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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民风纯朴，虽说当地农村贫穷落后，但是乡亲们真诚善良待人。邮递员穿梭于乡里之间，很受乡亲们欢迎，一张刚从热鏊子上揭下来的煎饼，一块刚从热灰里扒出来的烤山芋，一个刚从热锅里捞出来的煮玉米，往往不到中午，邮递员的肚子就填饱了。轮到竺玲单独跑邮路，情况变了，事情远不象竺玲预想的那样轻松愉快了。
竺玲迎着朝阳，自行车轮碾过山花野草上晶莹的晨露，自己单独跑邮路新的一天开始了。
路过代相大队知青点，穆雪迎上来，她嘴角含笑，眉毛上扬，脸颊飞起两朵红云，清澈明亮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似乎很随意地问：“小师傅，怎么今天刘师傅没来？”
竺玲说：“这里的邮件以后归我送了，刘师傅不来了。”
穆雪说：“竺师傅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以后大队的报刊你先放在我这儿，我们看过后再给大队送去，你觉得行不行？”
竺玲说：“你们关心国家大事，阅读党报党刊，这是件好事。但是必须先和大队打招呼，征得他们的同意。另外请你们别喊我竺师傅，我觉得挺別扭的，就叫我的名字竺玲好啦。”
穆雪说：“好吧，那你到屋里坐坐，喝口水？”
竺玲说：“别客气啦，这是第一站，以后免不了麻烦你，等我把邮路跑熟再说吧。”
从代相出来往北是东西高埝，接着是东西李埝，然后拐到李埝公社驻地，再走娄山、绕娄山水库到莲汪，竺玲由于是一个新来的邮递员人地两生疏，投递点和人头都不熟，在村子里七拐八绕，跑了不少冤枉路，耽误了不少时间，及至到石寨天已经过晌，竺玲感觉饥肠辘辘，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石寨大队是东海县农业学大寨的典型，二十几个大学生在这里劳动锻炼，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变成了大学生的实际行动，而不再是一句空话。来到大队部大学生们正在吃忆苦饭，大队扩音机里放着《听妈妈讲过去的事情》这歌。
大队书记曹庆法过来招呼竺玲，顺便盛了一碗递给他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竺同志，你正好也吃碗忆苦饭，接受一下再教育吧！”
饭是麸子和山芋叶子煮的还掺了一些粗糠，又苦又涩又扎喉咙，每个人都觉得难以下咽，据说解放前贫下中农就吃这样的饭，竺玲饥不择食，倒也吃了不少。石寨大队还从邳县请来三代赤贫的陈占武来作忆苦报告，讲述他家在旧社会遭受地主恶霸老财欺压盘剥的三代血汗仇，故事催人泪下。
竺玲写了一《吃忆苦饭》记述了自己当时的心情：
端起了这碗饭，
泪珠在眼框里直打转，
头脑里还嗡嗡一片响——
是陈占武血泪斑斑的家史在回旋。
端起了这碗饭，
又苦又涩的山芋叶子难下咽，
脑子里豁然开了窍——
今天的生活赛过蜜糖甜！
端起了这碗饭，
直骂自己是混蛋：
不该忘了过去的苦，
不该不懂今天的甜！
忆苦饭啊忆苦饭，
吃得我心明、眼亮、意志坚；
越吃越爱**，
誓为人民多奉献！
……
从石寨大队出来走恰恰、苗圃，才到李埝林场，在场部食堂，竺玲啃了两个冷馒头，喝了些水，又绕陈山、高山大队，穿越杨槐树林下山。竺玲不知不觉在树林里转了几个圈，但是总走不到头，又找不到人问路，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不远处林子里又传来猫头鹰和野兽的嚎叫声，声音凄楚而尖利，令人心里毛，不寒而慄，竺玲了慌，猛然间觉得头一根根都竖了起来。竺玲想再也不能绕了，只能向东南方向一直走，慌不择路，骑着车子就冲下山去，自行车在下山漫坡的山芋田垅上疯似地颠簸跳跃，几乎把竺玲的身板颠散了架，居然没有把竺玲摔下车来，车越来越快，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竺玲只觉得象腾云驾雾一般，几分钟竟冲下山来，竺玲的裤子早已被荆棘刮破了，虽虚惊一场，幸运的是竺玲本人竟然毫未损。竺玲定下神来，见一村子，问是马庄，就在蛇纹石矿附近，找着了大路，顺着3o7国道，回到了双店。
“小竺，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看谁来看你啦？”望着满身尘土、疲惫不堪的竺玲，话务员汪海莲问。
竺玲抬头一看，见卫津就站在汪海莲身后。竺玲说：“我在李埝林场山上树林里迷了路，所以就耽搁了。卫津，你什么时间来的，怎么也不事先打个电话？”
卫津望着风尘仆仆、又黑又瘦的竺玲，感觉有些心酸。卫津说：“我是来找海莲姐玩的，顺便看看老同学。这么晚啦，你大概晚饭还没吃吧？”
竺玲说：“公社食堂早关了门，再说我也不怎么饿。你吃过饭没有？”
卫津关切地说：：“骑车跑了一天，能不饿吗？海莲姐带我在公社食堂吃的饭，我们替你留了一份饭。先吃饭吧，顺便带我上你住的地方看看。”
