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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女土司与奴隶二三事 > 168.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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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风宛如巴掌刮过脸颊, 南卡怔愣的抬眸, 艰难启唇道“你, 你说什么?”

    “我说……”迦罗垂下眼睑, 低哑的嗓音中包含着无尽的耐心:“我们明日就成婚。”

    兴许南卡已将那个等他从雅如回来,便再没有人能阻止他们在一起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不要紧, 他记得就行。

    “为了能尽快同你成婚, 前些日子, 除了守在玉蚌台等你之外, 我还下令让拉姆暂代内务府总管一职, 开始筹备大婚的各项事宜。南卡, 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婚典, 你要做的就是写下大婚的诏书, 让全西蕃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诏书?”

    “我说过我不要赞普之位,即使我回来, 你仍是西蕃唯一的赞普,所以大婚的诏书得由你来写。”

    迦罗第一次说不想做赞普时, 南卡只当他是头脑发热随口一说, 因此没有放在心上, 可当他第二次说这种话, 觉出他的语气并不是在开玩笑,她顿时五味杂陈, 百思不得其解。

    “让我做赞普?”她歪着脑袋, 尾调上扬, 要笑不笑的看向他,“你……有病吧?”

    抚弄她长发的手微微一滞,玄色宝石般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目光幽深而炽烈,“嗯,我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你是这世上唯一能治好我的药,你得救我。”

    与迦罗对视了片刻,南卡动了动唇,不禁失笑道:“什么救不救的,说得好像你辛辛苦苦造一次反,就是为了娶我似的。”

    她在嘲笑他,嘲笑他花数年时间造反,只是为了回来娶她。

    这个认知让迦罗不由得怔住,惶惑与不安带着狂风骤雨之势,猝然袭上心头,诸如她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让他待在她身边就能救他之类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薄唇紧抿,强抑着怒意,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也不知是在安抚自己还是在安抚她:“不然呢?不然你以为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为了和你争夺赞普之位?”

    感觉到迦罗手心的茧正来回摩挲着她的肌肤,南卡秀眉紧蹙,一时间心跳如擂鼓,却不是因为喜悦。

    静默了片刻,她捡了他的话,挑眉含笑反问他:“不然呢?”

    见他陷入怔愕,她突然奋力将他推开,似是这一推花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她摇摇晃晃撞回到墙上,又从墙上滑下来跌坐在地。

    迦罗很清楚,眼前的南卡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追出来告诉他,能嫁给他实在太好了的她,可即便如此,她轻蔑的反应仍是伤到了他。

    眸光一点点暗下去,他捏紧拳头,脸色发白,拖着僵硬的躯体重新朝她走过去,蹲下身,猛然扣住她的下巴:“你不信我?”

    喑哑低沉的嗓音,夹杂着遥远又熟悉的温热气息传入耳中,一下一下,狠狠撞击着南卡的耳膜,心脏开始不住往下沉,她甩了甩脑袋挣开迦罗的手,再度将他推开,随后捂住了耳朵。

    她想,他大概是在骗她,这些比蜜还甜的话语背后一定藏着淬了毒的刀子,若是信了他,她就会亲眼见证回忆里那份美好的感情慢慢变质的过程。能给的不能给的,都已尽数给了他,这点回忆是她仅剩的宝物,绝不能让任何人毁了它。

    像只被猎人追赶的小鹿,南卡抱着膝盖紧咬着唇,浑身都在发抖,迦罗见状心里的怒火瞬间消散无踪,打消了扶她起来的念头,他紧挨着她坐在地上,转过头,薄唇轻抵着她的手背,垂眸沉声道:“南卡,别不信我。”

    南卡松开手,倚着墙,神情恍惚,她告诉自己,能舍弃的都是不重要的东西,按预知来说,她对迦罗而言就是不重要的东西……没有哪个正常人会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东西,大费周章的举兵造反。

    就算没有预知横在他们中间,她既无一副好看到人神共愤的皮囊,躯壳里的灵魂也早已腐烂不堪,用眼睫毛想都知道,他起兵造反怎么可能是为了她。

    良久,南卡转眸,凝视着迦罗:“是为了稳住唐国,才打算娶我么?不管你相信与否,我并未请唐国发兵助我平乱,我不会让别国插手西蕃的事,至于我母亲那边,你不必担心,我派了十来个身手不错的亲卫送她去穹国,那些亲卫会监视她的一举一动,防止她写信向唐国求援。”

    迦罗的身形明显一僵,微微皱眉,不能置信的看着南卡。

    “猜错了么?”她抚额,从脸上挤出一丝抱歉的笑,“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准备在成婚之后,代我把持朝政,如此一来,要是不慎让唐国听到了风声,询问我造反一事,你便能逼着我这个权力已被架空的赞普,将此事压下来……”

    “别说了!”迦罗瞪大通红的双眼,厉声吼道,他紧紧抓住南卡的双肩,用力到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嘘!让我把话说完。”将手指置于唇前,南卡和颜悦色的示意他噤声。

