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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蹲在小土丘上，林克再三确认过，这里与梼杌之间的距离，足够建立起交流。他用手指撵起一把沙土，任沙子从之风流下，以此缓解紧张。
“五分。”
这仅有的五分把握，不知道是十分制还是百分制。林寻双眼放空了几秒，忙鼓励道：“没事的，一定会成功。我虽然不知道，从建立交流到完全驯服它，这中间到底存在什么技术难度。但作为你大哥，我无条件相信你。”
“你这大哥当的还真挺省事的，换成我，我也能当好这个大哥。”荒道，“还技术难度，这有什么不好解释的，就跟古人驯化野兽一样。你这兄弟天生就能与生物建立交流，像什么蚂蚁老鼠这类小动物，稍一施威，它们就照着他的意思去做了。驯服梼杌的难度就在于，这东西实在太大，不是随便威胁一下就能听话的。”
林克操控动物的原理不该跟刀里的寄生体一样吗，强行入侵其思维，然后让它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被荒这么一解释，驯服的关键变成了跟梼杌谈判，原来高大上的东西一下子就掉了档次。
“我逗你的，要真是靠谈判倒好了，牲畜们的思想何其简单，吃饱睡好，仅此而已。很容易达成协议，这协议也很容易瓦解。”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话痨这么无聊的语音助手，可能你还潜藏着杠精本质，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的产品经理是从粗粮家跳槽的。”
林克全神贯注，脸上一如既往地浮现出微表情，丰富而多变。说好无条件相信他的大哥，言行一致，说了相信他就再也不管，好像这是已经成了，开始跟荒斗嘴。
“粗粮家？”荒不解，“什么粗粮？”
林寻邪魅一笑，解释道：“你没听说过四百多年前的百家争鸣？”
他这一笑，不是对荒的无知进行嘲讽，而是看出在自己大脑信息流中，还有对方尚未翻阅触及的地方。看来这个荒并不是对自己的一切全知全能，好像明白怎么彻底摆脱他的控制了。
“哦，我当然知道，百家争鸣。”
他知道，荒这是怕玄机暴露，不懂装懂。于是故意诈他道：“哦，那你说说看，菊花家的优势在哪里？”
“菊花家？我只知道儒家墨家这种名声最大的，那些小众不入流的学说，我还没有研究过。”
自欺欺人，漏洞百出。
“哈，你说菊花家是小众，是不入流的，你知不知道当年菊花家的海军有多强大？连粗粮家最狂热的追崇者都拿他们没办法。”
林寻好像渐渐明白，要怎么样瞒住荒，不让他提前获知自己的想法。人在提起一件事情的时候，通常会在脑中准备好相关的材料。例如这件事情的概括、题外话、延伸片段、将要引用的句子等等。
只要在想起一件事的时候，保持头脑空白，刻意不去思考，荒就没办法读懂。
“可是，你刚才想到的这些已经被我知道了，不好意思。而且，我猜你是又犯傻了，如果强行不去准备相关的材料，你会无话可说。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你内向，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干扰。”
林寻又把话题重新拉回去，为自己的愚蠢想法赶到脸红。
“这个百家争鸣，在当时传为一段佳话。尤以菊花家、粗粮家以及蓝绿家三足鼎立之时最为精彩。”
“是完全不用担心林克搞不搞得定吗？”荒无奈道。
能让话痨荒主动担任话题终结者，林寻觉得自己在把天聊死这项事业上，又迈出了巨大的一步。这是他个人的一小步，却也只能是他个人的一小步而已。
再看那头梼杌，竟然奇迹般变得异常温顺，像一只懒猫，侧身躺在地上，等待主人的抚摸。只是丑成这样的宠物，好像也没有主人愿意去抚摸。
“搞定。”林肯轻描淡写地说道，随后就像是这种场景早就司空见惯一样，缓步迈向梼杌。
“不是啊，”林寻追过去问，“你这次没有昏厥，也没有冒汗，而且你的身体全程都没有飘起来，你确认成功了？不要一走过去，被那头巨兽一口吃进去才好。”
“你话很多诶。我从来都是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控制人以外的所有生物。”
见林克还是藏着掖着，林寻下定决心要问出究竟。
“那你之前又是飘起来，又是晕倒几次，都是在骗鬼哦。是为了躲避战斗才装出来的对吧？”
