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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羽看到袁烈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演武场的中央。
周围的百姓发出一片欢腾声，大家齐声高呼“镇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
一旁看台上端坐的美人看见袁烈之后，两片红霞飞到了她洁白的脸颊，她举起绢帕，捂住了红艳艳的小嘴，沉眉浅笑了起来。
袁烈搭好箭羽，拉满弓，故意瞄准了一个偏掉的位置，射了出去。
可是远处的箭靶竟像是长了腿，也朝左边偏去。
“啪！”
正中靶心。
“哎，你看见了吗？那个靶刚刚动了啊。”
蒙羽左边站着的老妇人啧啧称奇。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这个比武招亲就是皇上逗大家开心的，这个美人，就是要指给镇国大将军的。”
之前那个满脸精光的老百姓说着。
“还真是这么回事，你的眼光可真毒辣的。不过你说皇上为什么要搞得如此复杂？直接赐婚不就行了吗？”
“你没听说吗？皇上已经赐过好多次婚了，都被将军找各种借口推掉了。所以他们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搞出这么一出，这么多百姓看着将军赢得了比武招亲，他就抵赖不掉，只能乖乖地抱着美人归了。”
“可是我听说将军不是有一个夫人了吗？”
“我说你是不是天天不上街啊？这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啦？那个女的，据说行为不端，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了。”
“啊？跟着将军这么神俊的人还不满足？”
“可不是嘛，可把我们将军的脸都丢尽了。”
蒙羽远远地望着在看台上正伸长脖子东张西望搜寻着她的张婕妤，心里有些好笑。
看来，先前那些小画册什么的，还不一定全是木扎搞出来的鬼。
果然最毒毒不过妇人心啊。
只是她很不理解，这些事情袁烈完全可以先跟她说，为什么要瞒着她？
只要他说一声，她可以放手，成全他和那个美人。
蒙羽突然觉得那些平日看着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们其实也很可怜，竟连想娶谁做妻子都要受制于人。
倒不如她就此带着孩子闯荡江湖，至少等她的孩子长大以后，就不会像他这般，娶亲也要看他人的脸色。
江湖高远，她还是不要留在长安给这些贵人们添堵了。
蒙羽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地往回走，路边的百姓也开始奔走欢呼：
“去袁府看袁将军入洞房啰。”
蒙羽有些好笑，原来她做过那么多的梦，竟还是有一个是印证上的。
前面拐角不远处，是以前李中书的家，自从李家被流放后，蒙羽再也没进去看过。
在这个她本应非常伤心的时刻，蒙羽突然生出不合时宜的想法，很想飞到李府里面去看一看。
她刚想迈出脚步拐了过去，身后有个穿着一身黑的人飞快地冲向了她。
蒙羽还没有来得及避让，就被一个巨大的冲力扑倒在地。
她的肚皮重重地砸在了石板路上，小腹那里立刻传来了一阵剧痛。
蒙羽忍着痛，扶着墙站起了身，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裤管流了下来。
她低头去看，却只看到了鲜艳的红色。
那个身穿黑衣的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迅速消失在一旁的滚滚人流中。
蒙羽忍着剧痛，继续往前走了两步。
她的小腹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收缩。
“不好，孩子就要出来了。”
蒙羽提了一口气，飞到了李宅里面。
这里还像一年前她刚进来时那样，没有任何变化。
她捂着肚子，挪到了靠近围墙的佛堂里。
推开了红色大门，飞天佛还在里面慈祥地望着她。
“啊！”
蒙羽刚坐好在飞天佛的脚头，又有一阵剧烈的宫缩传了过来。
她自己除掉了裤子，使着全身的劲，就这样看着孩子的头，肩，手慢慢都出来了。
“呜哇呜哇。”
一声嘹亮的男婴啼哭响彻了高大的佛堂，蒙羽满头大汗，她用劲撕下一大块裙摆，把这个漂亮的男婴包了起来。
“儿子，我的儿子，你看看你，多好看啊。”
蒙羽看着这个皱巴巴，兀自摇着小手，张着小口大声哭闹着的男婴，激动地流了下眼泪。
她要给他取名叫“蒙阔”。
以后任天高海阔，他想去哪就去哪。
突然，刚刚还沉浸在激动和幸福中的蒙羽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她赶紧摇晃了一下脑袋，把手臂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
手中的孩子摇晃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哭着，蒙羽低头去哄，她的眼睛立刻被自己裙摆周围的鲜血吸引了过去。
“我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蒙羽慌了，她还不想死，她还要把蒙阔带大。
她想站起身往外面走去，可是刚一动，巨大的眩晕感就向她袭来，差点扑倒在地。
她不敢再动了，她不能晕在路上，那样蒙阔会被别人抱走。
