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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商遗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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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兽般的撕咬持续了整整三天,晴朗的天空慢慢阴沉下来,像一张苍老的脸。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怒号的北风里,夹杂了一些雪沫子。

    刚开始,很细微,因为大家还能看到一轮脏兮兮的太阳,所以,那些诸侯国将士顺手抹去眉毛头发上的雪沫子,混没在意。

    当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结束,一百个草原人似笑非笑地走出决斗圈,人们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终于发现下雪了。

    雪……这混账王八蛋的雪,可是要命的雪!

    燕国老将军脸色铁青,看着阿木似笑非笑的瞅着他,终于明白,什么狗屁决斗,纯粹就是一场阴谋!

    这帮草原上的豺狗子在使坏,将他们在原地拖了整整五天五夜。

    一场雨,差点就毁掉数千人的一支大军,现在又是该死的雪。

    草原上,一场暴风雪可以毁掉那些准备不足的游牧部落,冻死一大半牛羊,深雪掩埋下,有些草原人的帐篷被压塌也是很正常的。

    更何况,这几千口子人,本来就缺衣少吃,刚刚从烂泥里拔出脚,现在又一脚踏入茫茫雪原。

    人们抬头观望,希望这场雪不要落下来,或者,少落一点也行。

    苍天无情。

    它的脸慢慢阴沉下来。

    雪越来越大。

    虽然,肆虐大地的暴风雪还没开始,但人们已经能够闻到它们的味道了。

    它才是草原上真正的恶棍,不管你是草原人还是农耕部落人,也不管你是牛羊马匹还是虎狼豺狗,一个不注意,就能弄死一大片。

    燕国老将军慌了,诸侯国联军整个炸锅了。

    “雪,下雪啦!”

    人们急急忙忙开始收拾行装,打算在暴风雪真正来临之前,逃出这片该死的草原,回到杀狼口以南自己的地盘去。

    前途茫茫,还有五六百里才能走出草原,还得穿过那二三百里的沙漠戈壁,横越一座山脉。

    “所有人,立即上马,跟着旗帜向前,杀出一条血路!”燕国老将军从战车上下来,跨上马背,高声喝道。

    燕国人率先冲了出去,紧接着是晋国人,中山国人,还有其他一些小诸侯国的兵卒,也纷纷上马,疾驰而去。

    阿木半眯着眼睛,看着那些疾驰而去的敌人,这才显出一丝疲惫。

    他骑着马,在诸侯国兵卒们驻扎过的地方慢慢走着。

    到处都是兵器,马尸和这五天五夜死去的兵卒尸体,羊皮,马皮,散乱的骨头,生锈的青铜兵器,被折断的弓箭。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很快就将这一片狼藉掩埋。

    ……

    远处,一座高高的山岗上,郭羊在喝酒。

    一场预料之中的大雪落下来,他的心情不错,所以,难得一见的走出帐篷,让雪片飘飘洒洒落了一身。

    消息传来,阿木那臭小子耍手段,将诸侯国联军拖了五天五夜,这是大功一件,回头得好好奖励几坛好酒,另外,再给寻一房媳妇,管束管束那家伙的野性。

    五天五夜,足够他布置一个巨大的口袋,将那帮冒冒失失闯进草原的杂碎一网打尽。

    要么,主动撤离,离开那片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是非之地,到远方开创一番自己的天地。

    要么,主动攻击,剁掉那些贪婪的爪子,拔掉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行事狠辣阴险的畜生们的獠牙,让他们想起来就心惊肉跳。

    郭羊的心很硬,他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打疼那些贪婪的狗东西,让那些农耕部落的人一想起草原,就觉得牙疼。