“不是。”
“收音机。”荒提示道。
“收音机，不对，什么收音机。”林寻被脑袋里突然冒出的词语打乱原本的语序，“对，收音机，你不要拿收音机串台这种智障理由来跟我解释，我是不会信的。”
“没准备跟你聊收音机。”
“不聊收音机，那你准备聊什么？”
“我订的宠物到货了。”林克指向身前。
抬眼，自己一脚已经踏在梼杌的脚趾上。起初以为是块石头，准备一脚踏上去拦住林克，向他问清楚。林寻连忙把脚收回来，连着试探几下，才放心观察起这头梼杌。
“所以说，咱俩不远千里，就是要过来取这个大快递的？”林寻用鄙夷的目光，嫌弃的指着梼杌，“这种快递你也签收？我尼玛，头一次见人自己上发货地址取件的。”
“我们回去吧。”
林寻转头，望着远方卷集的沙尘，再看一眼脚下泥泞不堪的道路。此来一千多里地，全靠双脚，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
“此去一千多公里，全靠双脚……”
“这么大头梼杌不骑，要用走的，你脑袋进水了？”
现在连小弟都敢嘲讽自己的智商，林寻当然不乐意，他火冒三丈，怼着荒一顿臭骂道：“你这个恶心的东西，能不能把我大脑文件重新整理好，你看看我现在说的都是些什么蠢话。你把我弄成痴呆，我也绝不让你得到荆轲的身体。你这辈子就待在我的双刀里好了，我要请最好的工匠，造最牢固最厚实的盒子，厚实到脑电波都没办法穿透。然后把你这恶心的东西装在盒子，埋进最深处的熔浆层。”
一堆垃圾话吐出，觉得心头彻底舒坦了。终于理解世人所说的不吐不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荒讲起废话也不是盖的，一大段接着一大段，不知疲惫。可他没有那么做，他甚至连一句废话都没说。短短的四个字，字字都像是加农大炮直射林寻胸口。
“哪鹭伶呢？”
的确，鹭伶是她的人质，只有他威胁林寻的份。毁了双刀同时也是毁了鹭伶，杀了杀也是杀了鹭伶。林寻的脑子开始打结，陷入解不开的死扣。
他秒怂了，转向林克道：“所以我们已经尽快启程，早日回到方舟。也好另寻其他办法，帮助鹭伶走出困境。”
“河蜥能日行千里，梼杌只能行五百里。回去，最快也要三天时间。”
“甭管几天，先上路。”
两人乘着梼杌出发，为了避免造成人们不必要的恐慌，特意选择了一条遍布无人区的路线。一路上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对于梼杌的控制还处于初期，林克又不能分心。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跟荒打嘴炮。
要是这两人的嘴炮可以按照一定比例转换成火力，这个比例不用太高，炸掉十个广岛和长崎都不在话下。
离方舟首府还有六百多里，所携带的食物早在出发后的五个小时就消耗殆尽。林克有些力不从心，梼杌也显得暴躁起来。
“再这样下去不行的，要是你万一撑不住，我们马上就会变成梼杌的口粮。还是就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找点吃的。”
“我问过附近的爬虫，最近的城邦离这里只有三十里，我在五分钟前已经命令梼杌转向那里前进。”
以前没有发现，这小弟办起事来稳如泰山，除了外表，没有一处显出小孩子气。倒是被荒干扰的自己，言谈举止无不像极弱智。
“既然温饱问题马上就能解决，那你能不能透漏驯服梼杌的细节？”
“我现在一分心，你就会被梼杌当成跳蚤挠死。”
“哦，那我还是安安静静等着开饭吧。”林寻说完又挑起和荒之间的嘴仗，“你可没说调用我的大脑文件会导致我智力下降，我在没被你司告知风险的情况下，使用了这项服务。你剥夺了我的知情权，由此产生的一切损失将由你全部承担。”
荒一路上被这个智障儿童吵得快自闭了，长叹一口气道：“我说过了，我要是提前知道你的智力会下降，我绝对不会住进你的刀里，长期忍受你的逼逼叨。”
“你就说你住没住进来？”
“住了。”
“所以你必须全权负责。”
“你这是抬杠啊兄弟，在百家争鸣的时代，微博上最不缺的就是你这种杠精。”
“哟，从我的大脑里补习了百家争鸣的内容？要不考考你饭圈用语？知不知道克里斯吴为了输出文化有多努力？”
“我选择狗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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