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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剑邑的雨 第六十八章 鹭鸣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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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鹭鸣日,黄昏时分。

    阿晓同着苏颉,一起划着小舟回到了剑邑码头,再和早就在码头等待的丁易交接后,二人便当了甩手掌柜,头也不回地往家里去了。

    二人充其量只是过来帮忙的,并不是衙门的人,所以其实也不需要管这些事情。

    鹭鸣祭还有一些时间,以往都是得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刻,才能开设祭祀法坛,今日虽说阿晓和苏颉晚了些回来,但实际上也耽搁不了太久。

    二人得去家中沐浴后,洗干净了身子,这样才能来参加鹭鸣祭,带着一身臭汗就跑来盛典上蹭吃蹭喝,这样绝对会被家中长辈教训的狗血淋头。

    阿晓和苏颉作别后,二人约定沐浴后一起前往码头,便先回了家中。

    没有花上多少脚力,阿晓便走到了拓船街的末尾,看到了那个自己已经居住了十几年的小院子。

    小院子门上的锁不知何时开了,阿晓也是不知道什么情况,因为自己出门的时候,的确是锁上了的。

    “总不可能是招贼了吧?”他嘀咕了一句,随后便推门而入。

    一打开门,只见一个老道士便已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便服,坐在了院子正中的香樟树下,老道士的面容极为和蔼,眼睛却像是中年人般,里面宛如有着无穷的力量,面色也如同婴儿般红润,没有丝毫老气。

    老道士慵懒地靠在太师椅上,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仪态。

    阿晓愣了楞,因为这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人,正是他那出门多时的爷爷。

    “爷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阿晓惊喜喊道。

    “嗯?阿晓回来了?”老道士也是有些许高兴,他抬起手摸了摸阿晓的头,关怀道:“适才才回来的,我听苏秋景说,你今日和苏颉一块了河西?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说给爷爷听听?”

    “说起来这件事,也有些奇怪,有件事情的确奇怪。”阿晓如实叙述道,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给了老道士听,特别是苏颉嘴中的那个怪物。

    老道士听着听着,嘴角有了笑意,阿晓见此问道:“爷爷,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吧?您应该是很厉害的人物,这种东西您肯定见过。”

    老道士摆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哪有那么厉害,这神州这么大,物种又繁多,我也不是都知道啊,江老四才厉害嘞!”

    “对了,您不是会算卦么?起一卦给谢叔叔,也让县衙里面方便一些!”

    老道士虽然笑着摆手,心里却是已经开始演算了一番,才算了三刻,便是皱起了眉头。

    在阿晓的疑惑中,他回屋取出来了自己的那块算命的棉布与龟壳,再从兜里掏出来了两块被盘得抛光的古铜钱放入龟壳,这两块铜钱阿晓认得,与其他铜钱那方孔圆身不一样,这两块铜钱在钱身上有着一些细小的纹路,远比普通的铜钱精美。

    老道士又加以几块其他的铜钱依法炮制,随后捂住龟壳,轻轻地摇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扒拉!”

    老道士将龟壳往棉布上一抛,铜钱便撒了出来,四下翻飞。

    阿晓在一旁看的绕有兴趣,测算天机一道,对于任何人都是有一种奇特的诱惑力,他忍不住开口道:“爷爷,这卦象如何?”

    “大有,火天大有,离上乾下,日立中天,三阳立于天际,阳盛为极。”老道士沉默许久,开口道。

    虽然阿晓听不懂这些奇奇怪怪的卜辞,但他至少听懂了个好坏,“爷爷,这卦象,是不是不好啊?如果不好的话,那怎么办?”

    老道士没有说什么,麻利地收起来了算命的器具。

    “阿晓,你爷爷我这算命的其实不准的,说实话,我又不是什么算命大家,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在街上,那些算命的基本都是假的,其实这里面,嘿嘿,也是包括了你爷爷我。”老道士煞有其事地说道。

    “别出去乱说,真的要测算人的命运,一不小心,那可是要折寿的,我就是一个略懂的人,算起来不做数的。”

    “哦,那就好,爷爷,你连衣服都换好了,晚上也去鹭鸣祭么?”阿晓忍不住说道。

    他不觉得爷爷会诓他,因为这件事情和自己家又没有关系。

    不是阿晓要特意这么问,而是因为老道士从来都没有去过鹭鸣祭典,年年如此。

    而且今日老道士还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衫,这样的打扮,还不是去祭典的么?

