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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刀味 > 第四章 破庙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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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游原回过头,哪有人影,知道上当,急忙转头,见秦楼已抱着秦园跳出了窗外,正待追赶,却被孟昙拦住了。

    “姑娘为何拦我?”鹿游原问道。

    孟昙摇摇头,说道:“他们必然是逃回雁荡山庄,那是人家的地盘,你单枪匹马,讨不到好处的。”

    鹿游原心想:“孟姑娘所言不错,我正好有要事在身,不便横生枝节。反正已得知他们是雁荡山庄的人,不怕他们跑了。”便道:“那就先让他们多活两天。我还有要事,可得先走一步了。”

    “啊!你这就要走了么!”孟昙一听急了。

    “姑娘莫非还想请我喝酒么?”鹿游原笑道。

    孟昙点点头,说道:“不然你就住这吧,我天天请你喝酒!”

    鹿游原哈哈大笑:“多谢姑娘美意,怎奈我向来不安分,在一个地方待不住,这会儿又有要事在身,不可久留。”

    孟昙嘟了嘟嘴,失望道:“那好吧——小二,给鹿大侠的酒葫芦斟满酒,记住,要二十年陈的女儿红,要是敢掺水,我罚你这个月工钱!”

    店小二在楼下应了一声:“好咧!放心吧大小姐!”跑上楼取了鹿游原的酒葫芦,到楼下斟满了酒,又送了上来。

    鹿游原将酒葫芦背到背上,向孟昙抱了个拳,道:“孟姑娘,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孟昙道:“后会有期。”目送着鹿游原走出了酒楼。

    鹿游原出了酒楼,只见月光倾泻在西湖之上,波光粼粼,光彩照人,整个人心情大好。原来在太白楼里一番鏖战,竟然从白天打到了夜里。

    鹿游原心道:“那人约我戌时在西湖东侧的破庙相见,却不说所为何事,恐怕是什么埋伏。”他拔开葫芦塞,喝了一口酒,“便是龙潭虎穴,我鹿游原也敢去走一遭,小小破庙又有何惧?”想到此处,豪气顿生,仰天长啸,震得湖堤上万千柳条纷飞,不停地拍打湖水。

    沿着湖堤东行,不一会儿,一角屋檐出现在柳丛中。“就是这里了。”鹿游原警觉起来,握紧了酒葫芦。前行几步,一座破败的小庙出现在眼前,腐朽的半扇庙门在风中吱呀作响,鬼气森森。

    鹿游原走到破庙门前,高声叫道:“朋友,鹿游原前来赴约。”

    话音刚落,只听庙里传出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鹿大侠果真是信人,贫僧佩服,还请鹿大侠入内一叙。”声音虽然不大,但浑厚有力,明显蕴含着高深的内功。

    鹿游原心想:“听这声音,是少林派的僧人?晦气晦气,我每次遇见和尚,至少得倒三天的霉。”他推门而入,原本漆黑的室内射入了一束月光,不等他看清对方相貌,一道犀利的掌风便迎面袭来。

    “好贼人,暗算我!”鹿游原避开对方的掌风,手中酒葫芦挥出,朝对方胸膛打去。

    那人左右手同时拍出,左手挡住酒葫芦,右手结了个佛印,攻向鹿游原的面门。

    “左右穿花手?果然是少林派的。”鹿游原不闪不避,左掌拍出,硬接他的招式。二人手掌还未接触,内力均已从掌心吐出,那扇在风中摇曳的庙门“嘭”的一声,碎成齑粉。

    鹿游原正待加重内力,不料对方内力竟突然收回。

    “阿弥陀佛,好精深的太乙阴阳功,阁下果然是鹿大侠。”

    鹿游原收回左掌,道:“原来朋友是在试探我,莫非信不过我鹿某人?”

