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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数十座大炮轰鸣，炸弹落下之处，在妖魔大军中如同黑暗中盛开巨大的焰火和花朵。
无数血肉横飞之中，妖兽不知疲倦，无畏生死，只向前猛冲，很快与城下的神魔大军交锋。
刀光剑影，煞气罡风在空中交错纵横，嘶吼铮鸣之声令人胆寒。
卢奕抽出独孤九剑，剑刃震动发出蜂鸣，显然是感应到前方浓烈血腥的杀气。“安尧，看你好久没有打架了，今日便活动活动筋骨。”
安尧大笑：“我也是这个意思。”
巨狰仰天一声怒吼，庞大的身形从妖兽阵营后方冲入，张口便咬断数头妖兽的脖子，几个踏步之间，将周围十几头踩在身下。
妖魔大军很快围上来，将二人紧紧包围，远远看去，就像黑色浪潮海流中的一叶扁舟。
铮！独孤九剑锋芒毕露，喷发的剑光汹涌磅礴，博大广阔！
剑光在空中交织成一幅天光云影的华丽画卷，映照出持剑之人的冰冷脸庞。
那人目光凛冽，气势森然，一身粗袍在罡风中烈烈作响。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一招之内，斩断无数妖兽脖颈，飞扑而上的妖躯在半空中被拦腰横截，噗嗤嗤滚落在地。
鲜血溅洒如瀑，在地上凝成血泊！
尸体横陈遍野，把二人浑身尽染！
黑色潮流中的一叶扁舟，成了插入血肉的一根铁钉，一枚钢刺！
围在周边的不少妖魔认出了卢奕，失声惊呼：“就是他！大盘岭中那个恶鬼！”
在他们眼中，卢奕是来自地狱的凶神恶煞，身上带着死亡的气息！
卢奕哈哈大笑，袖中飞出一条百丈长练，怒潮索！
噼啪脆响之中，怒潮索在妖兽身躯之间飞舞穿梭，所到之处，坚甲利爪尽断，尖牙兵刃尽碎！
长练飞跃腾空，掀动滚滚罡风煞气，令弥天阴风飒飒作响，漫卷地下血泊中的血水，形成半空中飞旋的浪潮，真正是血雨腥风，飘摇狂乱！
妖魔发出阵阵嘶吼，更多人发现了冲进阵营中的这二个不速之客，潮水般的妖兽涌上来，跃过同伴的尸体向他们扑去。
卢奕一手挥鞭，一手持剑，与安尧并肩作战，在妖魔阵营中杀得天崩地裂，山河尽碎。
这一战直到日出时分才结束，黑压压的妖魔大军终于退去。
卢奕和安尧带着一身血泥从满地尸体上踩过，穿越城门，回到盘城。
前方无数盘城、涵水城、嵩城军士，人族妖族神魔，法士修士，兵卒军将，统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二人，自动让出一条路。
不少人都看见这二个人冲入妖兽阵营后方，在其中浴血厮杀的情景。
不知是谁第一个举起手，握紧手中带血的兵刃，把拳头按在心口！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跟着把拳头按在心口！
全场静默无声，所有人安静地注视走过的二人。
卢奕穿过人群，来到冯新柱面前，他同样满身血污，浑身上下有数不清的微小伤口，身后跟着左听南和魏民洲。
卢奕看了看左听南，叹气道：“涵水城的百姓转移了吗？”
左听南点头：“去圣城了。这里也不安全。”
冯新柱道：“乌映之派来了援军，加上飘渺城的援军，我们足以支撑。像昨夜这样的交锋以后还会再有，我们急需元晶石。卢兄弟，你那边怎么样了？”
卢奕点头：“龙族暂时不会再来骚扰，元晶石的事可以放心。但是雌海眼恐怕会有麻烦，这事鳞族少主会想办法，你们可以不用担忧。”
冯新柱长出一口气，看一眼天边渐升的微弱旭日之光：“那么大家且回营歇一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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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奕独自一人来到澐江的一条支流，那条河清澈见底，正好可以洗一洗身上血污。
还未走到近处，便听到有人嬉闹声。
青山倒影下，河水中数十个年轻的兵卒脱得赤条条在水里游泳洗濯。
“别看！”阿奕慌忙转过身去。
陶云堇古怪地瞥他一眼：“你还怕看人家的身子？那些都是男的。”
阿奕沉下脸：“我是叫你别看。”
河里的人瞧见了他，欢快叫道：“下来跟我们一起洗吧！”
军营中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彼此没有什么顾忌，当即赤条条跳上岸来拉卢奕，吓得卢奕大步逃走。
“没必要这么拘谨吧？你的身子我也看过无数遍了。”陶云堇叹了口气。
“……”阿奕脸色不虞，往上游走了十来里地，见四下无人，这才解开衣衫下水。
一夜厮杀，饶是化境修士的强横肌体也满是疲累，陶云堇把头靠在岸边圆石上，不禁长出一口气。“愿世界和平，还真不是一句空话。”
阿奕笑道：“怕了？”
陶云堇摇头：“没有能力反抗的人才会怕。我只是在试着体会圣祖日记里的伤感，当他面对无休止的明争暗斗，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法终结的时候，才会出现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吧。”
阿奕又笑：“眼前这场战争是可以终结的。你现在累了。”