竺玲打开宿舍门，拉亮灯，见房间里只有一张木板*、一张桌子、一个凳子、两梱驻段线务员存放在这儿的铁丝，*上除了还没有换洗的脏衣服以外，最显眼的就是*头和桌上堆得满满的书。卫津把饭端过来，又从总机房提来一瓶热水，拿出自己带来的一只烧鸡放在桌上说：“快，吃饭吧！”
竺玲真的饿坏了，把一份饭菜、一只烧鸡狼吞虎咽，风捲残云一般，三下五除二，几分钟就下了肚。看着竺玲这个吃法，卫津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卫津说：“看你这个谗样，就象饿死鬼投的胎。”
卫津仔细端详竺玲，见竺玲一身灰土，裤子也刮破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又一阵心酸，眼泪禁不住地流了出来。
卫津轻声报怨说：“你怎么就象一段木头，死心眼：叫你去送信，你就去送信；也不问问原因，替自己申辩申辩？当初叫楚留德下乡去送信，不就稍微申辩一下，也就留在县局了吗？”
竺玲吃饱了饭，慢条斯理地说：“下乡送信有什么不好？免费游览农村的田园风光，考察社会体验生活。很多大学生都在李埝石寨大队劳动锻炼，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不过是个中专生，下乡送信就委曲啦？”
卫津说：“就你嘴硬，吃苦挨饿是你自己又不是别人。我的话你怎么从来就听不进去？”
竺玲说：“你别担心，今天我这么狼狈主要是由于刚接手工作不熟悉，以后慢慢地工作起来会轻松愉快的。**说：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我以后会多研究多揣摩邮件投递中的规律和方法，苦干实干加巧干。请长放心！”
卫津笑了：“尽耍贫嘴，你就会苦中作乐。我听海莲姐讲双店将隔日班邮路改为单日班，原来两个投递员外加一个所长当替班员的三个人，现在就应该四个投递员外加两个替班员六个人才对。现在三个投递员跑单日班，每个投递员的工作量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再者报刊送大队，平信送小队，挂号包裹汇款送本人，这是上级要求，你也可以根据具体情况灵活掌握，不要死搬教条。现在大小队干部开会多，海莲姐说老刘老武他们往往跑到公社驻地遇到开三级干部会议，邮件就分下去了。就你死脑筋，送到天亮也送不完。”
竺玲说：“老实告诉你：我今天迷了路，任务还只完成了一半。我比老刘老武他们年青，我不信送信就送不过他们。不过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邮递员是为人民服务的，我既然当了邮递员，就要对人民负责，不能只图自己轻松。”
卫津说：“这么说你愿意当一辈子邮递员啦？”
竺玲说：“这倒不是。如果我有权选择的话，我当然乐意专业对口，重新回到技术岗位上去。即便是现在，也不能放松文化和科学技术知识的学习和积累，天生我才必有用，情况总是在不断地变化的。”
卫津不再和竺玲争执了，她知道争也没有用，竺玲就是这样一个人：老实、固执、死脑筋。但是她爱的就是竺玲这样一个性格：纯洁、坚毅、真诚。卫津开始收拾整理起房间来，她用鸡毛掸掸去竺玲身上的灰土，又帮竺玲补了划破的裤子，接着替竺玲洗换下来脏衣服，竺玲则整理起明天要送的报刊邮件来。
汪海莲走过来见卫津正在替竺玲洗衣服，逗趣说：“小卫，你说来找我玩，却这儿替小竺洗衣服。看来你俩的关系不一般啊！”
卫津红着脸没和汪海莲解释，只是说：“海莲姐，夜里我替你值班，你回家前叫我一声就行了。”
一切收拾停当，卫津和竺玲来到总机房，汪海莲回家休息去了。竺玲问卫津：“你最近情况怎么样？”
卫津说：“还算顺利。”
竺玲问：“明天早餐后你跟班车回去？”
卫津说：“明天我陪你到我爸的老家竹墩去看看，我刚好休息两天。”
竺玲问：“你爸的老家还有人在？”
卫津说：“没什么人，有亲戚我也不认识。我只是想陪陪你。”
竺玲说：“那就没有必要了，哪有送信的还让一个大姑娘陪着的？怕影响不好。”
卫津说：“我偏要去，你不是说免费游览农村的田园风光吗，我就不能体验一下。老实告诉你吧：我还想和海莲姐对调工作，让她到西香湖，我到双店来当话务员，这样一来我们就天天在一起了。”
竺玲说：“卫津，你千万别胡来。西香湖离县城只有十里，而双店离县城有四十多里，条件差，人际关系也复杂。你别异想天开，算我求你啦！”
卫津说：“那你亲我一下，我愿意重新考虑，否则就这样决定啦。”
竺玲只好吻了一下卫津的脸。夜深了，两个人话越说越多，难舍难分。
双店邮电所负责人钱贵利来敲门说：“小竺，天不早了，休息吧，明天还要送信哪！”
竺玲应道：“知道了。”从总机房退出来，回到自己宿舍睡了。
竺玲白天跑累了，一觉到天亮。可是卫津在总机房*上翻来覆去，却总也睡不着，只是快到天亮，才迷迷糊糊打了一个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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