    “江湖人心险恶,不得不防,还望鹿大侠恕罪。”那人边说边从黑暗中走到月光下,只见他形体瘦削,未着僧服,而是寻常庄稼汉的打扮,身上衣物打满了补丁。两只眼睛各有一道刀疤,翻着眼白,在月光下极其?人。

    鹿游原见他是个瞎子,微微一惊。

    “阿弥陀佛,”那人凄凉一笑,道:“人心黑暗,世态炎凉,闭上眼睛,倒还干净些。”

    听他的语气,竟是自己弄瞎了双眼,鹿游原心想:“此人行为举止端的怪异,但似乎又处处透着侠义之风。凭他的武功,必是少林派中翘楚,不会是无名之辈。”他有心结交,当即问道:“不知阁下与少林寺方丈静严大师如何称呼?”

    “少林?少林……已是前尘往事了。我如今只是个寻常樵夫,名讳不提也罢。阿弥陀佛。”

    鹿游原心想:“这人张口闭口阿弥陀佛,用的也都是少林功夫,可见少林在他心中烙印之深,必然发生过什么重大变故,才致使他落得今日这个下场。不过他既不肯透露,我也不便再问。”转而说道:“阁下费尽心思,传信给我,约我在此见面,不知有何见教?”

    那人神情肃穆,郑重地说:“数日之前,我无意间得知一件机密,不久之后,有人将对武当不利。”

    “对武当不利?”鹿游原喝了一口酒,道:“愿闻其详。”

    “小心西边。”那人只说了四个字。

    “只有这四个字么?”

    “在下亦有难言之隐,只能言尽于此,恕罪恕罪。”

    鹿游原还想细问,那人却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庙门,一眨眼就消失在杨柳之中。

    “小心西边……小心西边……”鹿游原咀嚼着这四个字,心道:“西南点苍派,西川峨嵋派,西北崆峒派,大门派无非就这几个,莫非是他们要对我武当不利?这几个可都是名门正派,岂能做这等事?

    “若是绿林道上的,就是将南北十三省的绿林一起算上,也找不出几个像样的人,武功最高的几个恐怕连白师伯都打不过,拿什么对我武当不利?”

    鹿游原思来想去,也理不出个头绪,盘算着回山禀告掌门,由他定夺。

    忽听一声叱喝从神像背后传来,他心头一惊:“这里还有别人?”

    “小兔崽子,扶不上墙的烂泥,这道开水白菜,精髓便在这汤底,我叫你炖够十二个时辰,你是不是只炖了十一个时辰?”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叫骂着。

    “你别跟我倚老卖老,我每日白送你吃的喝的,你还有脸挑三拣四的?少炖了一个时辰又吃不死人!爱吃不吃!”一个少年的声音反击道。

    “就你这样也配当厨子?做菜讲究的就是火候,别说一个时辰,就是差了一刻钟,味道也截然不同,懂不懂?”

    “呸,你以为我愿意少炖一个时辰?今天酒楼里有人打架,半个酒楼都砸了,我躲都来不及,还能抽空给你做吃的就不错了,你到底吃还是不吃?”

    “吃吃吃,筷子给我!”

    “这还差不多。”那少年的声音充满了胜利之喜,接着说道:“我说你们练武的,天天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有这闲工夫不如上勾栏听曲去。”

    鹿游原听着二人对话,不觉莞尔,他原以为还有埋伏,不料是一老一小在斗嘴,小的那个还是太白楼的厨子,心想:“帮太白楼打发了庞独眼,又替他们保住了二百两金子,和砸了他们那些桌椅,应当足以一笔勾销了。”仰头喝了一口酒,走出庙门。

    “慢着。”那苍老的声音道。

    “什么慢着?”少年问道。

    “武当派的小子,慢着。”

    “哦?”鹿游原一听老者是在跟自己说话,停下脚步,转身朝佛像说道:“前辈是在叫我?”

    “这里就你一个武当派的,不叫你还能叫谁?”

    鹿游原心道:“这人脾气倒不小,不知是何方神圣。”走到佛像跟前,抱拳说道:“前辈有何指教?”

