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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再新鲜也抵不过困意，她只饶有兴趣地扒着车窗看了十分钟的风景，很快就靠着车门睡着了。
封承煜侧眸看过去，她的睡颜安静又平和。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和她签下那份合同的那一天。
那时候她熬了一整夜，刚从医院走出来，也是困极了，靠着车窗就睡了。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僵硬无比，仅仅是看着她的侧颜，他都觉得反感。他恨她，她也恨他，却又不得不寻求他的庇护。
而今类似的画面摆在眼前，他有些恍惚。
她再次出现在他身边，也快一年了。封承煜是个很实际的人，但每每回想这一年，他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两人走到现在，他更是不敢想象老天爷会把她重新送到自己身边。
所以哪怕知道下面的路不好走，他也还是想接着走下去。
他已经孤独了太久，内心荒芜得像是一片沙漠，他觉得她就像自己的解药，像一片干涸中的绿洲。
他伸出手，揽过她的肩膀，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似乎是觉得这个姿势刚刚好，丁冬的表情舒缓了些许，在睡梦中很轻地勾了一下唇角，像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封承煜垂眸看着她，克制了很久才忍住倾身吻下去的冲动。
林森悄悄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两人，居然有些小小的嫉妒。
有点想谈恋爱了。
封俊华被葬在远山上寸土寸金的私人墓地，要穿过墓园的大厅才能进入。
封承煜抵达的时候，穆凌初已经坐在大厅里等着了。
他面前摆着一杯已经凉透的红茶，正在低头看手机。察觉到门口陡然变暗的天光，他抬眸望过去，脸上早已挂上标志性的客套笑意。
“看来我来得还是太早了。”他看着封承煜，身体往沙发靠背上仰了仰，“正主都不着急，我也不知道在积极什么。”
话里话外透着几分奚落，封承煜没有理会他，带着丁冬径直在另一处沙发上坐下，等黎蔓来了再进墓地一同拜祭。
被无视了，穆凌初也不生气，倾身端起已经凉透的红茶抿了一口，目光幽暗地在丁冬身上巡视了片刻，视线直白，毫不掩饰。
察觉到他的目光，丁冬微微蹙了蹙眉，朝他看过去。
穆凌初非但没有退缩，甚至大大咧咧地冲她笑了一下。
丁冬顿时觉得背后一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果不其然，穆凌初看着她开了口：“嫂子昨晚睡得好吗？”
封承煜朝着他看过去，面上冷若冰霜。
他十分不喜欢穆凌初这种有意无意想和丁冬搭上关系的举措，先前他私下接触丁冬，已经让他很不爽。如今他当着自己的面和丁冬搭话，他更是不耐。
“要是没话说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封承煜微微蹙起眉，语气凛冽如寒冰。
穆凌初笑出声来，“嫂子，这么凶的人你也忍得了？”
封承煜冷冷地看着他。
丁冬拉了拉他的手，笑着向穆凌初回望过去，“不好意思啊，他对待不熟的人一向都这样。”
穆凌初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喝起茶来。
丁冬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的，有点百折不挠的意味。
虽然封承煜对他的态度很冷淡，但穆凌初还是乐此不疲地一遍遍试图惹怒他，像是上了瘾似的。
他似乎在试探，封承煜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三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坐了好一会，黎蔓的车才停在了墓园外面。
黎蔓是被张姨扶着下车的，但走进大厅的时候，她还是拂开了张姨的手。
丁冬微微侧了侧身，看见黎蔓正朝着自己走过来，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这是她自在景泰湾那次之后第一次和她正面对视，她好像突然变老了很多，头上的白发都多出了不少。
而且她整个人的气息看起来很是羸弱，像是大病初愈，脸上透着病态的苍白。黎蔓本就瘦，现在看来整个人又缩了一大圈，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似的。
就连走路的时候，她的步伐也轻了许多。
丁冬心里是止不住的愕然，她呆呆地看着这样的黎蔓，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但即便是身体状态并不好，黎蔓的眼神却依旧犀利。
她刚进大厅，一眼就望见正看着自己的丁冬，于是一双美目顿时凌厉地朝着她扫过去，眉眼间的嫌恶显而易见。
丁冬被她瞪得心里发虚，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封承煜正牵着她的手，蓦地感受到她的不自然，他抬眸看着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像是得到了鼓舞一般，丁冬微微定了定心神。
黎蔓显然没有开口训斥她的心思，仅仅只是厌弃地看了她一眼，便紧绷着脸朝着墓园的方向走过去。
而穆凌初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过她哪怕一个眼神。
封承煜牵着丁冬起了身，跟在黎蔓身后，穆凌初也坐起来，随着几人走出大厅。
出了大厅是一段长廊
和守墓人打过照面，对方核对了身份过后，几人这才得以进去。
因为是私人墓地，这里的墓碑之间相互隔得很远，有足够的空间供拜祭者走过，碑文也又长又晦涩，每个坟墓都修建得极为精致，采用洁白的大理石筑就，宽敞又豪气。不像葬着老鬼叔的城北公墓，简陋破败。
想到老鬼叔，丁冬的心紧了一下。
随行的侍者手里提着装有鲜花、水果和纸钱的篮子，跟在几人身后，等到抵达了封俊华的墓前后，适时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墓前，随即转身离开。
黎蔓站在墓前，扬着下巴垂眸看着石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表情看起来淡淡的，没有半分异样，既不悲伤，也不愤怒。
哪怕是当初那个私生子如今就在身边，她也没有说一句话。
她只是安静地蹲下身，把竹篮里的水果拿出来，在碑前一一摆好，然后取出三支香，点燃后插在碑前的香炉里。
然后烧黄纸。
自始至终，她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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