乎各户都要去集点资,主家要请帮忙的人吃饭表示谢意,摆上好几桌,借了邻居的桌椅碗筷等。结束的时候,我和表弟要去挨家挨户的退还,到最后一家终于可以歇歇了,那家的老太太似乎也知道我们忙一段落了,很热情,非要让我们喝口水再走。她说她跟我外婆岁数一样大,我说看不出来,她精神状态很好,耳不聋,眼不花,还能小跑,说话的时候还露出白牙。走的时候表弟说这位奶奶是信主的,经常去十来多公里外的一个山里,那边有一个基督教堂,我第一次对西方基督教有了认识,至少有信仰,只看现状,这位老太太似乎是对的。表弟的随意说说,我却沉思了一路。

    晚上我还在表弟家里住,他们家去年刚建的房子,我心想表弟这些处在北京没有白混,至少比我挣的钱多,他向我展示了一幅外婆的素描画像。

    “画的真好啊,谁画的?”

    “你忘了我是干啥的,我之前带奶奶去过北京。”

    “啊?我都不知道,那么大岁数了还要被你折腾到那,不过现在看来,值了。”

    “是的,她也去学校当过模特,体验过,我当时还想着献身艺术这个词。老人家一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如果说有遗憾,就是没有看见你结婚那一天。”

    “说到结婚,咱俩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不过你在外面这些年都没找一个?”

    “遇不上,你知道吗?也许我把爱情想的太过美好,又怕失望,有时候就想一个人过。”

    “你想一辈子打光棍吗?只要你想,没人管得了你,实事上每个人男人都想一个人无忧无虑,但那叫不负责任。”

    “你说的对,爱情和婚姻没啥关系,是我更偏向于爱情。”

    “不是打击你,之前去过你家,姑姑说你也没挣多少钱,真挣了钱,做事谈吐也会是别样了。”表弟笑着说。

    “是的,现在社会,没钱,讨个媳妇都难,有钱了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一边想着在广州的经历。

    “那以后有什么打算呢?要不你别去南方了,跟我去北京吧,我现在在那里租了一个大房子,我跟学校联系,安排人,你可以过去帮帮我,至少比你打工自由。”

    “听说你后天就要走?我还没准备好。”我突然想到了他要雇佣我,我有点怀疑那种自由。

    “有啥准备的,你还要去广州办离职手续吗?时间和路费都是钱呀!”

    表弟突然像个长者一样操心我的前程,我还不喜欢别人问我一些我不想回答的问题。这些年他的成长比我要快,看过这次回来处理的事情,他是符合了一个成年人的标准,我还是有点畏畏缩缩,但我仍然觉得,在私下里,在内心里,我能比得过他,人们常常喜欢关心别人的生活,我此时想到了在隔壁那屋的舅舅,这几天也是面无表情,很悲痛,就转移了话题,没料到表弟的话多了起来。

    “别说我了,你呢?我记着早些年你都开始相亲,怎么到现成也没啥成就?我还记得之前你和你爸关系很紧张,现在好了吧。”

    “我现在还有相亲,自己也谈过,我也在变,我对成家立业也有自己的看法,我跟我爸也讲开了,他也不催我了。”他沉默了一会,接着又说,“你也知道我家的事,我小时候听奶奶讲过,我是能够原谅我妈的,那个老屋子里有我妈的照片,我小时候见过一次,第二次翻到时已经开始泛黄。她当时还不想结婚,是父母做主嫁到了这边,后来一个南方商人到这个村子卖家具,两个人聊上了,很投机,竟然就私奔了,很幸福,很短暂的几年,后来在一个景区游玩时坠落山崖,你能说她命苦吗?我觉得那很浪漫。外婆家较远,刚开始的几年两家还有信息来往。如果母亲还活着,我要找她,母亲的家里人呢?也是我的亲人呀,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我那些年怨恨父亲没能留住我妈,却不理解他受着双重打击。不得不说,这对我的人生观和爱情观有着影响,我也憧憬过幸福,生在一个和睦的家庭,再和心爱的人组建一个小家庭,可是我觉得自己是个孤儿,相亲也很不顺利。之前可能是人家看不上我,现在我一定要找个情投意合的。”