    老者咳嗽了几下,道:“你武功俊得很呐,方才我听你与那少林僧人交手,你的太乙阴阳功,已练到了九重境界,武当上下,也就你师父能压你一头了。”

    鹿游原心头一惊,“这人竟然只凭声音,就能听出我内功练到了哪一重,这等武功修为,我连听也没听过。不知此人是敌是友,若是敌人,我可不是对手。”

    “嘿嘿嘿,”老者冷笑两声,说道:“小子,你莫担心,我和你无冤无仇,不会害你。”

    那少年突然扑哧一笑,说:“就你这缺胳膊少腿的,路都走不稳,能害谁?”

    “哼,便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的手段。武当派的小子,接住了。”老者出声提醒,声还未落,一只铁拐如灵蛇出洞般从佛像后窜了出来,点向鹿游原的肩井穴。

    鹿游原见铁拐速度极快,却不含内力,心中疑惑,转念一想:“是了,这位前辈是想考量我的招式。”他方才一直暗暗戒备,此刻并不惊慌,随手举起酒葫芦格挡。

    铁拐不等招式用老,半空中画了个圆,躲开了酒葫芦,又朝鹿游原肩井穴点来。鹿游原一个侧身让过铁拐,酒葫芦在掌心转了一圈,打向铁拐的中部。

    “嘿嘿,胆子不小,想断我铁拐?”老者冷笑一声,手中铁拐一挑,避开酒葫芦,手腕一抖,铁拐变了七八个方位,始终不离鹿游原的肩井穴。

    二人瞬息之间,已交手四五十招。无论鹿游原如何应变,酒葫芦始终碰不到铁拐,甚至被越逼越紧,几乎攻不出去。

    “着!”老者一喝,铁拐点在了鹿游原的肩井穴上,鹿游原被震得后退一步,踩碎了一块地砖。幸好铁拐没有附着内力,否则鹿游原一条胳膊当场便要废掉。

    鹿游原并不恼怒,反而哈哈大笑:“痛快痛快,能与前辈交手,真是平生快事!前辈武功出神入化,晚辈自叹不如,自叹不如!”说罢,拔开葫芦塞,灌了两大口酒。

    “你能将武当的纯阳拳法化用在酒葫芦上,算得上天资聪颖,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不中用咯。”

    “哈哈哈哈,没想到晚辈这点微末道行,竟也能入前辈法眼。”鹿游原一向不掩饰内心喜恶,今日连斗四场,更是豪气大增,此刻得到他人称赞,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以你的武功,已然在许多门派的掌门人之上,不出十年,就能登峰造极。可惜……”

    “可惜什么?”鹿游原和那个少年异口同声地问道。

    “可惜,武当派大祸临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的性命恐怕难逃此劫,可惜呀可惜。”

    “怎的这位前辈也说武当派大祸临头?”鹿游原心中不解,问道:“不知武当派究竟有何劫难?晚辈驽钝,请前辈指点。”

    老者冷哼一声,道:“这是你武当派自己的事,怎么反倒来问外人?”

    鹿游原愣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听那少年说道:“这位……鹿大侠,这老头喜怒无常,这会儿他又犯了浑,你别和他一般计较。”

    “嘿嘿,你也不用太担心,”老者冷笑,阴阳怪气地道:“你师父那么大的本事,说不定能保得武当周全。据我所知,还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他话里虽是称赞之词,听在鹿游原耳朵里,却充满了反讽之意,看起来这老者似乎与自己的师父祝孤山颇有些过节。鹿游原说道:“既然前辈不愿赐教,晚辈也不便追问。不过我武当派成立百余年,从未怕过任何人。若有人想寻武当的晦气,尽管来便是,我武当派全都接着。”一口气喝光了酒葫芦里的酒,说道:“告辞。”便施展轻功飞走了。

    老者冷冷一笑,道:“骨头倒硬。”

    “骨头?开水白菜哪来的骨头?”那少年茫然问道。

    “咳咳咳,”老者被呛了一口,无奈说道:“能遇见你这么蠢的人,老夫也算开了眼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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