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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少爷，竟然给人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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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杭叶家的威名，即便是出了江南道，在别州之地，都是家喻户晓。因为除去处在京杭城的本家实在富可敌国外，地处边境的分家也以骁勇善战闻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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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儿郎在京杭城之地，走到哪都是仰着脖子的，因为从不会缺少低头献媚的人，更没有人敢惹这个用银子都能砸死人的大家族，叶家子孙出行所带的扈从，也更多是为了造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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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这规模在叶家产业里都排不上号的小小的客栈里，叶少爷竟然给人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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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惊人的女掌柜环顾面色各异的扈从，忍不住笑出声来：“怎的？叶家儿郎，都是些不长鸟的？连我一个娘们都不如，赶紧回家做饭带孩子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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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骇人事实震惊的扈从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拍案而起。黑袍老者叶尚文一马当先，浑身已是散出浓浓杀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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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因为实在没有料想到这母老虎竟敢对自家少爷动手，有所松懈，给这不要脸的黄脸婆娘占了先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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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到此为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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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叶尚文虽是虚度半生，可这一身炼神修为，却不是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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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早在他起步之前，一个带着戏谑嗓音的声音从后边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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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老兄可不能倚老卖老呀！不然，咱们两个老头子出外头散散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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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尚文惊愕回头，是一张老树皮般的苍老脸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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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掌，肉眼可见萦绕着浑厚青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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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一世的叶尚文只来得及瞪大眼睛，一声巨响之后，一团黑影便从客栈里头飞出街道，竟是直接洞穿街道对面的围墙，激起飞沙走石，尘埃漫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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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内的糟老头呵呵一声，脚底的地板砖竟是直接碎裂，老人倒腾而出，落入那片尘埃之中，又是接连不断的巨响，犹如天雷滚滚，震耳欲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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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过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叶家扈从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连刀都没有拔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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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掌柜从腰间拔出长鞭，柳腰成弓，长鞭激射而出。沿路上的桌椅长凳竟是被抽得支离破碎，最后打在两名扈从腿上，顷刻间皮开肉绽，百来斤重的躯体更是直接被抽飞，撞破上楼的楼梯，砸得头破血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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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鞭子甩出之后，女掌柜没有收鞭，换手接过长鞭，犹如铁匠轮锤，在头上转过一圈之后再度甩出，打得迎面的数名扈从衣衫破碎，像是断线风筝般飞出，撞翻沿路桌椅尚且不止，印在向着后院的墙边，当即就歪着脖子晕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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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飞来的人肉撞在等不来沈小二、只得自己端菜上来的胖大厨身边，给他惊得直哆嗦，定睛一看后便认清局势，当下就火冒三丈，两个盘子砸在就近的一名扈从脑袋上将其拍晕，再狠啐了一声，张开壮硕的双臂冲上前，扑倒两名扈从便在地上扭打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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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雷震子从小便不是一个怕事的，早在他娘亲扇飞叶家公子的时候，还没到大人腰高的小娃便抡起板凳，一触即发后，更是直接用板凳偷袭得手，砸得一名扈从抱头鼠窜，再趁机使了一记从糟老头那学来的猴子偷桃，最后往脑门狠狠补上一记虎拳，直接放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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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个前来听书的江湖侠客夹在中间进退不得，也不知是谁贱兮兮地喊了一声，哎呀，你们叶家人怎生这般不讲理，连看戏的都打？接连几句脏话之后，几名江湖游侠便学疯秀才口中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加入战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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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二十个人影扭打在一起，好不热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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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之中，疯秀才用脚尖轻轻点了下倒在自己身前的扈从，没有反应，疯秀才再看看自己的手掌，喃喃一声：“成了？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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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长刀劈面而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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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之间，疯秀才认清来人只是一名扈从，惊呼一声：“君子不器，是为不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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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避开来袭的扈从，往后跳到柱子旁，探出个脑袋，摇晃不止：“君子不争，是为无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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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扈从往左，疯秀才便往右，那扈从往右，他便往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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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柱而走，不亦乐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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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处是厮杀叫喊声的客栈内，疯秀才笑道：“古人诚不欺我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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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掌扇飞的叶家少爷从地上爬起来时，头昏脑涨，周遭嘈杂的声响好似要将脑壳挤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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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良才屏气凝神地盯着混战之中的女掌柜，突然吼道：“停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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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扈从被这一声喝止，倒是客栈这群人得理不饶人，几乎每人都是逮着不还手的扈从来了好几下，才肯罢休。混战中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雷震子更是气不过，趁机一板凳拍在这不知好歹的叶家少爷的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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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良才回头瞪了他一眼，不为所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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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震子楞了一下，赶紧跑到娘亲身后，碎念道：“这天底下竟有不怕疼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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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一拍长鞭，笑问道：“怎么，叶公子是觉得以多欺少对我们虎门客栈不公平，可是要和我单打独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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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良才咬牙道：“前些年的事情，确是我们叶家理亏，今日之事，却是尔等无礼在先！