    他说话的时候是带着感情的,我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但是我还是话少,没对他说出我的真正过往。

    表弟和舅舅歇了一天,就赶着去北京了,把屋子收拾好,上了锁。他去大胆追求人生了,尽管刚失去了亲人,但他仿佛豪情万丈,我太缺乏那种气魄了。

    我回到家乡的这几天一直是在表弟家住的,回到自己的家时,我才发现这屋子已经不适合居住了,这些年我给家里寄了几次钱,父母都存着,说要等我结婚用,其实也没多少,婚事也还没着落。我家已经落后很多了,村里已经有人去往县城买房。我这才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结婚,住哪里,都是要花钱。我跟父亲商量可以先翻修两间厢房,也花不了几个钱,父亲就开始合计建筑材料和人工的费用,一边问我什么时候离家去广州,怕我耽误了工作,我说不着急。

    此时再过几天就是一个小长假,我请假的日期已经到了,但是公司那边也没人催我,只是王萌关心地问了一下,我说事情处理好了,听他说厂里不是很忙,于是我跟领导讲了,再续请几天假,没想到他竟然爽快地答应了,看来我是很容易被替代的,他还开玩笑,那这个月我等于说是基本上没上班了,也没有钱拿,在听说我是准备盖房子时,他还说有点多余,完全可以等着**拆迁,我说这里是偏远农村,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种拆迁户。

    这片天地没有一些外面名村的秀丽风景,也不是城市边公路边的村子,静静无言,缺乏打扰,都和我很像,很多时候我只能自私地考虑到自己的生活,在家乡我仿佛是深入到基层,再没有琐碎之事使我焦头烂额。摆脱了城市里的压力,可以试着做到早睡早起,我心里是踏实的,早些年失眠时候所想的,现在都实现了。另外在家待的时间一长,我的人生起了变数。

    村子边有个少年叫小涛,在我印象中从小就聪明好学,去年已考上了本省的一所重点大学。一天下午我在整理以前用过的生活用品时,他过来串门,说这次假期他回到家也觉得闲得慌。

    “你有好几年没回来了,是吧?”

    “也不是,过年没有回来,打工嘛,春运的票太紧张了。平常有回来过,都是很匆忙。”

    “其实回来也没啥事,除了看看想见到的人,有人在外长年不归,是些有野心的人,想出人头地。自尊心强,想混出个名堂才回来。”

    “你读的什么专业,感觉你说话挺老成的。”

    “经贸专业,可能需要多说话,我正在尝试,再说我也不小了呀,要是不上学的话,可能也已经结婚了。”

    “经济贸易属于文科吧?”

    “对,当时家里还想让我念个师范,说当个老师也不错,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农忙时还可以顾顾庄稼地,可惜只能选一个。”

    我又认真的观察了他的脸,几年没见,他有点变黑了,蓄起胡子,显得成熟了,说话时嗓门也浑厚,在我印象中这种声音从来不会油嘴滑舌,我们比较了在学校时的不同生活后,他先谈到了女生,说跟高中时候一个女同学还保持经常联系,两人之间类似恋爱。我想他不可能凭声音吸引女孩子的,肯定是靠优异的成绩,好学的女生向他请教问题是不错的机会。

    简单的一边聊了几句,我收拾好东西了,两人一起去村边小坡上的庄稼地走走。这个季节农村显的很萧条,地面上光秃秃的,我还能想起来小时候的我穿着个黄球鞋到这边玩耍时的情形,在那边的高地上,一个小男孩曾经攀登上去眺望他眼里的天空。

    想什么来什么,在我和小涛上坡的时候,那边真的出现了一个独自玩耍的孩子,约摸有七、八岁,留着较长的头发,可以用梳子了。我们互不认识,小孩也好奇地望着我们俩,我大胆地采访。

    “你是谁家孩子呀,你爸叫啥?”

