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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凤狼斗 > 第一百零四章 与花共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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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了。

    街道上也四下静悄悄,听不见人声,凉州城只在每月十五往后宵禁,今夜虽然也在宵禁范围,可这家小馆子依旧点了灯。

    只接待了两位客人。

    一个白纱及腰,看不见正脸的人。

    一个不停地叫人上酒的女子。

    女子坐在男子身边,一张脸因为饮酒红得如新季摘下的熟桃子,可神色却怏怏的,不甚欢喜。

    她喝醉了酒,猛然站起摘下了男子头上的斗笠,“戴这个做什么,你是未出阁的姑娘吗?”

    上酒的伙计微微掌眼打量那苍白而俊冷的男子,话少,可光是往那里一坐便已风度不同,只可惜总让人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桌上的烈酒,女子饮了一杯又一杯,男子没有同饮,也没有阻止她。

    她喝着喝着,忽然打翻了酒壶,那酒水溅起,碰到如豆大的桌灯,顿时就要燃起。

    小伙计急忙上前要扑灭,柜台后的老板叫住了他,让他放下酒回来。

    他忍不住回身看,那烛火蔓延起来,碰到男子的腕子,男子伸出手,竟然向火中触碰,伙计惊道,“是怎样的一双手,竟然敢握住烈火。”

    他似乎是冰雪做的人,一双素白几可见经脉的手从火中扫过,毫无伤痕,那火也瞬间消失不见。

    他连忙跑到老板身后,“是仙法不成?”

    “嘘,莫要多言。”一只手敲敲算盘。

    聂蘼芜喝多了又拍桌子,“你说啊!”

    他把酒壶稍移远些,“说什么?”

    “说你是不是未出阁的姑娘,整天惺惺作态!”聂蘼芜毫不客气。

    “我不是,你是。”

    “啊,我知道了,你啊,怕姑娘看上你,所以带着斗笠遮脸,是不是?”她的手指轻点闻煞的下巴。

    闻煞未动,道一声,“还有两个时辰,天便要亮了。”

    “天亮了,又怎么样?”她把酒壶搂过来小声道,“都是我的。”

    “若你想回家——”

    “我才不回去,我不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你说,是不是师傅让你把我抓回去的?”

    “不是。”

    聂蘼芜把酒壶放下,搬着长凳子坐到了他身边,她的呼吸忽然包裹了他的全身,还有,她浑身的酒气。

    酒水喝多了身子会暖,可她却说,“我好冷啊。”

    说着,解开了闻煞外衣上的十字结扣,环抱着他的腰躲进了他衣服里。

    静谧的森林中,某一日宁静也是被她这样打破。

    她喝多了,可醉的不一定是她,不愿意醒来的或许也另有其人。

    “暖和一点吗?”他摸着面前的小脑袋。

    “我想躲到你身体里去,不想出来了。”聂蘼芜闷声说。

    他听出了她的哭音。

    他的心脏也一抽疼。

    “被骗一次,就怕了?”他问。

    聂蘼芜哭着和他说,“我把她当做母亲,我这么喜欢她,我把后背都给她,我想好好安置她,我以为我是她最后的依靠,我想不到她竟然就是追云,被当成傻子一样骗了这么久,我也想不到她要杀的就是我……”

    闻煞拍着她的后背换了一种说法道,“她和你之间的仇恨隔着人命,她心中对你也是恩怨交加,不然她可以早就动手,她不能原谅你,可也不忍心在你不知情的时候,向着你的后背猛刺一剑。”

    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漩涡,聂蘼芜此刻已经站在了漩涡当中。

    如果她愿意逃离,向上伸出手,闻煞会拉她出来,可他知道,聂蘼芜不会,她一定会去赴约。

    那是她的坚持。

    “三个月,足矣。”他说。

    聂蘼芜从他怀里出来,问道,“你不要教我,我愿意死在她手中。”

    闻煞无奈,她还是这样任性,“师傅在等你回家,师兄和师姐也很担心你。”

    “我杀了她最爱的人,一命换一命。”

    闻煞反问,“那个叫墨韵的人,谁来换她的命?”

    聂蘼芜不知道了。

    “我该怎么办?”

    “你杀了她,或者,她杀了你,但是后一种,不可能。”

    “为何?”