    他心里憋屈,就想彻底的发泄一番。

    商人灭了国,就算是想过个安生日子都没办法,鞭子抽打,刀子切割,一条接一条的狗屁政令,每一条都似乎暗藏玄机,不断限制商人的方方面面。

    一边压榨,一边还不让你去死,天底下的道理让周人给讲完了,那就没有天理了,索性,干一票大的,然后,彻彻底底退进草原,慢慢寻访自己的母亲郭野。

    ……

    雪原上,诸侯国的兵卒们策马狂奔了两三个时辰后,不得不放缓速度。

    如此长距离狂奔,马匹受不了。

    没有足够的草料,在烂泥里挣扎了一个多月的马根本就跑不快,也跑不远。它们一个个瘦骨嶙峋,开始大片大片地脱毛,露出触目惊心的皮肉,在寒风中显得有些紫红。

    一些马匹跑着跑着,一头栽倒,就懒得再爬起来。

    等待它们的,要么是脖子上一刀,变成骑兵们的食物,要么,直接被遗弃,跪在雪中,流下大颗大颗的泪水。

    这是它们的草原,如今,有人闯了进来,想将它们拐走,去那些陌生的地方变成坐骑,为人们冲锋陷阵,为他们的野心流血流汗,或者,命中注定地流下泪水。

    诸侯国联军的将士,对到手的马匹已经开始不管不顾了,草原上开始下雪,他们一门心思只想逃离。

    所以,对于那些瘦弱不堪或病怏怏的马,干脆采取了极端手段,要么直接宰杀,挑拣那些容易带走部分,比如马腿,肋骨等,其余的,一概丢弃,任凭被大雪覆盖。

    相比自己的狗命,这些马匹的命他们根本不在乎。

    对于那些尚能狂奔的骏马,他们同样采取了极端手段,鞭子抽在那些马臀上,渗出黑血,被寒风一吹,脏兮兮地粘在它们肮脏的鬃毛上。

    甚至,有人为了让马匹跑得更快,竟然将一支箭插在马的屁股上,让这些畜生疼得一边稀溜溜地嘶鸣,一边驮着他们向前狂奔。

    很快,他们就将到手的一场富贵给糟蹋完了,就像糟蹋掉了他们所有的好运气。

    诸侯国联军一天一夜,赶了三百里路,算是很厉害了,要不是手里头有一大群战利品,还真不容易跑这么远。

    不过,剩下的路途,可就不好过了,因为他们的一路狂奔,几千匹马,剩下还不到两千匹,基本上两个人才能分到一匹。

    为了逃命,他们的獠牙开始露出来。

    将军们挑走了最好的两百匹战马,一个人骑着一匹,带着十几匹,可以通过轮流骑乘,保证马匹的体力。

    但兵卒们不行,得丢下一部分,要不然,谁都逃不出去。

    该死的雪埋住了草原,那些马都饿得跑不动了。

    在一片开阔之地,兵卒们发生了一场争执。

    他们让马匹散开,任其在雪地里寻找尚未干透的草叶根茎,顺便让它们歇一口气。

    兵卒分成了三部分,燕国人,晋国人,中山国和其他小诸侯国的人。

    没有多少废话,目的显而易见,要么活着,要么死去。

    那两千匹战马,可是唯一的一点希望了,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权享用。

    也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反正大家已经被草原人的阴谋诡计害惨了,所以,大家讨厌阴谋诡计。

    那就直接开始吧。

    先是一轮弓箭对射,撂倒三大片人,紧接着,就是列阵冲锋,三群人猛然发一声喊,快步跑出几十步,撞在一起,开始默默地弄死对手。

    这是一场无法载入史册的战斗,因为,没有所谓的正义和邪恶,也没有所谓的正确与错误,当然,也就没有所谓的狗屁天道轮回了。

    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就需要弄死曾经的战友,这种狗血剧情真的不适合、也不值得写入史册,让后人蒙羞。

    刀剑长矛砍、刺、戳、攮、劈、斩、扎、砸、打,血肉横飞。

    牙齿指甲膝盖撕、咬、捣、撞、勾、折、掐、捏,无所不用其极。

    草原人真他娘的是人才,一下子就教会大家如何残忍地弄死自己人,而且,还能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之感。

    草原人,狗杂碎!

    自己人,狗杂碎!

    雪地上,数千人默默自相残杀,谁都不敢去想象,一旦自己能够活着逃出这片该死的草原,他们会不会想起亲手弄死的自己人?

    当然,活着的人才可以干这些无聊的事情,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口肉,一爵酒,想起当年,一把辛酸泪。

    暂时,每一个人还没有这个权利,因为,眼看着一场暴风雪就要来了,那些该死的同伴还没死掉一大半,每个人还分不到一匹战马。

    草原人像鬣狗一样,阴魂不散,他们就在不远处,大家都能闻到那股阴险而狠辣的气息。

    这趟草原之行,大家都显得有些稀里糊涂,本来,几千匹战马,大家说说笑笑牵回去就是了,可是,先是被燕国人的骑兵袭扰,紧接着便是一场没完没了的雨,再接着,就是五天五夜莫名其妙的狗屁决斗。

    然后,雪就落下来了。

    乱七八糟,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大家心里都这么想,两三个月的草原之行,恍若梦魇。

    ……

    一场莫名其妙的厮杀后,一些人如愿以偿,疲惫不堪地爬上马背,大多数人含恨而终,躺着雪地上吐出最后一口气。

    没有失败者,也没有胜利者。

    这一场厮杀只关乎活着还是死去,其他问题都是愚蠢的,是臭狗屎。

    一个人大约两匹马,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可以支撑着让他们滚出大草原。

    天黑了。

    暴风雪来了。

    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诸侯国兵卒策马狂奔,一路向南而去。

    阿木带着一队人,远远跟在他们后面,不远不近,若即若离,犹如一条噩梦的尾巴,甩也甩不掉。

    他们一路上清点对手的尸体数目,并顺手将那些苦苦挣扎的瘦马救下,灌两爵热乎乎的草药汁子,喂一些草料和盐巴。

    有些马活了下来,半年后又开始活蹦乱跳,成为草原上最英俊的马。

    有些马则慢慢死去,将它们硕大的头颅紧紧贴在草原人的身上、脸上,亲着,舔着,蹭着,恋恋不舍,缓缓闭上眼睛。

    很多年以后,当阿木和他的那些弟兄们坐在温暖的帐篷里,或者躺着仙气袅绕的洞府里,将会反复想起,那些可怜的马,以及它们临终时涌出眼眶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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