    小孩说出了一个全名,我想起了那家伙多年前和我是小学同学,这么看来二人还真有些神似。小孩说自己八岁了,尽管如此,我那小伙伴在农村算是晚婚的了,小孩有问必答,能说会道,说他们班上有两个老师,并且说出了他们的名字,哦,不对,现在是一个了,在我和小涛有所感叹的时候,小孩溜了。

    小涛说也没听说过现任的老师。

    “现在村里的小孩子少了,如果多点像我和你这样的的,会更少的,你看,我都算过,等我上班都几岁了,再考虑结婚养小孩。”

    “你看他就如同当年我看你,哎,现在变化很大呀。你说你还有个想法是读个师范当老师?”

    “是的。”

    “叫你到我们村里当老师,你愿意吗?”

    “来我们这里属于支教,那是一种情怀,一种生活方式,想想也挺美的,要是我上了年纪,我渴望过上这种生活。”

    “不能跟你聊这些,觉得你读哲学呢,你学的经济贸易,人们一开始想到的就是挣钱。”

    “是呀,选专业的时候,我想到了就业,那肯定是在大城市。”

    此刻我们站在坡顶,村子尽收眼底,像一个小盆地。

    “你在大城市待久了,你就会知道咱们这里还是有点隔绝的。你看我们的村子,这几年有啥变化吗?”

    “那边连通两个村子的路修好了,人们大胆地开始在村边沿着路建房子了。变化也挺大的,当然不能跟沿海发达的地方比,那都是地利和国家的政策。”

    “是呀,这个村子没有什么产业,家乡的人思考着小结果,从事简单的生活一代又一代。”

    “怕就怕一代又一代的循环,村里的小年轻差不多都这样,他们不上学就很快结婚了,其实他们并不多急于结婚,只是不忍看那些亲人眼中的盼望和焦虑。很快有了小孩,那种喜悦我见过,但通常也是一个人受苦的开始,外出打工,平常就留老人和小孩在家里,过年时回来团聚几天,钱主要都花在孩子身上了,觉得自己吃了没文化的苦,有时候又在怀疑上学有什么用,能认字就够了。”

    “没有一个人说那就让你的孩子试试吧,父母还没有愚蠢到一开始就不让孩子去学校接受教育。其实学习是无限的,主要靠社会而非学校。”

    “嗯。你也听到小两口的吵闹,但却没有去体验过一次,是这回事吧,咱们村子里还存在着亲子不孝,婆媳紧张等家庭不和睦的问题。可能是老实巴交的人群中出现了争强好胜的人,也是些穷苦人,一下子被利欲熏心,其实他们争来争去,失去的更多。夫妻吵架,各有各的原因,真的是‘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你还知道托尔斯泰,不错嘛!读一本书,真的是可以影响到一个人的一生,尤其是在青少年时期。在大学里的时间自由,得学会利用,我后悔没有钻研某一科。”

    傍晚我和小涛沿围着村子的小山坡转了半圈,去到了学校,在这都可以回忆起小时候,这里围墙比原来加高了一点,我现在还是能轻松翻过去,不过在小孩子看来这堵墙可高了,小涛说他之前还有过逃过老师的眼睛,骑在墙头上炫耀,胆子可不小哩,够调皮的。现在校门口的木门变成了铁门,门开着,小涛非要进去看看,而我跟着他还有点扭扭捏捏,在我跨过去后,我能感觉生命好像是过早地划上了一个圆,我以前对教师一词心存敬畏,虽说年龄与资历没有必要的关系,不过可以吓唬住一些小孩子了,但此时学校空空荡荡,挺安静的。

    右边传来了谈话的尾声,过道尽头门口坐着三个人,在唠着闲话。我认识两个,是颜森老汉和一位老叔,还有一个应该是老师,那位老叔以前是我们村的村长,当他看到我和小涛时,朝这边招了招手,让我们到跟前去。

    “看,这是村里出去的两个大学生”。老叔对那位老师说。

    “你们俩,放假了?”

