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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咬定卿卿不放松 > 79.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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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时卿眉头微微一蹙。

    宦侍领命退下后, 徽宁帝给陆时卿赐了座,关切起别桩事:“昨夜可有收获?那吴兴纪家果真有猫腻?”

    陆时卿的目光在宦侍远去的背影上粘连片刻, 很快回神:“臣留意吴兴纪家已久,昨夜在他们的货物里发现大批崭新的箭镞, 是军器规制不假。不过, 倘使臣所料不错,这些猫腻是有人故意叫臣发现的,目的便是借刀shā rén。”

    徽宁帝眯起眼来, 心里约莫有了数, 感叹道:“朕的这些个儿子啊——!”完了又问,“你方才说,赐娴与你一道去了郊野。她可清楚这些?”

    陆时卿摇头:“县主不知始末。”

    徽宁帝似乎安心了些,道:“既说到元家,朕想与你聊几句。你可知方才张仆射来朕这里所为何事?”

    “臣不知, 还请陛下解惑。”

    “以张仆射为首的一干朝臣向来对元家抱有成见。早在当年,朕给元易直封了郡王,他们便提醒朕,滇南王势头如日中天,不得不防, 尤其是他那个淌着点郑家血脉的儿子。朕便将世琛当作质子, 下旨强留他在长安。”

    “昨年南诏入侵,又是他们, 非要朕忍辱求和, 令赐娴和亲南诏。朕晓得他们的心思, 元易直护女心切,多少将因此与朕生点嫌隙,他们就乐得见他与朕不和。可后来,这些人瞧了姚州来的急报,又改口了,希望朕允战。”

    他冷笑一声:“朕还能不知他们的意图?他们暗暗希望滇南兵败,元易直便可如军令状上所言以死谢罪。可这些人哪里料得到,如此危急的情状,滇南将士竟众志成城,力挽狂澜,叫大周反败为胜。”

    陆时卿一直含笑听着。

    徽宁帝又道:“滇南打了胜仗,元易直威震边疆,大获民望,他们又坐不住了,上书叫朕试探他,瞧瞧他是否有反心。朕便下旨令他携赐娴进京受赏。结果呢,元家大大方方,身正不怕影子歪地来了。元易直若真图谋什么,如何有胆叫一双儿女都落到朕的眼下?尤其此番,赐娴孤身来到长安,更是他赤胆忠心的力证不假。”

    陆时卿笑着点点头。

    “然而张仆射却不这么想,他方才来此,给朕出了个荒唐的主意——要朕将这丫头安进后宫。”

    陆时卿神情一滞,眼中一抹异色闪过。

    徽宁帝眼尖瞧见了,问:“你也觉着不妥?”

    他很快恢复平静,答:“何为妥,何为不妥?陛下,凡事皆有两面。张仆射所言,的确有助于您掌控县主及元家,此为利也。但县主是您的表外甥女,且前有九殿下对其爱慕倾心,这桩事说给天下人听,终归不是美谈。”

    “再者,并非人人皆懂圣心,此举到了朝臣眼里,也可能误解您是想提拔元家,到时,难免又是一场暗流涌动,血雨腥风,此为弊也。”

    徽宁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朕也是这个意思。朕倒无此念头,原还想叫六郎娶赐娴的。”

    陆时卿当然知道这事,嘴上却怪道:“莫非此前芙蓉园……”

    他话说一半,徽宁帝便冷哼一声:“是朕叫六郎去的。一来打消九郎的念头,二来令赐娴与六郎见上一面。结果呢,朕的苦心,都叫你搅了!”

    陆时卿连忙起身拱手:“是臣的不是。当日六殿下与臣在丹凤门巧遇,见臣闲着无事,便邀臣同往。臣未多想,岂料……”

    “岂料你竟抢了六郎的风头!眼下朕的六郎留不住赐娴,你说说,该如何赎这罪?”

    陆时卿早知会这样。老皇帝与他“推心置腹”唠了半晌,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这最后一句来的。

    如他识趣,这时候就该说一句:臣愿替陛下分忧,娶县主为妻,助陛下将元家牢牢捏在手中。

    但他不想识趣。

    只是如此情状下,也不可能对圣人直言“不娶”。

    他思量了下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您若要臣娶县主为妻,臣自然不敢不从。可依臣看,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不论是您赐婚,或臣请媒说亲,最终到底得看滇南王意思。姚州与长安远隔千里,实有不便,莫不如等岁末,滇南王与王妃照制进京时再作打算。陛下既已有妙计令县主回城,应也不急一时。”

    他说完这些冠冕堂皇的,又道:“您此刻心中必然怨臣,臣也不怕说来给您笑话,臣不喜县主,实是因此女克臣。臣与她数次相交,无一回不狼狈,今次还挂了彩。臣怕迎了这尊大佛进门,过不了多久,您就再听不见臣在您跟前耍嘴皮子了。”

    徽宁帝起先一脸严肃,听到后来放声大笑:“罢了!你是朕的臣子,也非儿子,这婚姻大事,朕不好逼你太过。但你也得有个准备,免得哪日朕一不高兴将你卖给元家,你还一口气缓不上来。”

    陆时卿颔首应是,将帝王哄妥帖了,才恳切道:“陛下,臣昨日查案,一宿未眠,元将军这一鞭子也着实厉害,您可否容臣告假一日?”

