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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浮屠魔仙 > 第二十三章 问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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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了雪的山径有些湿滑难行。君烈云频频回头,见李婉清在常兮的搀扶下行的挺稳,并未说什么,步伐倒是放慢了些许。

    直到李婉清赶上来后,他伸出右手,置于她面前,脸上依旧是无波无澜的模样。

    李婉清怔了一下,年少时你侬我侬的情景忽然撞进脑里,激的她眼眶都红了。

    她知道,这些年,因为她不管不顾的怨愤,使得他们夫妻二人几乎成了一对怨偶。

    而这人一向不善言辞,劝不了她就由着她胡造乱作,从未说过她一句不是。若是放在别人家,这些年早抬进几个小的了。可他,却一直默默等着她回心转意的那天。

    真是个傻木头!

    李婉清伸手搭上,对视之间虽无言语,却是宣告了长达十四年埋怨的消弭与和解。

    君烈云用力握了一下李婉清的手,压下起伏的心绪,哑着声问:“冷吗?”

    李婉清摇头。她出门时披了件狐毛大氅,现下走了这么久,热的都快流汗了,哪里会冷。

    君烈云问了这句后,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只牵着李婉清,在山道上安静的走着。

    十四年来,他无一刻不想着能重回与妻子携手同行的那天,如今好容易实现了,一向平淡的眼眸都有点点泪花闪现。

    这个家,终于破镜重圆了!

    常兮跟在后头,目光落在那紧紧相握的手上盯了许久,最后转开了眼睛。

    脚下的雪被踩的“咯吱”作响,匀速,单调,沉闷,响在心头,无端的让人寂寥起来。

    若是他惊世骇俗的念头被前头的这两人知晓,只怕再不会有如此平和安宁的一幕了吧!

    常兮勾了勾唇角,极淡的笑了,光华夺目的眸子却黯淡下来。从此以后,再没有年少轻狂,胆大妄为的魔头常兮了,有的只是问剑山庄的二公子,谨守节义的君慕寒……

    说是问剑山,其实就是一个小山包。他们走了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登了顶。

    山顶被人削平,铺了汉白玉,筑成一个圆形的小广场,四周则种了一圈常青的树木。一夜大雪,到处都是银装素裹,偏这里一片雪花也无,暖融融的像暮春之时,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广场中央矗立的一块巨石。

    那石头是漆黑深沉的颜色,庄严肃穆,神秘非常。天光照上去就像是被它吞噬一般,反射不出任何光芒。其高达三丈,底座却不过一丈方圆,如天外飞石般耸立在中央,令人一眼望去,不由的一阵心悸。

    走的近了,常兮就看见石头表面上有一道深深的剑痕,它拦腰斩在中央,最深处可达一尺,里面时不时有道紫色电光一闪而过,每闪一次,便有股奇异的气息散发出来,与他体内潜藏的血脉产生共鸣。

    常兮痴痴的望着,忍不住越走越近,最后将手贴上石壁。

    “别碰!”君烈云阻止不及,但见常兮的手甫一贴上,那道剑痕忽然光华一闪,电光凝成一线,直向常兮射来。

    常兮瞳孔一缩,想要躲避,奈何右手被石头紧紧黏住,无法动作,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电光没入身体。

    剧烈的灼痛和麻痹过后,常兮感到脑子里忽然多出一个灰色人影,那人影提着长剑,施展起无上剑法。

    剑法高深莫测,好似融入了三千法则,包罗万象,奥妙无穷。常兮看的目不暇接,如痴如醉,忘乎所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常兮就这样保持着手贴石壁的动作,再没有动弹过半分。

    一边,李婉清忧心忡忡的问君烈云,“这……寒儿他直接触摸问剑石,会不会有危险?”

    “应当不会。”君烈云沉吟道。

    他事先忘了提醒,领悟剑法只需端坐在问剑石前,观想叔祖父留下的剑痕即可,没想到常兮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去摸!

    那剑痕上的电光乃是叔祖父留下的法力余威,倘若有宵小之徒觊觎此物,便会被这电光劈成焦炭。而就算是本家之人,直接用手触摸,也会被电的浑身俱颤,疼痛难忍。

    叔祖父曾有言,此石可作锻体之用。凡熬过七次电击之人,便可练出铜皮铁骨之身。然而就算是他,也仅仅熬过四次。他有预感,此生,是不能再尝试第五次,否则轻则内伤,重则瘫痪!

    辰儿倒是不错,弱冠之年,便已熬过三次,再加上他自己领悟的啸月剑法,本有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惜天不怜见,一朝之内手脚筋俱断,从此再习不得武……

    想起大儿子的伤是小儿子造成的,原本平静的表情又沉了下来。

    他始终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儿子。要说心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做下了那许多伤天害理之事,就算虎不食子,他也不会留常兮在问剑山庄,而是将他打发的远远的,任他自生自灭。

    奈何辰儿一意孤行,非要常兮替他继承问剑山庄,又加李婉清慈母心肠,他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下。

    但愿此子往后能改邪归正,否则,他不介意清理门户!