    “是的。”我和小涛点了点头。

    “小杰可是多年没回来了,在外面做干啥工作的?”虽然我回家的次数少,但老叔还记得我的名字,记得我是谁家的孩子。

    “现在在广州,也是普通打工的。”村长这样一问,我知道他要出去做宣传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搪塞过去,也是事实,他肯定会听成是虚心。

    “今年二十几?你们俩差不多吧。”

    “我三十多了,比他大的多。”我知道见面很少,他也没必要记的多么清楚。

    “哎,时间过的真快,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在大队干会计了。”老村长说完哈哈笑了几声,挺豪爽。我有点惭愧,在坡上跟小涛聊天时,我还有点埋怨村里的干部没有为村民谋利,村里没产业,孩子没乐园。

    接着我弄清了他们刚才在议论的事:现在村里的孩子明显比前几年要少了,但更少的是老师,老师不够用,前不久县里派过来支援的一个乡村教师因为家里有事离职了,这个月新人迟迟没有到位,师资力量紧张呀!老村长见多识广,想请邻村一个退休教师过来顶一段时间。

    “你看这两个后生愿不愿意,他们都能把这个教学任务干起来。”那位老师看了看我俩,对村长说。

    “是吗?这个正在上大学,那个在外面有正经工作。”老叔又转向我和小涛,“你们两个是从这个学校走出去的,是这群孩子的榜样,以后可以多回来跟孩子们讲讲课。”

    我和小涛笑着答应了下来,接下来,时间不早了,我们各自散去。

    这天晚上我一直想着刚刚过去半天发生的事情,可能是说者无意,当我知道学校缺一个老师时,仿佛单身已久的我看到了刚刚飘过去一个姑娘。我用手机能查到县里招聘老师的消息,那些条件我大部分都都符合,我动了心思,可是怎么开口呢?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恰逢一个月圆之夜,我想起了不夜城,于是悄悄起身,走到村里的打麦场,这里也像是霓虹灯亮起时的城市广场,我晃动着,看着自己的影子变动,一直听到村子里的狗有一阵的狂叫,我才回去,我更不想被村人有所误会。

    母亲房间的灯亮了,她喊了我的名字,这一刻我觉得回到了小时候。我也多么希望她也有这种感觉,把我看成小孩,而觉得自己仍然年轻。

    “你又上外头去了?”

    “嗯,我有点睡不着,在城市里习惯了晚睡。你咋也还没睡?”

    “我经常躺在床上,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想这想那想的睡不着。”

    “有啥好想的,该吃吃该喝喝,我那天在外婆村里看到有个老人上岁数了,但是精神状态跟你差不多,小志说她是信主的。”

    “说到小志,你就不能跟小志去北京吗,也有个伴。”母亲知道我说的是哪个,但她的重点还是在为我着想。

    “他前天也提了我没答应。我那时候想让你和我爹去城市里住一段日子,你们咋不去,我有时候会多想,比如我舅家,这次我外婆不在了,以后他们也会长时间不在家的,顶多过年回来,小杰结婚了回来,收拾一下,几天就走,这就是生活呀,难道还指望他在北京安家吗?那是不可能的,几万几万的,那只是一个平方呀!”

    “我们的日子过一天是一天了,想也没用。有时候想想还不如你在咱们这里教个书,可轻松了。你看福祥,憨是憨,也添了个娃。还说你聪明呢,你聪明啥呀?”母亲感叹。

    “你真是这么想的?”

    母亲的话是真情流露,她想要的是陪伴,我在外面也经常是个软耳朵,现在我更想趁此机会,结束在外漂泊,但我还是没开口说想当老师,我想如果真成了,给她一个惊喜。

    “咋了,你在家里多待一段时间,说不准这边有那上岁数的女孩,还可以给你提一个。”

    说到这里,我又话少了。母亲跟我讲了颜森家福祥的事情,福祥的智力有点不正常,或许可以称为太过憨厚老实,这大伙都知道。命运就是这样的不可捉摸,在经常出入山林的过程中,与一山里人家成为老朋友,那一家人也是山里人的秉性。人家看到他憨厚老实,身体也结实。有一次拖人到我们村子里说媒了,那女孩幼时得了一种怪病,现在是个哑巴,除此之外,一切正常,而且也非常灵秀。颜森更乐了,第二年就抱上了正常智力的孙子,令人羡慕,现在福祥两口子经营着村里唯一的一台机器----磨面机,日子过的可美满了。或许可以说是傻人有傻福。我自以为聪明,不知道福祥是否记得当年和我一起上山的事,很可能他已经忘了,这就是我的烦恼,或许没忘,但比我更不会开口讲出,母亲应该也没有忘记我小时候有一天跟福祥上山的事。

