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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芊芊皱起眉头，刚要说话，杜霄放在她肩膀的手按了一下。
只见杜霄拿起了手机，按了几下，看着钟玉荣，打着电话：“喂，你好，消费者协会吗？是，我要投诉，对对，投诉服务态度，非常差……”
“你！”钟玉荣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杜霄。
柳芊芊冷笑一声，就听杜霄还在说：“对，我和女朋友浓情蜜意，本来气氛挺好，这观光船上的厨师却非要纠缠我们，就因为菜做的不好吃……不依不饶的，我必须投诉，这根本是骚扰，好，好，您登记好。”
他挂了电话，冷眼看着钟玉荣，却是对柳芊芊说话：“明天我再给市长热线发一个封投诉信，观光船上店家骚扰顾客，是明令禁止的。”
因为观光船一旦出了海，三四个小时内都不会靠岸，如果不严格监管，任凭店家店大欺客，仗着在海上就为所欲为，轻则是破坏本市的城市形象，重则怕不是要出命案。实际上也是出过，死了两三个人，一时间闹得很大，里里外外不知道封了多少店家，扯了多少官，差点连本市的市长都被撸下去，所以本市现在对彩虹湾这边的观光船管理非常严格，一旦被投诉，就会彻查。
服务生脸色都白了，赶紧拉着钟玉荣：“钟哥，走吧钟哥，回头我没法跟老板交代啊！”
钟玉荣也气得说不出话，狠狠地剜了柳芊芊一眼，跟服务生下楼了。
杜霄拉着柳芊芊的手：“我们也回去吧。”
他们两个回到了包房里，杜霄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求婚的事是彻底没戏了，他喝了一点矿泉水，问柳芊芊：“钟玉荣和京大关系不合吗？”
柳芊芊说：“他是传统厨师那边的人。”
杜霄说：“我倒是知道以京大人为主的国际饭店和以传统厨师为主的国际饭店之间一直是竞争关系，之前你跟我说过。”
柳芊芊说：“是，不过我们两边合不来，不光是因为竞争，涉及了方方面面。”
她叹了口气：“也是我疏忽了，仔细想想，看到野味的时候，也应该明白了。”
杜霄问：“怎么说？”
柳芊芊问他：“你预定的时候，是不是看过菜单？”
杜霄点头：“自然是看过的。”
柳芊芊说：“我也在官网看过很多次，他家的菜单上，只贴了通常的食材吧，烤牛肉，小羊排，海鱼盛宴一类的。”
“你这么一说，似乎是的。”杜霄掏出手机，重新找到了观光船的官网，递给了柳芊芊。
柳芊芊仔细核对了一遍，冷笑了一声：“是他们的做法。”
杜霄说：“是……挂羊头买狗肉？都写着时令生鲜，定了的人就能吃到野味。”
“恐怕我们是误打误撞了，”柳芊芊说，“最高级套餐，一夜只有五个包间可以享受，这个包间规模都是一样的，最多坐四个人，也就是一晚上只招待二十个人。套餐价格不菲，最高级的一套几乎逼近六位数，一般人也不会来订。”
杜霄听出来几分意思：“你的意思是，这个最高级套餐，本身就是野味套餐？”
“恐怕是的。”柳芊芊说，“我们是第一次预定，第二盘上的是鹿，这是合法的，之后恐怕也都是合法的，如果第二次定，恐怕就有回访了。”
杜霄说：“是不是想太多了？”
柳芊芊苦笑着摇摇头：“不是，他们帝国饭店已经做过这一套了。”
杜霄说：“哦？”
“以前帝国饭店有过一个叫做牡丹国色套餐的宴席，一套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就是这个样子的，一开始就先上合法野味，配合各种奢华菜品，如果宴席的主办人第二次再来定，就会被请到贵宾室喝茶，看看这个主办人是不是热爱野味的客人，若是，就可以提供更高级的服务，从八万到十八万到二十八万不等。”
“这么多？”杜霄有些惊讶，“就为了野味？”
“那可不是一般的野味，”柳芊芊说，“只是些狍子、熊、野狼的话，虽然明令禁止，但是那些愿意为野味花钱的人，也不是弄不到，帝国饭店可真的太厉害了，他们的菜品里甚至还有豚类，鲸类，以及虎、狮等大型野兽。“
“啊？”杜霄说，“图个什么？”