    “你是圣手门中弟子,此生都是,除了输给圣手门弟子,你谁也不能输。”

    “啊……”她喝醉了,哭嚷起来,“我不可能打得过她,而且就算我打过她了,我也没办法杀了她,我不能杀她。”

    闻煞和聂蘼芜小时候就形影不离,有时候他们坐在一起背功法,几个时辰也不说半个字,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能心意相通,彼此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如聂蘼芜在闻煞对雨师律拂袖之时,一眼看出了他的杀意,他不轻易动手,否则就要取其性命。

    再如闻煞听见聂蘼芜对雨师律说的最后一句话,也听出了她的心乱和逞强。

    闻煞道,“习武之人,既要求胜,也不可贪胜,你没有求胜心,这并不好。”

    “要不我跟你回去吧?”

    闻煞不信,“好啊,天亮就走。”

    “……不,我不走。”

    两人对视,聂蘼芜拾起几分信心,“我不会让她杀了我,但是我也不会杀了她。”

    闻煞站起,把斗笠戴好,从袖中拿出一片金叶子。

    老板仓皇跑过来拒绝,“这可使不得。”

    连他正眼也不敢看。

    “拿着吧,我喝了你这么多酒。”聂蘼芜走起路晃晃悠悠。

    闻煞轻轻敲了一下桌边盛酒的已经烧黑的木盘,道,“多的,就用来再买一个。”

    老板低头看了那木盘一眼,沉默片刻,说了声是。

    他扶着聂蘼芜走出了小酒馆,低声说着,“下次不要喝酒了。”

    “为什么!酒可解忧,你不知道吗?”聂蘼芜勾着他的手臂,整个人像松树上攀爬的松鼠。

    “伤身。”

    “怕什么,我又没打算活到一百岁。”

    “聂蘼芜!”

    “我说真的嘛,活那么久,做师傅那样的老妖精?”

    “我希望你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我不要……”她摇头。

    走了几步,她说,“小傻子,我想吐。”

    “那是错觉。”

    “我真的想吐。”

    “你喝的酒水里我放了药丸,再过半个时辰酒就解了。”

    “那我怎么还会想吐。”

    “那是错觉。”

    刚说完,聂蘼芜扶住身边的一棵树便吐了。

    闻煞愣了有一刻钟,才向她走去。

    “我说了我想吐,你不信。”

    “现在信了。”他右手撩起她的头发,把她的长发攥在手中,左手拍着她的背。

    酒馆中。

    小伙计擦干净了聂蘼芜和闻煞的那张桌子,只是上面烧黑的印记却留了下来。

    这小伙计是老板上个月新招的人,勤快又老实。

    老板走过去轻轻摸一下桌子,手上沾了些黑灰。

    伙计跑过来解释,“擦了好几遍,还是这样。”

    没有任何征兆,平日大腹便便的老板,掌风一出,瞬间朝着伙计而来。

    小伙计发丝飘动,稍有一些功夫,横掌为刀,直劈老板的掌心。

    二人双掌一接,小伙计向后倒退三四步,当场吐出一大口鲜血。

    老板不等他回过神,变化招数,双指弯曲,如弯钩一般贴近了小伙计的面门,就要取走他的眼睛。

    小伙计一骇,只觉得周身发寒,猛地向左边一滚,他的手指勾破了小伙计的耳朵。

    如果刚才他稍微慢一步,他的眼睛都将不保。

    小伙计现在明白了,刚才那白纱下的男子留下了金叶子,说多的再买一个,指的是让老板再买一个伙计替换。

    这人可真心狠,他只是看了他一眼。

    老板再次向他袭来,他躲闪不及,头皮一痛,半边头发都被老板的鹰爪手勾下来。

    他道,“你今日非要取我性命?”

    “我本有意留你一命,只取走你眼睛,是你自己要逃。”

    伙计听了,一个腾身飞到碗筷之间,抄起一只青瓷勺子,半刻没有犹豫,挖出了自己的一只眼睛,那只血淋淋的眼睛在地上刚滚一圈,他又以同样的方法挖掉了另一只。

    ……

    某一个晚上有一位熟客来了,问怎么不见那个伙计,新的小伙计说,似乎是打烊以后,来了一伙大盗,没有从酒馆找到钱财,就气得把那个伙计的眼睛给挖了。

    此事便再也无人问起。

    又是一片花瓣向她飞来。

    聂蘼芜双掌撑地,向身侧一个翻转避开花瓣。

    满地尽是红色、白色的花瓣。

    聂蘼芜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些花瓣。

    连着学躲开花瓣已经学了三天,这几天她浑身骨头都快散了架子。

    “我说,你不应该先把我内力解开吗?”聂蘼芜对他说。

    坐在一边沏茶的闻煞放下茶杯,“内力的外功,正如水和舟,你舟都没有扎紧,有水又怎么样?”