    “不去啦!今天在外面忙活了一天,腰都要散架了,现在回来休息一会,你一个人去罢,和梵烟苏颉他们玩好一点,关系都是慢慢处出来的,争取在我身子还算硬朗的时候,给你爷爷我抱个孙子喽!”

    阿晓的脸刹那就红了,一下子就跑进了屋后,只留下了一句:“爷爷,我先去洗澡了!”

    老道士望着阿晓逃跑的身影,笑道:“这小子,脸还是那么容易红,和她年轻的时候一样,红起来,真是忍不住去捏一下啊。”

    “唉。”

    老道士似乎是又回想起来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抿,许久,脸色开始落寞下来,自言自语道:“这两个铜钱,怕也是要交出去喽!”

    ……

    阿晓没有花上很多时间,便收拾好了出门,前往苏颉家里,一起结伴前往剑邑码头。

    因为参加祭典时,必须分街道而坐,所以阿晓只是和同为拓船街的住户——苏颉结伴而行。

    去苏颉家的这段青石板路阿晓已经走过了十几年,每一步,每一块石板他都熟练于心,甚至连迈多大的步子,就大概需要多少步他也能清楚知道。

    此刻已经有些晚了,空荡的街道上也没有了人烟,阿晓有些赶着去苏颉家,毕竟落了时间的确不好。

    “哒,哒,哒……”

    空荡的街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还不是普通人家,因为普通人家穿的鞋垫与那富贵人家不同,有钱人家通常喜欢在鞋子的边上嵌入银扣子,这样也显得华丽一些。

    阿晓疑惑看去,什么时候拓船街还来了这等大户人家?

    苏颉的老爹苏秋景自然是不可能,他不喜欢这等繁琐的东西,平日衣装都是比较简单。

    那人缓缓走近了,阿晓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心里却吃了一惊,这人看起来年龄不过四十,穿着一身看起来普通黑色长衫,腰上挂着一块玉牌,初时阿晓还以为鞋子是银扣子,此时走近,才发现这居然是玉石扣子!

    那块玉牌坠在腰间,随着这位主人的脚步而轻轻晃动,上面的雕纹阿晓虽然看不太清,但他和江老四学了不少商贩的知识,其中便有眼力这一块,据他推测,这东西价格应该要高的离谱!

    而且那块玉佩还带给自己一种玄秘的气息,这东西肯定也不简单。

    那件看起来普通的长衫,估计也是极为昂贵的料子。

    “真是个怪人,这人应该不是剑邑城的人,今日,城里的人谁会穿着黑色衣服啊?”阿晓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以很快的速度跑往苏颉家,因为时间真的有些晚了。

    黑色长衫男人的脚步不缓不慢,每一步都精准无比,他的面容很普通,从阿晓身旁走过,眼神一直望着远方。

    但是他系着玉佩的绳子却不知道为何断了,亦或者是松了,玉佩掉落在青石板路的草丛里,而它的主人却浑然不知,还是一直往前面走去。

    阿晓停下来了急促的脚步,捡起来了那块玉佩,招手道:“喂,你东西掉啦!”

    那人却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依然直直地往前面走去。

    “喂,我说你东西掉了!”阿晓见他不搭理自己,急得跑上前去,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那个人这才转过身来。

    那人望着阿晓手里的玉佩,愣了一会儿,随后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掉了呢?这不可能,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啊,绳子没有系好,不就会掉了么?有钱人家的老爷都是这么般心大么?”阿晓有些生气了,这人真是古怪,掉了东西帮他捡过来,连句谢谢也不说,就是杵在那里,像根木头。

    阿晓实在不耐烦了,拿起玉佩就往这人的手里里一塞,道:“我先走了,你下次注意些,每个人都不像我这样的!今天掉了东西要是别人捡到,就绝不可能还给你了!”

    那人终于低下头,瞥见阿晓的面容,突然被惊了一下,伸手拦道:“小哥慢走!我有一事,想请问小哥。”

    “怎么了?”阿晓回头,他不是很想要搭理这个奇怪的人。

    那人终于没了木讷的样子,拱手道:“在下敢问,小哥令尊是何人,家母又是哪位?”

    “没有!我无父无母!”阿晓不耐烦地说,就算他礼数如何,脾气多好,却再也忍不了了。

    哪有人如此没有礼数的?

    怎么问些这种问题,难不成你还是那衙门的查人口户数的官差么?

    “走了!”阿晓头也不回的往苏颉家跑去。

    待到阿晓离去后,那人还是杵在原地,捧着那块玉佩,望着阿晓离去的方向喃喃道:“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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