“图个噱头，”柳芊芊说，“有些人突然有了钱，就想做点凸显自己有钱的事情，食材越是珍奇，越显得自己不同一般，好不好吃倒是次要的了。帝国饭店进行这个行当很久，后来还是走漏了风声，可惜的是在被彻查之前，就已经把一切证据毁尸灭迹了。”
杜霄说：“恐怕，走漏风声的人，和你们京大不无关系吧？”
“我们京大从来是厌恶这种做法的，”柳芊芊说，“毕竟我们是正规的国家级高校，从来学的只是技法，只为做菜好吃，不搞小丑跳梁的把戏。帝国饭店那边最早的大厨，和我师父的师父同出一门，同拜一个师父，也算是厨师名门，收徒不少，后来我的师父被招聘进了京大时，师祖把祖上传下来的菜谱，都交给了我的师父。”
柳芊芊叹了口气：“他们觉得，是师父独占了师祖的菜谱，要去师父把菜谱交出来，师父倒是没有独吞菜谱的意思，只是那些菜谱……”
杜霄了然地点点头：“我听你说过，齐先生一直在做菜谱的编修工作，也曾经邀请你加入过他的小组。”
“就是这个，”柳芊芊说，“那些菜谱都是传了几百年的，要说珍贵，也是真的珍贵，只是古时候，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没什么顾忌，菜谱里所用食材，除了常见的家禽畜类外，有一部分已经灭绝了，需要找到替换的材料，这倒是不急，急得是另外一部分没有灭绝，却也已经不该吃的动物……京大遵守国家法律，严禁使用非法食材，甚至我们连野味都不怎么烹饪，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人类能养殖到今天的动物，就肯定是最好吃又最容易养殖的动物了，养不起来的，要么不好吃，要么难养殖，为了口腹之欲，毁人种族，实在没必要。”
杜霄赞同地说：“确实如此。”
“帝国饭店这么多年，一直被国际饭店压住，生意上是比不过国际饭店的，加上京大的毕业生手艺好，学历又高，以前一些比较中立的大酒店，也倾向于招京大的学生，多少是挤占了传统厨师们的生存空间的，但是京大难考，光是文化课分数就拦住了不少人，有心想进厨师行业，又考不上京大的，倒是还可以去职业技术学院学习，如果连职业技术学院都考不进去，或者无法毕业，就只能遵守传统，拜在其他大厨的门下了。”
杜霄说：“也就是说，整个厨师行业有三股势力，京大OB，职业学院OB和传统厨师们？”
“具体说应该是两股，”柳芊芊说，“职业学院的学生们虽然有技术，但是没人脉，这个行业是很讲人脉的，没有人脉就只能受聘普通的饭店，踏踏实实也衣食无忧，所以他们大多不牵扯进厨师业内之间，倒也省心。”
“我懂了。”杜霄说。
原本整个厨师业界人脉都在传统厨师手里，但是京大这边招的教授，正是厨师名门出来的齐飞扬，本身就有不少人脉，也安排了自己亲近的师弟、学生进京大教书，一下子京大不但有了技术、学问，还有了人脉。
杜霄感叹：“难怪我们家的酒楼小馆，几乎也都换了京大的厨师。”
和传统师父教徒弟的厨师相比，京大出身的厨师不但年轻充满活力，关键是文化素质高，没有那种传统厨师特有的傲气和倔强。
“说比以前的大师傅，有礼貌多了，”杜霄说，“又懂得怎么处事。”
“这些年，稍微大些的酒楼，几乎都是京大OB了，”柳芊芊说，“我们的优势还有一点就是融汇中西，在创新上思路更强，在学校的时候，只要成绩好，是可以申请公派留学的，寒暑假也可以申请实习，我几乎每年都没落过，我那些同期和前辈后辈也差不多。”
相比之下，传统厨师们带徒弟，基本就是只教自己的手艺，有些大师傅还喜欢留几手，免得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只有尽心尽力带了的，还有出头的机会。
这些年，在业内的就业率，甚至不如职业学院的高，全靠人脉还在，才能维持传统。
不过人脉这种事，在京城和在本市，又是两个概念。
京城是几朝古都，有些人家，往上数几百年都算京城人。
本市却是新兴的贸易都市，全靠国家扶持，海岸平稳，在几十年内飞速发展，一下跃身国际级大都市。
本市的豪门，不管是杜氏还是江氏，还是云氏，如果往上数，基本都是京城，金陵那边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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