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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绯瞪大眼睛，仿佛没听懂唐斯涵的意思。
唐斯涵继续道：“绯绯，他把我们都给骗了。”
宋绯咽了下喉咙，终于艰难地问：“什么叫我们？”
唐斯涵终于收起笑，细细打量她。她的脸色不太好，半是因为他刚才的话，半是因为之前被下的药。如果能有选择，唐斯涵自然愿意好好拉着她与她说道，可现实就摆在眼前，钟时暮已经抢占先机，他必须得用更为激进的办法，将宋绯拉回来。
哪怕，被怨恨。
于是，唐斯涵深吸了口气，轻声道：“这家脑研究实验室的主负责人，曾在机缘巧合下被钟时暮救过一命，所以他的研究会比平常人所拜托的更为深入……比如，如何去混淆你的记忆。”
“混淆？”
唐斯涵正了正脸：“是，混淆。在你现在能想起来的所有记忆里，就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吗？我知道钟时暮应该告诉了你很多，但你真的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宋绯不说话了。
唐斯涵的意思，其实也是她所困惑的地方。可她之所以只是困惑，全在于钟时暮的解释。可如果，唐斯涵说得是真的，钟时暮在利用她的记忆片段，不知不觉地进行偷梁换柱，那她现在能笃定的故事里，究竟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那个把她送进酒吧的人，那个将她笑纳的人，那些其他人眼里的“非他不嫁”，又或者是最近才隐隐冒头的……
报复与爱。
宋绯思绪混乱，与唐斯涵的斡旋已经耗尽了她的精力，她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斜塔，只要再加上一把推力，最后的清明便会轰然倒塌。
“这就是你叫我MissQ的原因？”宋绯好半天才找回了话，“你也和他一样，故意藏着真正的回忆……唐斯涵，在我毕业之前，你就认识我了？”
唐斯涵却道：“那个声音，不是我。”
“是谁？”
他说：“是来帮助我们的人。”
可她需要什么帮助？
宋绯不傻，在所有情况都如此混沌的当下，她宁愿固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不想被别人当枪使。
“那你放我走。”她说。
唐斯涵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愣了愣：“不可以。”
宋绯直接问：“是因为那个说话的人与你有过约定？把我带到这里，威胁钟时暮？”
他神色复杂：“你还在为他考虑。”
这个是自然。
宋绯与钟时暮的问题，说白了是他们两人的事，而如今唐斯涵这样做，也是因为他与钟时暮的恩怨纠葛。想弄明白的，就该找当事人弄明白，外人永远会添油加醋横生枝节，无论他所阐明的立意多么无私，可归根溯源，不过是因为一个“情”字。
无数铁证告诉我们，一件事但凡与人的感情搭上关系，就永远不会纯粹。
宋绯也这样告诉唐斯涵：“我不想被人干扰。”
唐斯涵很久没说话，就在宋绯以为他几乎词穷，或者正在决定着其他说辞时，却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来。
宋绯下意识地去看，一瞬间，照片上的画面几乎令她晕眩。她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下意识地狠狠眨眼，可再看过去时，纵然是时间过于久远的照片，所展现的内容依旧清晰呈现。
那是两个人的合照，几乎相同的样貌，不过一个有少年的意气，一个却阴沉如雾霭，可无论多么年轻，几乎朝夕相处的面容却依然能叫人一眼认出来。
“其中一个，已经死了。”耳边，声音恍惚飘来。
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不知为何，宋绯想起的却是那个满脸鲜血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当初在救钟文珊之前，她曾与这个浮现在脑海的人打过照面，那时候，他声音凄厉：“宋绯，你害我！”
可她尚且不懂。
而现在，断层的记忆倏然被联通，在他叫过之后，一捧水不留情面地泼到他脸上。水冲刷了血污，倾泻而下，渐渐勾勒出他的轮廓……
随着那人眉眼越发清晰，宋绯如雷击一般僵住，回忆与现实来回拉锯，而每过一轮，她便像被凌迟一样，密密麻麻的痛由外及内，最后在心脏割下无数难以愈合的伤。
冥冥之中，同样有人在说话：“时暮……不是我……我没有……”
那是她绝望的哭腔。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监控倏然发出尖利的啸叫。
唐斯涵猛然皱眉，伸手去拉宋绯。出乎意料的是，宋绯任由他拽，直到被塞进车里，都没有任何抗拒。
车飞速行驶，唐斯涵坐在宋绯身边，看着她呆呆愣愣的样子，手刚要抬起，却听前面司机紧张地说：“唐先生，好像有人追来了。”
这么快？
唐斯涵看向后窗，果然一辆黑色车辆正紧追不舍，无论他们怎么变道，对方都咬定不肯松口。
他又看了眼前面正倒计时的交通灯：“调转方向。”
司机应下，在车刚擦过停止线时便大力扭转方向盘，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巨大声响，也阻拦了其他本要通行的车辆。
一时间，喇叭声此起彼伏。
唐斯涵与宋绯也被惯性甩了身子，尤其是宋绯，她完全没有注意唐斯涵的吩咐，在被陡然调转了方向时，整个人都向车门撞过去。
等唐斯涵伸手去挡，已经晚了，宋绯的头重重磕上车窗，砰然一下，颅骨震颤，带来无穷无尽的嗡鸣，还有曾被掩埋在灵魂深处的对话。
“我要杀了你。”
“不，你舍不得。”
画面逐渐清晰，同样是行驶的车，外面却天光大亮。宋绯扭头看去，如果没记错，那是陵州西郊，她正置身于弯弯绕绕的盘山公路。
而身边驾驶座上，坐着钟时暮。
“舍不得？”宋绯听见自己这样反问。
钟时暮：“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
心中有声音在叫嚣，可她来不及分辨，只感觉嘴角渐渐勾起，然后轻声道：“所以，今天这个机会，你不该给我。”
话音刚落，她倏然扑向身边，钟时暮猝不及防，方向盘被狠狠打转，意料中的天旋地转袭来，车越过安全栏，一路翻滚，最后被粗壮的枝桠卡住。
混沌之间，宋绯感觉到额角正渗出粘稠的液体，可奇怪的是，液体滴滴落落，却令她的心情莫名畅快舒爽。
若能就这样死去，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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