    “你们俩少说几句吧,大半夜的,杰娃你明天收拾收拾东西还去广州那边吧。”这时那边传来父亲的声音。

    这一声大吼,可能把邻居都吵醒了,我不想与他争论,就悄悄地劝母亲早点睡,毕竟她也熬了几天几夜了。

    不说话了,我躺在床上还是乱想。

    父亲呀,他还是希望我去广州闯荡,那边机会多,甚至宁愿那境遇是个未知数,而我一回来就水落石出了。他还是有点虚荣心的,不想承认自己早些年的投资失败,认为不在农村就算是跟上了时代,他宁愿在村子里受到冷言猜疑,也比别人说我回来种庄稼好。而我觉得自己与命运之间做过斗争了,他把我这颗种子洒在异乡,但是我在外面经过风吹日晒并没有结果。我迟早要回来的,现在不是最佳时机,但是是最早的,这没法跟他理论。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难为情了,恰恰不是幼稚羞涩,而是我太老练了。我与父母之间产生了太深的隔阂,父母能体会到的唯一的快乐就是在我小时候,现在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就算现在回来陪他们走以后的路,他们也会觉得这个世界不完整。我在外的这些年,也经常想,我自己的家里没有小孩,所以他们的精神无所寄托,这种思想父亲肯定也有过,在现实生活里,我还不如父亲,他到我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看着儿子成长了,他在犹豫着是让儿子走捷径呢,还是选择一条曲折的道路,我也经常想去读懂父母,但总是枉费心思,毕竟不能靠研究这个生活。单是我没结婚,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小孩,但我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经历,我的容颜曾经因为多虑而憔悴,也因为贴近自然而焕发活气,他们上了年纪,不想去外地,觉得在家乡踏实,而我都经历些什么呀,工作,爱情,友谊,生活中的各个部分我都追求过,但没有一个使我满意的,也许是我也有贪心,总想着有两全其美的生活,如今呢?别人只会议论我没讨到老婆。难道我来到世上就是为了作一个见证吗?在我接触过的女性当中,有漂亮的,有聪慧的,如果我领一个进家门,就可以向别人证明自己了,可这个仍只是我的幻想,上帝没有直接让我失望,给过我们互相同情帮助的机会。外面谈女朋友没那么容易,我不是油嘴滑舌的人,上进的欲望也不强,从小他们教我老实做人,长大了我也渴求平淡。别的孩子二十岁就结婚了,而我三十岁没找到,就等四十岁,什么时候找到其实对我来说并不那么重要,只是父母在焦急的等。

    婚姻与事业是无法分先后的,自从有了那个想法,我就一直徘徊不定,马上假期结束,我必须做出决定,有过好几次我掏出手机,想要订票,还是想着再等一天。

    我又去了一躺学校,见了颜森老汉,他是个老小孩,这次又成功地充当了我的媒人。

    我说我过来玩的,他对我很热情,聊了一些学校的情况。现在学生加上老师有大几十号人,我们村子在周围仍然是比较大的,附近的孩子也过来上学,家里条件稍微好点的都送到镇上去读了。这里有专门烧饭的一位婶婶,早上和晚上馒头稀饭,中午炒一大锅菜,米饭或者面条,主要是供给那些外地的学生和老师。这几间瓦房也新盖不久,作为老师的办公室兼宿舍,大门边上的一间是颜森老汉住着,他在看校,他还带我去到了那间暂时没人住的屋子,中间横着一道铁丝,挂着帘子作为隔断,前面靠窗子是办公桌,用透明玻璃和报纸铺着,上面放着几叠作业本,帘子后面摆着一张床。我忽然想起这种生活是我在贵州那一段没有工作的时间渴望拥有的,我又有了想写一些东西的冲动。

    他是那么的朴实,我也不该再隐瞒了,也是对我自己负责。

    “你看我来教书怎么样?”