    ·

    “已经三天三夜了!寒儿一直不动,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李婉清立在广场外围,神色焦灼,几次三番想要上前唤醒儿子,又怕妄动之下令他走火入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君烈云搂住李婉清的肩,安抚道:“领悟剑法少则几息,多则几月甚至几年,都是常态。你看他现在面容平静,呼吸舒缓,不会有事的。”

    “可历来领悟剑法之人,也没有哪个像他这样不吃不喝的啊!”李婉清却没有君烈云心宽,眉目间浸满了忧愁和哀伤。小儿子才从长久的昏迷中醒来,还没好好进补以填亏虚又被问剑石给摄了魂魄,连动都不动一下,怨不得她忧心如焚。

    “母亲,寒儿这是在入定,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空明状态,不会有大碍的。”一边,君慕辰见母亲精神开始不稳,连忙劝慰。

    他自病好后,解了禁足令,得了空也会到问剑山来看看。见常兮闭目肃立,少了平日飞扬跳脱的顽劣,像是变了个人般,令君慕辰不自觉的便会凝望许久。

    先时还不觉得,如今看久了,便会发现他和自己越发的相像。

    毕竟,是亲兄弟啊……

    心里泛起苦涩。君慕辰强迫自己埋葬妄念,再度望去,目光已平静如水,沉默如山。

    第七日,北风刮的越发凛冽,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将整座山峰都覆上一层厚厚的白色绒毯。

    气温骤降,呵气成冰,唯有问剑山顶,依然温暖如春。

    到了傍晚,大雪终于停了,天色也逐渐暗沉下来,李婉清坐于临时设在广场边的暖榻上,视线落在常兮身上,幽幽的叹了一声。

    估计今日是不会醒了。

    这时,吃罢晚膳的君烈云步了上来,伸手搂了搂李婉清的肩膀,劝道:“阿婉,你回去用膳吧,今夜由我守着便行。”

    李婉清反握他的手,叹道:“好吧……秋儿她,回信了没?”

    君烈云点头。

    “说要回家了吗?”

    摇头。

    李婉清拧起秀眉。

    这个倔犟的女儿把老李家的臭脾气全给继承了,非得她亲自去请才有可能回家!

    罢了,再过两日,若寒儿还不醒来,她就动身去南月斋。年关将至,一家子若不在一处,怎么算团圆呢?

    李婉清起身,君烈云捞起一旁的披风,仔细的给妻子穿戴好。

    “我送你下去。”他道。

    李婉清摇头拒绝,“不了,你还是在这好好看着寒儿。”

    “雪天路滑,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君烈云坚持。

    李婉清转头看了一眼常兮,最后才点头道好。

    两人离开没多久,一直静立的常兮忽然身体一震,缓缓睁开眼睛。

    体内真气在经脉里四处游走,似奔腾入海的江河,逼得常兮不得不仰头长啸一声,如龙吟虎啸,震慑山林。

    啸声毕,他纵身一跃,使出梯云纵,飞上树梢,折下顶部的一根树枝,再翩然而下。

    落地时手腕一抖,松针在内力的震荡下自发脱离,而原本有些柔软的枝条也瞬间笔直立起,好似一柄精铁铸造的利剑。

    下一瞬,常兮凝神静气,开始施展他所领悟的剑法。

    剑势变化多端,时而若疾风骤雨,时而又稳如泰山,时而飘渺若烟,时而又暴烈如雷,奔腾处似百川归海,日夜不息;柔和处似春风吹生,万物复苏;迅疾处又似电光火石,稍纵即逝……

    常兮一开始还有些生涩,但随着剑法的持续施展,很快就熟捻起来,整个人好似进入了忘我之境,绵延不绝的剑招使出,形成一股奇异的气流,将四周的松柏都摇晃的沙沙作响,枝叶纷纷下落,环绕在常兮身边,随着他的剑势纷飞起舞。

    两刻钟后,剑法施展完毕,常兮收枝而立,闭目调息,感觉整个人都通透起来,再睁眼看这世界,天地间的一切事物在他眼前都分毫毕现,再没有一丝遮拦。

    他静心体会着这种变化,几息后长笑一声,将枝条随手一扔。枝条如箭矢般飞出,遇到树干,“哚”的一声轻响,嵌入树中,徒留枝尾颤动不休。

    “好!”

    突然的赞叹声引起了常兮的注意。

    却是君烈云和李婉清二人听到啸声,去而复返,正好看到常兮施展剑法的一幕。

    纵观君家这两百年来领悟自问剑石上的剑法,居然没有哪一种能玄妙至此!包罗了历代先辈领悟出的剑意,却又不拘泥于旧法,焕然新生出另一种蓬勃剑意。

    难以想象,这居然是一个没学过剑的半大少年领悟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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