    “同女土司的丈夫一样,女赞普的王夫亦有权继承王位,待此事一过去,你就会随便给我下个毒让我一命呼呜,然后对外宣称我是因病离世,安心登上王位。”

    瞥见迦罗嘴唇上,那个三日前被她咬破还未愈合的伤口间,隐隐有血渗出,她用双手捧着他如铸的脸庞,伸舌舔掉他唇上的血,不紧不慢接着道:“即便你承认我猜对了,我也不会怪你,相反的,你能为了王位如此处心积虑,让我很欣慰。”

    脑海中浮现出当初在白府枯井里看到的那个幻象,强烈的惧意瞬时袭上心头,她的目光逐渐飘向远处,唇边溢出薄薄的笑意,竭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是什么毒呢……我不喜欢那种咳着咳着就会让人吐血的毒,除此之外,你用什么毒我都不介意。”

    南卡的语调轻柔得就像在说什么动听的情话,可从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箭矢般准确无误的射进了迦罗的心脏。

    他神色阴郁,松开抓着她双肩的手,怒极反笑道:“好,如你所愿,你猜对了。”

    她闻言,点头笑了笑,“我虽不是个称职的赞普,却也懂成王败寇的道理,输给你,我心服口服,若你仍有顾虑,我可以嫁给你,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他咬牙语气森然,顺着她的话往下问道。

    “我只嫁给你六年,在这六年期间,我是你名义上的妻,也就是说我不会和你圆房。你若同意,我即刻就写下大婚诏书,用六年时间来让你打消疑心,你若不同意……那就请你先杀了锁儿,再回来处死我。”

    六年,是南卡能给迦罗的最高期限,因她只能再活六年,要是他觉得不够……那她就无能为力了。

    至于圆房,她既已将心给了他,为了不在他抛弃她时,成为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的范本,身体是万万不能给他的。

    如同抓了把沙砾在耳畔揉捏,忽然间,空气中传来轻微的撕裂声,南卡将将收敛思绪,一股力便重重把她按倒在地,紧接着迦罗的整个身体都压了上来,她吃了一惊想要挣扎,奈何双手被他倒扣在脑后,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她以为接下来估计会上演话本里常见的“强取豪夺”的戏码时,鼻尖突然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抬头望见他唇上血涌如注的伤口,她旋即呼吸一窒。

    在南卡惊愕目光的注视下,迦罗抬手将唇上伤口撕得更大,之后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看到温热的鲜血一滴接着一滴,落在她口中,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笑意。

    “南卡,把我的血咽下去……”与那丝笑意不符的是他压抑破碎的语调:“兴许喝下我的血,你就能体会到我有多痛苦了。”

    鲜血侵入唇齿,肆意啃咬着南卡的每根神经,她无力的躺在地上,像在滂沱大雨的泥地里挣扎后奄奄一息的虫子,有灰雾在她眼前氤氲成型,有凉意自她发梢一直蔓延到脚尖,刹时,大片黑暗合着诡异细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将她淹没。

    “不是喜欢装出一副天底下没有人比你更痛苦的可怜模样么?那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你该不会是……想相信这个男人说的话吧?你这蠢货!难道非要被他抛弃一回你才肯死心么?男人最是念旧也最是薄情,你以为他有多爱你?他不过是在做戏罢了!别忘了,他可是你的命劫,若是信了他,你最后的下场不会比服毒自裁好多少。”

    “整个西蕃的人都在盼着你死,你活着就是个罪人,是布萨家的耻辱!是不是觉得活着很痛苦?那就快去死吧,死了你就不会再感到痛苦了!咬舌自尽,或是摔碎桌上的瓷杯,将碎片扎入咽喉,只要你想死,我能帮你想出无数个自裁的法子,你还等什么?快动手吧!”

    南卡费力将满嘴猩红的液体咽下,只觉得迦罗的血正在喉间沸腾,就快将她的喉咙烫破。

    机械的重复着吞咽的动作,她目光呆滞,累极了似的叹了一口气,木然说道:“我知道你不会让我自裁,要不……你杀了我吧?”

    没想到如今,连被迦罗杀死都成了她可以接受的事,她闭上眼,略略勾唇,在心下嘲笑自己,终是受不了预知的折磨做出了妥协。

    迦罗的脊背陡然一僵,顾不得抹掉唇上的血,低下头勾出南卡的舌头,凶狠的吸吮,而她既不挣扎也不给他一丝半点的回应。

    他越吻越深,身体紧密的贴着她的身体,想让他的鲜血在她口中蔓延,想将她拆吃入腹,想完完全全的占有她,想让她像从前一样心里眼里都只有他……可无论他怎么做,依旧无法驱散那种与她相隔万里的疏离感。

    半晌,迦罗停下动作,神色黯然的趴在南卡胸口,一面喘息一面低声说道:“南卡,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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