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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我的青春不在线 > 第3章 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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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浩然走出了宿舍楼,急急似漏网之鱼一样直奔图书馆而去。我和陆露西得以悠闲地走向校外的公交车站。

    路上陆露西和我分享了她和她外婆的故事,一般来说,在我们那里,外婆或者奶奶都喜欢女孩子。譬如我的奶奶就最喜欢我姐姐和小堂妹;我外婆也喜欢我姐姐,我舅大我妈许多,表姐看起来倒像是大了我一辈——她儿子只小我8岁,而表哥表姐的下一代都不是外婆带大的,所以感情就要疏离得多。

    我和陆露西讲了我外婆的病情,她的主要的毛病就是青光眼,青光眼导致的视力损伤是不可逆的,但是产生让她自杀的原因并不是青光眼本身,不过这没必要细讲。

    陆露西了解到外婆自杀的理由是出于对失明的难以接受的时候,就露出了感同身受的伤感——“失明确实太可怕了,换做是我,我也不能接受。”

    是啊,正如我读《假如给我三天光明》这种文章,所感受到的不是对生命的热爱,对光明的渴望,而是一种胆怯——因为我知道如果易地而处,我绝对做不到海伦?凯勒那样坚强——讽刺的是,这个名字也是一个眼镜牌子。

    所以,每当学习到英雄的事迹的时候,老师讲授的是英雄的精神气概,我所感受到的却主要不是这些,而是作为对比的我的精神的渺小、意志的软弱和思想的卑劣。

    陆露西看了我一眼,小心地问道,“你今天有点奇怪,是因为伤心吗?”

    倒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应该伤心而没有伤心。但是这种心里话不必说出来,解释起来就显得真的渺小、软弱和卑劣了。

    于是我就说,我有点伤感。是的,是应该伤感,物伤其类,心同此心,心同此理,更何况是亲人。作为一个喜欢思考的文学青年,我也会悚然而惊自己七八十岁的时候会怎么样,念及后事,不禁生出苍凉之感。

    “你想的也太远了。”陆露西这样说道。

    不,时间是过得很快的。我这样回应她说,我初中和小学的时候,觉得埋头念书的日子无边无际,但是谁知道,一转眼我们都已经不是未成年人了。以至于我还很怀念当初,你被别人追着抓辫子的小时候。

    陆露西忍不住笑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还记得。”

    是啊,那时候是童年,现在是青春,关注点还是老师和同学,但是现在很快就是社会人了,关注的东西多了许多,复杂了许多。说起来,你是不是准备保研继续读书了?

    “你才知道啊!”陆露西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扫除了一开始那种陪同死者家属的肃穆,轻笑着说道,“对了,你准备保研还是考研?”她紧跟着又来了一句,“你成绩那么好,肯定可以保研,不像我们,还要先找老师拉好关系。”

    这绝对是谦虚,外校想要考我们学校研究生的同学们听了你这话,一定呕血三升,她们哪像你们,导师提前一两年都选好了。

    不过对我而言,考研不考研,意义都不是太大。

    “为什么?”

    “因为有可能我要回去继承我爸爸的废品收购站。”这句话显然被陆露西当作是一个玩笑了。

    说话间,公交车站的公交车都来了,我就不继续和陆露西解释了,而是挥手和她告别。

    “回来的时候,打我电话。”在我上了车之后,她站在站台上,和我挥手叫喊道。

    我挥了挥手,点了点头。

    也许老天也都在帮忙,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到了火车站,居然让我抢到了最后一张回老家的卧铺票——其实我都已经做好了只能买到坐票的心理准备了,哪怕是站票也认了,看来五一毕竟不是春节,如果是春节期间的站票——我宁愿多等几天也要买张坐票。

    开车是在半夜靠近一点钟了,买了票才刚刚五点半,我就到火车站外面肯德基吃晚饭,并打算吃完了饭到附近的网吧坐上几个小时,到十二点了进站等检票上车。

    但是在肯德基啃了两个大汉堡之后,我又懒懒散散,一时之间那里也不想去了。

    我莫名其妙地坐在肯德基里,叼着吸管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可乐,然后想起我父亲他离婚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了,告别了安稳的生活,把工作关系从政府转到了一家莫名其妙的企业中去。如果他不离婚不换工作的话,现在起码应该是县长……或者副县长?最起码也应该是调研员,或者人大的副主任,或者政协的副主席。

    当然,这有可能都是我的意淫,他也有可能一直当着他的小科长而已。因为不存在我设想的现实,所以才存在假设。

    当我开始考虑我本科毕业之后应该做什么的时候,对照之下便惊愕地发现,我爹他居然已经逼近退休的年龄了。

    这真是一个悲剧,我记得我今年过年的时候和我姐见面,她刚好说起她想要考研究生来着。

    我对我父亲记忆最深刻的一句话便是他和我外婆吵架时说的:老子头发都白了,生个儿子才耗子大。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不过就现实状况而言,当时正在上小学的我比耗子大多了。

    这句话也启发了我的好奇心,在这句话之前,很长时间里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余的,我的同学中有兄弟姐妹的一大把;而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我倒像是我爸和我妈晚婚晚育的奖励了——买一送一。

    后来我妈告诉我:我前面还有两个哥哥,所以我不是行二,而是行三。

    大哥小时候生病,打庆大霉素过敏死了。我爸妈悲痛欲绝,平复了好几年的心情才重新努力生下了二哥。

    我上初高中之后,我爸妈逐渐把我当作半个大人,才陆续和我讲我二哥的事情。即便是在我爸这样不惯于言辞的人,在和我提及二哥的时候,仿佛从记忆中挖出来了宝藏,炫耀似的讲了许多二哥在很小的时候就如何如何聪慧,能够复述大人讲过的话,一字不落——具体的事例就是某一年他从乡下骑自行车带二哥到县城里来看爷爷,来的时候他给二哥讲故事,回去的时候,二哥就把他讲的故事重复了一遍。

    他和我讲这件事情的时候,语气已经平淡了,看不出多少波澜。

    倒是我妈妈提起我二哥的去世依然耿耿于怀:我们都去上班去了,你外婆在厨房里烧火,他在屋门口玩,结果被车子撞了。

    每次说到这里,她就说不下去了。

    所以,有时候我会想:我是多么幸运或者是不幸,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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