往后，叶穆两家就此扯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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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掌柜哈哈大笑：“叶少爷可真是得了令尊的传承，生意算盘打得真响！区区几名扈从的皮外伤，也能和我们当年付出的代价相提并论？别和我扯什么面子尊严，你们不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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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良才忍气吞声：“既然李前辈不愿与我叶家联手，我等便不再打扰，告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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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公子说完便招呼手下扈从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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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家公子雷震子却依依不饶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是茅厕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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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掌柜给了他一巴掌，回头对叶良才嫣然一笑：“瞧瞧你们把咱家客栈闹成了什么样？记得送些银子过来，不然我这店铺没钱整修，咱闲着没事，可就要去你们叶家登门拜访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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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良才冷笑道：“幸甚！定当恭迎大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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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名扈从相互搀扶着离去，神出鬼没的糟老头也从外头轻轻一跃，落在掌柜的身边，打量叶家少爷的背影道：“一入风云便化龙，日后成就，不可限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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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揪着雷震子耳朵道：“这小子还不开窍，我穆家要后续无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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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震子因无故挨了娘亲两顿训而烦躁不已，糟老头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再玩两年也不迟，还轮不到他来考虑这么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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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翻了个白眼：“还想指望姓沈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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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小儿是不错，可要是和我们小兄弟比起来，嘿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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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老头满意地抚须，环顾客栈后，楞了楞：“咦？小兄弟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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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大厨在厮杀中挨了一刀子，眼下正在江湖游侠的好心帮助下处理伤口，听闻之后，狠狠啐了一声：“提那个怕事的作甚？上次就躲到柴房里不敢吱声，这一次估计又不知道躲哪藏起来了吧？真是个白眼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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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老头猛然想起什么，哭笑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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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外头的街道上，半边脸发肿的叶良才和身上一块青一块紫的叶尚文皆是瞠目结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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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众扈从，更是呆愣原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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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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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街分处江畔两岸，由鸳鸯桥衔接，是整个京杭城内，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之一。只要不是碰上雷声滚滚的雨天，永安街上的行人从清晨到深夜，都是络绎不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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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岸店铺的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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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走入街头就能闻到叫人垂涎的吃食香气，放眼望去，有着店铺的商家摆出响当当的招牌，大厨扬着大锅翻炒不停，掌柜的吆喝着客人去往店里；靠江推着小车的商贩亦是不甘示弱，拍着胸口向游人保证先尝小口，再决定落不落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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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江上的船商尚且不多，不然便更是热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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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山人海中，两只手上提满吃食的沈小二，觉得自己已经被油烟熏成了腊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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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前头的叶家大小姐倒是优哉游哉，左手摆着拨浪鼓，右手抓满羊肉串，嘴里还塞着半块肉饼，两眼就迫不及待地扫过沿路的吃食，瞧见看起来好吃的，便蹦蹦跳跳，吧唧嘴道，这个看起来不错，小二小二！快给我拿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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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就跟着过来当了一回苦力工的沈辰逸哭笑不得，这叶大小姐也太不讲理了。本来说是要听他讲那日两位高手的过招，说完之后这大小姐却好似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打着呵欠，说一定要找些乐子，不然得闷死在这里，然后竟然将他从后门生拉硬拽带了出来，他不答应就要喊非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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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二哪里敢不从，本来就被雷震子扣了几顶帽子，要是真惹上了这一尊活佛，那他可就真的玩完了。幸好叶大小姐说只是出来买些吃食，沈小二估摸着偷溜一阵，应该不至于被掌柜的鞭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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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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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逸估摸着这姑娘该吃进去几斤的东西了，看这步伐却是轻盈得犹如山间小鹿，一蹦一跳的，好不畅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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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有钱人家的子孙都这么能吃？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长成这幅样。前方的叶以彤正俯身查看街边的吃食，胸前的山峰好似要压下来，蔚为壮观，可丝毫不比街上抱襁褓的妇人要逊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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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沈小二不住低下头，有些脸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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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彤转身将手里的一大串羊肉递过来，花团锦簇似的：“这都逛了半天了，你怎么什么都不吃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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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逸可没见识过这种场面，也不知道接好还是不接好，只得苦笑摇头：“大小姐您不用管我，小的惶恐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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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彤满是埋怨：“你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本来就是见你有趣，才想着带你出来会好玩些的，如今看来和那些无趣的扈从没两样，倒不如拉上弟弟过来逛逛，好歹还是个敢说话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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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二只得笑道：“这不瞧见你一直往嘴里塞东西，担心你噎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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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彤愤愤不满，正想着训斥这名不开窍的店小二，张嘴却打了个响当当的饱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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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大小姐到底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当下就红了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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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