陶云堇取出玉髓，光幕铺开，密密麻麻的小字再次出现，起先还是一些杂乱无章的随记，很快有一行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玉髓上面写道：
黑涛谷的人族再遭横祸，前所未有的大瘟疫降临。
要不是为了救治那些数以万计的可怜人，我不会走出霁月洞，踏足那片血腥之地。
要不是看见那些可怜人的惨状，我不会想到自己会如此愤怒！
人被当成畜生关在笼子里，生存状况那样恶劣，瘟疫才会滋生！
我曾经收了那么多妖族弟子，教授他们洪炉，教导他们礼仪。
可是我能改变多少？
什么都无法改变！
我杀死的那些妖族，当中有我的弟子，我等于杀死了自己的信念。
我感到脑子空了。接下来，我还能做什么？
梼杌哭求我的原谅，可是我能原谅他什么，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似乎印证了璮的说法，他说站在下层的人，是没有资格要求平等的。人族在壮大之前，是无法要求妖族礼遇的。
好像说的也对啊，尽管他的母亲是人，父亲是妖。
我的父亲很早之前就去世了，他说他是一个真正的人，拥有纯正的人族血统。我不理解那是什么意思，但他与我母亲——一个龙女结发，临死前依旧四手双握，我相信他若活到现在，也许会是天底下唯一支持我的人。
幽终于回来了，她很快处理了黑涛谷的瘟疫和叛乱，把所有事都办得妥帖。
但她对灵儿很恼怒。不，她是对我很恼怒。
我知道，可我……已经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心意。
这一生，我能改变的东西真的太少了。我想这一回任性一次。
阿奕和陶云堇看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在黑曜石谷的山洞里看见的囚笼。男人女人被当做祭品献给妖兽，不是用来作为血食，就是生育血食的工具，从万余年前至今皆是如此。
阿奕长叹一声：“也许在圣祖那个时代，这样的囚笼遍地都是，不仅仅黑涛谷一处。万余年来人族确实在飞速发展的过程中，尤其是云岭地区，数量庞大的人族神城崛起，生灵人口快速增长，这一切都让妖族，特别是元妖虎视眈眈。圣祖倘若活到现在，该会觉得欣慰吧。可惜云岭这一点火苗，眼下也面临熄灭的危险。”
陶云堇怔怔出神，没有说话。
阿奕笑道：“在想什么？”
陶云堇眨了眨眼睛：“圣祖爱上那头小狐狸了？”
阿奕一愣，女人的思维跳跃实在是太快了。“呃，你关心这个干嘛？他也是人，当然有爱恨情仇。”
陶云堇刷刷刷翻看随记，一直翻到最后也没见到什么特殊的东西，感到十分失望。“没图没真相啊！好想知道那只狐狸精长什么样子。”
阿奕望了望天：“我发现你这人，啧啧，老是痴迷外表。”
陶云堇点头，大方承认：“对，我欣赏一个人，一定是始于颜值，敬于才华，合于性格，久于善良，终于人品。”
阿奕冷笑：“那我岂不是一开始就被你淘汰了？”
陶云堇“咦”一声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嘁嘁嘁嘁！”
阿奕冷哼一声：“好看的男人都是绣花枕头一包草！比如何秀之。”
陶云堇语塞，他举了一个太好的例子，不容辩驳。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绣花枕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心疯了，自己跟自己说话。”安尧远远走来。
陶云堇下意识地往水里沉了沉：“喂，在洗澡呢。”
安尧朝水里看了一眼：“怎么了？不都是公的吗？我也很久没洗澡了，正好你替我搓个背。”
脱了衣衫就扑通跳进水里。
阿奕气道：“你不会离远点吗？！也不害臊。”
安尧笑道：“在云儿面前我没什么好害臊的。我说过什么都可以给她，包括这副肉身。”
陶云堇在一边干干地笑：“这算是给我的华丽表白吗？”
阿奕嘭一拳把安尧打到十几丈开外，哗啦啦溅开一大朵水花，冷冷道：“修为这么低，连我都看不上眼，没人会稀罕。”
哗啦，一头巨狰从水下蹿出，扑过来按倒阿奕：“正好学了尤龙神尊的功法，与你试一试！”
下一刻，巨狰被甩到岸边一棵椴木上，头下脚上挂在枝丫中间。
阿奕冷笑：“那还是我和云儿教你的！”
贝芷瑜从椴木下走过，抬头好奇地看了看，安尧笑着打招呼：“我在练功。”
贝芷瑜走到岸边，怀里抱着一叠崭新的衣袍，笑道：“卢大哥，我见你的袍子破了，这儿有一套新的，是我从前做的，一直没拿给你。”
阿奕沉在水里，对贝芷瑜道：“不用了，我身上这一套就很好，穿习惯了。谢谢，你拿回去吧。”
贝芷瑜咬了咬嘴唇，把衣袍放在岸边大石上：“也许你以后用得上。”
见卢奕没有什么话说，只得讪讪地离去。
经过树下，听到安尧笑道：“小贝妹子，卢奕这人脸皮薄，嘴上说不要，心里可高兴着呢。”
贝芷瑜睁大眼睛：“真的吗？”
背后传来卢奕斥骂声：“安尧你个二货，胡说八道什么！”
安尧充耳不闻，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跟他认识这么久，最了解他了，你听我的没错。”
贝芷瑜脸颊微红，重重点了点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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