    “当然行啊!”

    “杰娃你是过来玩的,还是当真要过来,要是真的想过来,我一会就跟校长和村长说一声,应该问题不大。”

    “嗯,你问问吧。”

    村委在尽力帮助学校,“用人单位”也很有效率。第二天午饭的时候,家里来了三个贵客,颜森老汉,老叔,还有现任村长,都是村里受人敬仰的人,一起到我们家也是头一遭,父亲吩咐我去倒茶,这个屋里有点寒酸,他们先跟我父亲谈了盖房子的事情,接着说我岁数也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盖房子算是栽下梧桐树。然后说到了重点,为我的事情而来,我爹妈都还蒙在鼓里,这次谈话我成了主角。

    他们已经跟校长和上面教育部门沟通过了,肯定可以,慢慢走上正规,就差个资格证书,可以补考。会发工资,村里也会给我家一定的补助。

    父亲和母亲慢慢听懂了,父亲不那么排斥了,村长的话让他觉得这也是一件积功德的事。在母亲那边,仿佛更有了希望,当个老师影响较大,成个家更容易。

    他们走后,我跟父母算了一笔帐,在外面虽然能挣钱,但落不了几个。在那个花花世界里,吃也吃不好,睡也不安静,人很多很杂,很难交到知心的朋友,真害怕再出去三年五年还是老样子。既然他们不愿意随我去城市,还是我回来吧。我还说了些自以为很深刻的话,这次外婆去世对我感触很大,这次回来我不仅仅是看到那么多小孩子陌生的脸孔,村里的老人也是见一面少一面。这件事如果做不好,我的退路就是北京小志那里。

    我的前途就这样定下来了,幸好我没有订票。接着我想好了怎么跟广州那边交待,当然不能说我在学校当老师的事,电话里我说慌了,说又遇上点棘手的事,可能要请个长假,对双方都不好,只能提出辞职,那边领导说既然我决定了也是没办法的事,离职的话要正常办个手续,怕以后找工作麻烦,后来考虑到我确实离家远,就与人事部门商量互寄了表格,填写完成。我也把那个出租屋的钥匙寄给了王萌,让他拍了照片,把我的一些有点价值的东西邮寄给我,并且跟房东交涉一下。

    村里领导录用我,这格破的够大,我稍微有点心虚,总觉得是国家的教育政策被戳了一个漏洞让我钻了进去,不过这是我真心喜欢的事情,应该会称职。

    前面两天,我搬了个凳子坐在教室后面观摩了另外几位老师的上课情况,他们都是把课本详细的阐述,逐渐深入,加以生动的语言,不断地与学生们互动,让每个学生都参与进来,孩子们的朗读背诵和默写解题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在每个教室都坐过,算是自我介绍,孩子们也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的老师职业生涯正式开始了,当我踩着钟声走进教室时,孩子们是跑进教室的,乱糟糟的声音立马消失了,一个小男孩前几天见过我,现在他在作业本上写了几个字后,抬起头朝我扮鬼脸,我也对他笑笑,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还没想好说什么,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谁和谁刚才又打架了”“啊?都是谁呀,”我收敛了笑容。

    教室又乱了,他们又吼又指的。有两个小家伙很出众,座位还挨着,喋喋不休着还带点害羞和恼怒。我拍了两下桌子,镇住了场面,像法官一样罚他俩上黑板上抄了两个句子,转移了注意力。