二只是笑，把头扭到一边，假装看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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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彤瞪了他一眼，扭头狠狠咬了一口肉串：“走，我还要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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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抑郁不平的叶家大小姐正想吃遍这一条街，好泄泄这些时日以来，杨胖子回城给她们带来的压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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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两步后，才发现沈小二没有跟上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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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逸仰头望着鸳鸯桥，桥上有才子撑伞，佳人在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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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那头的更远处，是神仙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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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力极好，大晚上都能从客栈屋顶，隔着好几条长街，将鸳鸯桥上众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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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也能看到，神仙楼看台上的女子在翩翩起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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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赵灵燕的女子，笑靥如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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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彤站在沈小二身边，同他看了半天都没能看出个究竟。到底生在叶家，愚钝不得，叶家大小姐突然笑道：“好了，我说客栈里头这么有趣一个人，怎么出来之后就变成了闷葫芦？原来是心心念想着神仙楼的仙子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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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二尴尬一笑，叶以彤不满道：“神仙楼的仙子就这么好看？我也不丑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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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逸无言以对，大小姐，谁敢说你丑啊？虽然不会掉脑袋，可敢说出这句话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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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平心而论，叶家大小姐当然不丑，倒不如说是遭人羡煞，生在万贯家财的叶家不止，还带生得一副好皮囊。曾有过路道人断言曰，此女洪福齐天，即便不靠叶家的铺路，将来也是嫁入宫中当妃子的好命。再不济，也能与达官贵人结为连理，如何疯癫，都能一世无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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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不说，就这幅天生祸水、没心没肺的模样，可真给那牛鼻子老道说对了一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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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彤撇了撇嘴，将拨浪鼓甩到一边，轻拍胸口道：“快跟我说说是哪个仙子，我倒是要看看她有多好看！若是真有些皮囊大名气的仙子，我便服气。若是些没听说过的小丫鬟，你求求我，再帮我找些乐子，我若是心情好了，就帮你抢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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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二又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说来做甚？不会有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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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彤皱眉怒道：“怎么就没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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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逸低头苦笑：“身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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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彤还想跟他好好说道，什么叫做没用？叶家想办的事，或许有难的，偶尔也有不成的，但就没听说过有没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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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听闻沈小二说出的两个字之后，叶家大小姐也低下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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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再说话，自顾快步向前走去，津津有味的羊肉串都不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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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逸向前走了两步，又扭回头捡起拨浪鼓，这才赶紧小跑着跟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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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想到这叶家大小姐竟然是孩子心性，沈小二跟得越快，她便跑得越快，到后头竟然是散开腿脚跑起来，在这喧闹的永安街中上蹿下跳，沈小二提着两手的东西，追得气喘吁吁，真想替他们家长辈骂一句成何体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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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江畔跑过了好几条街道，一直跑到西湖林园边上，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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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大小姐还未泄气，捡起石头瞄准湖中的荷叶砸，夏末的西湖美不胜收，荷叶翘尖，蒹葭采采，一行白鹭上青天，这一块石头砸下来，属实焚琴煮鹤，大煞风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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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沈小二一路跟过来，又停在远处不敢打扰，叶以彤问道：“小二，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叶家和你们客栈有过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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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逸一愣：“这还真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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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江湖客栈的店小二，他的消息可谓灵通，知道京杭五大世家之间并不太平，十年前好像还爆发过规模庞大的纷争，叶家能够脱颖而出今天能够站在这个位置，其实是踩着很多倒下的家族上位的，树敌自然不会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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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虎头客栈便是其中之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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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彤将一颗石头抛向湖泊中央，惊起一群水鸟：“你现在知道了吧？说不准，现在我家的人已经在你们客栈吵起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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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二点点头，然后呆愣地盯着叶家大小姐，好像在等她继续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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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彤一瞪：“你好歹也算是半个客栈里的人，就不怕回去被你家掌柜刁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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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还是挺可怕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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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逸心有余悸，缓了缓，笑道：“可我觉得她应该也不会怎么刁难我，毕竟都是老一辈的事情了，除非年轻一辈自己作，否则再大的仇也不应该牵连到年轻一辈。这点道理，掌柜的还是明白的。她揍起人来虽然不讲道理，可是我知道的，她自己觉得理亏的时候，鞭子上的力道也会小很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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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彤叼了根水草，嘟囔道：“你可真是个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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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二耸耸肩，心里暗自嘀咕——大小姐你可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了，糟老头也说过我怎么怎么神奇，可我觉得你们俩才是真正的怪人，行事风格莫名奇妙，逮着谁都像是熟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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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彤突然扭过头问道：“小二！你说，人为什么生下来就会有差别呢？