“阔儿，你别怕，母亲会保护你。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你别怕！”
馨玉发现蒙羽不见，再通知到骆伤的时候，已经是申时。
骆伤赶到演武场，细细搜寻着蒙羽的蛛丝马迹，总算在李府的围墙边发现了一滩血。
等他心急如焚地冲开佛堂大门的时候，蒙羽的身上已经彻底被血染红了。
她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刷白刷白。
“蒙羽，你怎么了？”
骆伤赶紧扶起了她。
蒙羽手里紧紧地抱着那个小男婴，她见终于等来了骆伤，脸上露出了一丝凄惨的笑容：
“骆伤，我好想亲自把他带大，可惜我做不到了。他叫蒙阔。天高海阔的阔。以后他就拜托你了。”
“蒙羽，你现在别说话，我这就抱你去真人那里，他一定能救你。”
蒙羽摇了摇头，轻轻拽住了他的手：
“来不及了。血都已经流光了。骆伤，我求你，不要让他以为孩子还活着。这样，可以放孩子一个自由，也放他一个自由。”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我只是跑去半山腰给你采一点酸枣，你怎么就这样了啊？”
馨玉也冲了进来，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蒙羽，痛哭出声。
“馨玉，不要哭，以后你自己找个对你好的人家，嫁了吧。”
“不，小姐，我要永远跟着你。”
馨玉的眼泪滴在下面浓厚的血液中，立刻消失不见。
“馨玉，快去把他喊过来。”
骆伤忍着巨大的悲痛，下着命令。
“好的，小姐，你等着馨玉，我这就叫将军过来。你一定要等着我。”
馨玉使劲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飞身离去，她的鞋子在外面的地上印出了深深的血色脚印。
“骆伤，等孩子长大后，把我的鹿山令交给他。”
蒙羽从脖子里拽下了长命锁，缓缓地抬手，放到了骆伤颤抖着的手里。
“好，我会教他功夫，等他长大了，愿意闯荡江湖的时候，我就把令给他。”
骆伤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骆伤，我信你，你肯定会照顾好他的。记住，等他大了，你要告诉他，喜欢一个女孩，一定要快点告诉她，不然等她被人抢跑了，就来不及了。”
蒙羽一字一顿地说着，气息越来越弱。
“蒙羽，我知道，以后我都会告诉他，你现在别说话，我给你渡点真气。”
骆伤把蒙阔放到一旁的佛桌上，小家伙正在吮吸着自己的手，睁着滴溜溜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还不知道在他的身边发生了什么。
渡完了一点真气之后，蒙羽稍稍有了点劲：
“我等不到他来了。骆伤，你别去怪他，娶那个女的不是他的本意。你扶我起来，我想跟飞天佛还个愿。”
“蒙羽，他马上就会到，你再坚持一下。”
“扶我跪下。”
骆伤没有办法，只得扶着蒙羽跪在了飞天佛的前面。
“飞天佛祖在上，感谢你一直以来都满足了我的愿望，每次都保佑了他从战场平安归来。蒙羽在此谢过佛祖。以后，他的安危，就不用再劳烦佛祖了，就由我来守护吧。”
蒙羽想低头叩拜，可是这次头一低，便再也没有抬起来。
“蒙羽!”
骆伤撕心裂肺地哭喊惊飞了佛堂顶上的数只寒鸦。
他忍着巨大的悲痛，给一旁的蒙阔喂下了一颗能闭气半个时辰的药，便搂着蒙羽，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此刻的袁府，和李家佛堂一样，也是一片红艳艳。
袁老太太和袁夫人都满面红光，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
“哎呀，恭喜，袁将军少年英雄，他能摘得头冠，抱得美人归真乃实至名归啊。”
“多谢多谢，快请里面入席。”
袁烈和他的父亲此刻正在书房剧烈争吵。
“父亲，这个婚礼我决计不会出面的，演武场里的箭靶，谁都能看出有问题。这个女人，我会把她退给皇上。”
“烈儿，你是不是要气死我？皇上后面给你指了那么多的婚，你都不同意。你喜欢的那个女人呢？她不是也躲起来了？要不是她做了亏心事，她能躲起来吗？”
“父亲，她一直住在城郊，自然不知道长安城里的事。儿子一直和她有书信来往，我们俩好着呢。”
“烈儿，皇上已经松口了，你要想娶那个女的，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不能娶她做正妻。你现在顺水推舟，娶了这个高句丽的美人，哪怕你只是把她当成摆设，最起码你以后把那个女人也接进门了。抓紧时间，吉时已到，快去外面把礼成了。”
“父亲，此话当真？我和这个高句丽的女的做了样子，你就答应我把蒙羽接回来了？”
“答应了，答应了，我们快出去吧。”
袁烈极不情愿地换上了一身通红的新郎装，走到了前厅。
高句丽地美人早已身着霞帔，站的两脚都有些发麻了。
“大家久等了，现在可以拜堂了。”
唱礼官开心地吆喝着。
袁烈站在高句丽美人的对面，突然感觉心脏急剧收缩了起来，脑袋也嗡嗡嗡响成一片。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人群中。
馨玉正浑身是血地往人群中间挤。
“馨玉，你怎么了？”
袁烈飞身过去，一把拽过她。
馨玉的嘴哆嗦着，半天才挤出了几个字：
“李家佛堂，快，小姐，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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