    面对这群孩子,在授课过程中我对他们讲起自己去过哪些地方,他们对于农村和城市还没有概念,都瞪着一双双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一幅幅崇敬的模样,虽然我知道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仅仅是因为面对的是他们,我也知道孩子们惭惭懂事后很容易就会超越我,末了又不知对我是何种态度。我的每一次动情,也让自己回忆起了某一个片段,那些见闻只要善于表达,言语之间难免不有点添油加醋的成分,他们都认为是了不起的经历,或许我当时是苦闷的,现在却成了欣慰。有胆大的孩子直接说老师写得一手好的黑板字,还说我的声音不够大,让我知道了自己在这些小孩子心里的形象,并有了努力的方向。取得这群孩子的信任和尊重是件容易的事,顺着这些孩子的思路来,在需要的时候纠正他们一下,每个人都是有差异的,不可能做到千篇一律。我鼓励他们,在懂事的时候,大胆书写自己的人生。

    家乡的希望都在这些少年身上,这里没有天才儿童,小孩子的心灵是一片未知领域,希望通过我的努力,可以去耕种。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他们要在这里度过五年,至于重不重要,也是因人而异。我带他们一起到田地里讲自然知识,也教他们采摘一些野菜,尽量找回与城市孩子比起来的优越性。我和他们的父母是一个年龄段的,我们那时的童谣已经不能再唱了,我教他们唱《弯弯的月亮》。这里没有操场,孩子们每周会上一节体育课,就是打乒乓球和做操,那是他们最兴奋的时候,有一间储藏室放着一些体育器材呢,在一个好的天气里,我找来几个大人帮忙,装好了一个篮球架。

    颜森老汉在这里看校,他的另一职责是敲响上下课的钟声。他手上戴了只电子表,还调了个闹钟在桌子上,对工作丝毫不敢马虎,或许他根本就不会想到工作这么个严肃的词语,他已经为了村子服务了一辈子了。上课钟声一响,那些孩子马上收敛起了活蹦乱跳,这悠远的钟声常常唤醒我对童年的记忆,我以前想过这声音和寺庙里的钟声有何区别,是节奏吗?啊,钟声,多么神圣!多少庄重!这古老的声音也是孩子们最初接触的音符。

    这位爷爷对我讲在旧社会时吃的苦,但是现在呢,活下来了,需要勇气。在他眼中,我永远是个孩子,不吭不响,很腼腆。

    “外面的世界我是没去过,但我知道干什么都不容易。前几天去你家,你母亲很担心,我说的话你可要听进去。小杰,有时候从你的眼里可以看出焦虑和哀怨,其实对生活根本不必要斤斤计较。你爹妈也吃了不少苦,也有些人说三道四的。”

    我知道,自从当了老师以后,村里人的议论中,饭后睡前多了我这一项,我仿佛都能听的到,这也算是生命的一种负担吧,如果我们有互相鄙视的成份,那是因为我自己还没做到入乡随俗。

    春节的时候,我又见了小涛。他也惊讶我的所作所为,说为我的勇气点赞。我给他举了个例子,过年的时候要花钱,要走亲串友很费事,有些人会埋怨是谁发明了过年,我也知道大部分人只是只是随口说说,过年自然有存在的价值,但确实有那么几个人,是不喜欢过年的。在城市里也有人发牢骚,“还不如回老家去”,我现在是真的回来了。

    小涛说他后面肯定是要考研的,我建议他不需要想那么远,是否大势所趋还是确实想提升自己。我也在想一个人究竟需要多少知识,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看来是我真的老了吗?除了精神层面就是物质,这个社会没有钱就会寸步难行,我又想到了在外面打工,老板想的是创造效益,或者最直接的就是小生意,天天操心的是怎么去买卖产品,赚个差价。而我现在温饱问题已经得到解决,接下来想设计一件产品-----把我的经历写出来,比他们的生活更加有意义。在别的年轻人抱上小孩的时候,这就是我的孩子,我知道我在走着不一样的路。

    我有过好几次想要放弃,就去外面的田地里走上一圈,思考一会脚下的路,思考一会播种与收获,就又拿起了笔,或者说这些文字都是时间堆积出来的,我在学校待的时间比家里长。人生是一次尝试,我看见小学生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考试,我也需要总结,需要专注,争取早日完成。

    这两件有意义的事或许能决定我以后的人生,有一件已经为大众所知, 另一件可能是我自作多情,或许对于别人来说并没有多大的价值,但是我确实丰富过自己的人生,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是得有点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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