人和人之间，为什么就不能一样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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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逸连书都没有读过，哪里懂得这些大道理，只得硬着头皮道：“要是没差别，哪得多恐怖？你想想，一个街上的人都长一个样，说的话也一个样，连喜欢的人，喜欢做的事都一个样，想想就渗人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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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二想起糟老头喝醉酒掏鸟蛋，清醒时抠脚皮，若是整个街上的人都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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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店小二不由得一阵哆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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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彤差点一块石头砸过去，末了，愁眉苦脸道：“在叶家，我从小就被安排做各种事情，琴棋书画要学，诗酒花茶也要学，爹爹从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学，也没有问过我喜不喜欢，总之听从他的安排就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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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怕弄脏价格不菲的衣锦华服，坐在地上，往水里砸石头：“娘亲也不帮我，还帮着爹爹盯我，前些年弟弟还陪我，如今连弟弟都不和我站一块了，整个叶家上下都盯着我。像今日这样出街玩耍，自懂事以来，就几乎没有过了，上一次，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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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女子都说我命好，可我却是羡慕她们，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同弟弟说，他还笑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恼人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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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逸默然，他一个从小就没有爹妈的孤儿，记事起是被一个老道士带着餐风饮露，四海为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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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京杭城之后，老道士突然就没了人影，他也阴差阳错走进了虎门客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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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是束发，过不了几年就要及冠，跟他一个年纪的后生都有讨老婆的了，他却仍在客栈里混饭吃，哪里能体会到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烦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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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却是知道，难过的时候谈往事只会越难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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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过的时候，就该做想做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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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逸蹲在她旁边，也往水里砸了块石头，问道：“那，你这些年到底想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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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彤答道：“想下河摸鱼，想上树打鸟，想吃臭豆腐，想穿些不这么花里胡哨的衣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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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逸挽起裤脚，盯着眨巴眼睛不知所措的叶大小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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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彤楞了一会，扑哧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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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叶家大小姐叶以彤踏着夕阳回到叶府，鸡犬不宁的叶府总算安宁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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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府邸正厅内，却是接连不停的训斥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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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罚跪对先祖牌位的叶以彤权当做耳边风，因为她今天玩得很开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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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下河亲手摸到了鱼，还上树淘到了鸟蛋，心心念想的臭豆腐也终于吃到了，最后还换了一身清爽的布衣，畅快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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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最重要的是，她今日还收了一个小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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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沈辰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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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家伙在水里摸鱼不小心摔倒的模样，叶以彤乐得笑出了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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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逸回到虎门客栈时，差点给胖大厨打死了。这倒怪不得胖大厨脾气暴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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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众人正在清理一片狼藉的客栈，连糟老头和雷震子都在掌柜的鞭子下不得不动手帮忙，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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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沈辰逸出现在客栈门口时，前些天被女侠削得不堪入目的头发已被修整，精致的发髻别得像模像样，身上穿着一身雪白的织锦长/p
，脚底的草鞋已换成质感极好的布鞋，腰间别着闪着光的腰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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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微风吹过，两袖轻摇，洋洋得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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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娘的不是讨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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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雷震子都不住抄起板凳来追着他揍，好在沈小二记得给前些日子答应过他买糖葫芦，如今给带回来了，算是应付过去。也幸好疯秀才没跟着胖大厨发疯，沈小二在胖大厨一人的追杀中，好歹侥幸活过命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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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沈小二回房换回熟悉的布衣草鞋，一人接过了所有的杂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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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老头在旁边同掌柜的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小子根骨奇佳不说，艳福还不浅。阴差阳错，峰回路转，竟然轮到你们穆家人反将叶家一军了，这样想来，倒是不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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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掌柜只是黑着脸，没有噤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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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二只是轻叹，什么艳福不浅，可算是烦死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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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着应付应付了事了，哪里想到这叶家大小姐，这么能折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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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似乎也挺有意思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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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叶以彤从树上摔下来差点哭出来的模样，沈辰逸自顾傻笑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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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彤不知道，她没心没肺笑出声时，一旁的弟弟叶良才咬紧牙关，暗下决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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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逸也不知道，他自顾傻笑时，二楼栏杆上的六峰山卢筱仰头喝了一口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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