    聂蘼芜刚喘了一口气,趁着他和她说话的这会儿功夫。

    咻咻咻几声,又有几片花瓣从空中向着聂蘼芜的面前疾射,聂蘼芜虽已疲惫至极,就在这危急关头,突然弯腰似折柳向后折倒,那几片花瓣恰好擦着她腰间的系带飞过。

    不等她站稳,闻煞轻扬长袖,又是几片花瓣迎面而来。

    这速度比起追云的银丝,慢了不止一倍,力道当然也减弱了许多,闻煞有意让她先学守,后学攻。

    聂蘼芜又翻了几个跟头,把几片花瓣躲开。

    脚下刚沾地面,地上的花瓣忽然绕着她一齐飞来,聂蘼芜左闪右躲,有时候当然避不开一些,但这些花瓣长了眼睛一样,只割破了她的衣服,有一瓣最厉害的也只是削断了她的耳环,未伤皮肉。

    “看我厉害吧,都没有受伤。”聂蘼芜跑过来牛饮一口他沏好的茶。

    “是,厉害。”他也不戳破。

    她正要再喝一杯,闻煞起身向前,忽然扭住了她的手腕,堪堪夺下了她的水杯。

    “你做什么?”她话一出口,手上不由自主接下闻煞的招。

    闻煞把玲珑的小杯子放在手心中,“若能夺下,明日便不必再练这个。”

    聂蘼芜一喜,手忙脚乱上前出招。指甲本已将触到他的手臂,他不知怎么一个转身,已经站在了聂蘼芜身后,在她耳根处道,“太慢。”

    聂蘼芜循声右肘后击,可只是撞击到了风中飞舞的花瓣。

    再一看,他又到了她面前。

    “太慢。”

    聂蘼芜被他的花招耍得团团转,脾气上来,握紧拳头,他越是捉摸不定,聂蘼芜就越是想要逮住他,跳起身子上前擒他。

    闻煞也不急,忽的长身而起,用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

    聂蘼芜定睛一看,茶杯还在他手中握着。

    “你耍我呢?”

    闻煞说没有,很快又拍了一下她的脑门。

    把手中的杯子拿给她看。

    聂蘼芜左右逮不住他,他从容的缩脚闪避,一点也不在意她的进攻。

    “我抓不住你,认输了。”聂蘼芜摊摊手说。

    闻煞走过来,“不过几招,你就认输?”

    “谁说的。”话声刚落,她伸手就去夺他的瓷盏。

    闻煞欠身,移形换位到了她左手边,她又换手去抓他,猛地一抓,又是落空。

    犹是再三,聂蘼芜还是没能碰到他手中的杯盏。

    “输了。”聂蘼芜说。

    闻煞把杯盏放在桌边,“那明日,你还要和花瓣练武。”

    “嗯,知道了。”

    “那我们今日不练了?”

    “练拳法。”

    “什么拳法?”

    “千叶拳法。”

    “我记得,师傅教过,可是我没学。”

    那一天把炉灰洒在了师傅枕头上,气得她咳嗽不已,晚膳都没有好好吃,又罚她跪紫轻烟雨,紫轻烟雨被她跪了这么多次,还没有被跪平,真是个奇迹。

    “那你打一遍给我看看。”聂蘼芜就说。

    闻煞说,“我指挥着,你打拳。”

    “好吧。”

    她跟着他的指令,乱打一气。

    闻煞气得面纱乱颤,“乱打。”

    “不是你在旁边说着吗?我怎么乱打了。”

    “你觉得你打的对吗?”

    “那你给我打一遍演示,我不就知道了吗?”

    闻煞僵持半日,就是不起身。

    “你怎么回事?”

    他说,“我……不会。”

    聂蘼芜大笑,“不会,你还教我。”

    “我记得动作,可我也没有练习过。”

    “师傅说,不要读死书,你就是。”

    “你反正,按照我说的练。”

    “好嘞,您说。”

    闻煞又开始手忙脚乱地和她说那些动作要领。

    到了晚间,聂蘼芜已经累得不知东南西北。

    “你到底有没有细心教我?”

    “我有。”

    “那我怎么感觉不靠谱?”

    “那我们明天学点别的。”

    “学什么?”

    “我今晚想想。”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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