    徽宁帝点点头,交代了几句案子的事,令他回去好生歇息。

    陆时卿上了宫外的马车却并未安歇,将手上纱布一层层拆去了,唤来赵述吩咐:“想个法子将这伤口遮去。”

    赵述进到马车里边,看了眼他触目惊心的手背,不由一骇:“郎君这伤如何来的?”

    “别废话,我赶时辰。”

    他连忙点头:“法子是有,就是……疼了点,也脏了点,您确定要使?”

    “你尽管办就是。”

    ……

    陆时卿的马车疾驰出丹凤门的一刻,含凉殿的宫道上,一名宫婢碎步而过,与候在尽处的韶和公主郑筠低声道:“贵主,打听着了,澜沧县主欲回姚州,圣人不肯放行,派人……”

    郑筠听完,淡淡问:“陆侍郎呢?”

    “陆侍郎称病告假,今日怕不会来含凉殿教十三殿下念书了。”

    她苦笑一声:“知道了,下去吧。”

    宫婢欲退,又被她唤住:“等等。派两个探子去永兴坊附近转转,如陆侍郎出府,盯紧去向,回报给我。”

    ……

    陆时卿回府后,遮掩了手背伤口,将一名仆役招来房中,问:“消息。”

    这名叫曹暗的人答:“元将军未归,圣人的人马已去往郊野待命。郎君准备赶过去?”

    他摇摇头:“来不及,也没必要。但我得去元府一趟,等元世琛回,交代他几句。”

    “郎君可是担心,澜沧县主自山匪行迹中猜到事情原委,一生气便与圣人撕破脸皮?”

    “她倒不至如此鲁莽。我是怕元世琛得知真相后,一时冲动闹去宫中。”

    曹暗点点头,问:“您还是从密道走?”

    陆时卿“嗯”了声,捎上miàn jù,临走前一指府门方向:“门口那两个来盯梢的,给人家送碗茶水去,道句辛苦。”

    他一惊,也不敢询问是谁派来的探子,忙应是。

    陆时卿移开暗门,弯身准备下密道,突然一顿,回头严肃道:“等等,换送酸梅汤吧。”

    曹暗微微一愣,下意识问:“为何?”

    就在他以为自己多嘴了,郎君不会答时,却见对面人皱了皱眉头,道:“因为实在太难喝了。”

    难喝的东西,合该与人分享。

    但她还记得把握时机,很快回神,提醒他:“陆侍郎?”

    正神游天外的陆时卿被他唤回魂来,微一蹙眉。

    不就是一支簪子,抬手一插,便可换来由外到里身心舒坦,有什么不划算的?于是他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坐好。”

    元赐娴乖乖坐了回去。

    他绕到她身后,犹豫一晌,在不碰着她发丝的情况下,将簪子一点点缓缓推了进去,与右边那支对称得毫厘不差。

    碧珠连缀,衬得她一头乌发黑曜一般。

    大功告成,他手一顿,迅速移开,回座。

    元赐娴不碰也晓得,陆时卿的手干出来的活,必然精致妥帖。她冲他一笑:“多谢您。”

    陆时卿满脑袋都是方才绕去她身后时映入眼帘的,一头如瀑如缎的青丝,恍惚之下嘴边词乏,只“嗯”了一声,便继续翻开那本《盐铁论》看了起来,良久后,却听对面人再次小声唤他:“陆侍郎——”

    他抬眼瞥她,眉头刚欲皱起,却见她面露难色,指了一下他手里的书道:“我是想说,您这本卷子拿反了。”

    “……”

    陆时卿低头一看,霎时脸黑如泥,问道:“县主不曾听闻反本溯源的道理吗?”

    元赐娴一懵,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她听过这个词啊,可这词是这么个意思吗?

    “您该不是想说,反着拿本,便能溯源?”

    “对。”陆时卿面不改色,坚决不将书卷拿正,道,“正是此意。”

    大周的百姓知道徽宁十一年出的,学识渊博的探花郎私下竟这样一本正经误人子弟吗?元赐娴心情复杂地望望天,却终归未戳穿他,陪他看了足足大半个时辰的“反本”,直到他上到高阁,去查看郑泓的课业,方才离了含凉殿。

    她出园时恰好碰上郑濯,听说他准备去教郑泓习武。

    元赐娴有些奇怪,小皇子这年纪确实该拉拉筋骨了,但据她所知,先前圣人都是叫二皇子照管此事的,如今却怎么轮到了他。

    四面都是宫人,她便未多问,与郑濯简单打个照面就过去了,回府后叫兄长留意近来朝中形势变动,又与他商议起徐善的事:“我已叫拣枝去了浔阳,但一来一回不免费时,少说也得月余,且未必就有结果,我思忖着,还得双管齐下,找机会瞧瞧他的真容。”

    “咱们既是不能与六皇子撕破脸,便也不可直接扯了徐先生的miàn jù,这真容哪是那么容易瞧的?”

    元赐娴笑笑:“他二人不笨,怎会察觉不到,我元家至今仍未全盘托付信任?说白了,这就是层窗户纸。我们可以捅,只是法子得妙,得给彼此留足明面上的余地与情面。即便他们瞧出端倪,也只当我们是对这桩合作心有顾虑,而非怀抱敌意,这样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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