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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妃撩不可之冷王拐回家 > 第016章 克服心魔,女王凤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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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与此同时,灵山顶。

    云雾飘渺,碧树掩映重重叠叠的楼阁,飞檐之下挂金铃,风过时,响声极其清脆。

    圣灵大殿长老堂内,家主澹台逸正襟危坐于上首,底下分别坐着澹台家族的几位长老,人人面色端肃,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不多时,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转瞬间,一个身着靛青缎袍的内侍走了进来,先给家主和几位长老见了礼之后才说正事:“启禀家主,三日时限将过,千绝峰上派了人下来问是否要将那两个人推下寒池受刑?”

    家主不答,冷鸷的眸光看向坐在最前排的大长老,“燕京城竟无人前来?”

    “来了。”大长老应声道:“来的人是秦王,身边还跟了一个男子,似乎是季氏的二少爷,他们是从后山来的。”

    “后山?”家主眉心蹙拢,尔后冷笑一声,“秦王好胆量,竟敢来闯我巫族幻阵!”

    大长老也跟着冷笑,“后山幻阵,重重叠叠,阵中有阵,秦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凡人罢了,纵使再有高绝的武功,也不可能成功闯过所有的幻阵到达灵山顶。”

    家主眯了眯眼,又问:“确定秦王只带了一人前来?”

    “是。”大长老眉眼间露出肯定之色,“秦王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

    家主不屑地冷嗤,“他哪里是对自己有信心,分明是不敢带兵前来,他还算识时务,知道带兵来会成为巫族和皇廷交战的导火索,故而只带了一人前来闯阵。不过”话到这里,澹台逸老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若是秦王闯不过幻阵死在阵中,似乎就跟我们巫族无关了。”

    众位长老立即心领神会,连连点头称是。

    后山那些阵法的存在都是有几百年历史的,并非一朝一夕,也并非任何一位长老就能单独完成。

    可即便是这样,也保不准秦王真有本事闯上来。

    家主的意思,自然是让长老们想尽办法阻拦秦王闯过幻阵,最好能死在阵中再也出不来。

    几百年前,巫族先祖曾凭借一支卦让先太祖皇帝征战大捷,成功建立大燕王朝,那个时候,先太祖皇帝有意让巫族先祖入朝掌神权,却被婉拒了。

    几百年前的巫族是真正的避世大族,从未想过要参与到皇权争斗中来。

    然而,先祖遗训在后世一代又一代的流传中逐渐失去了效用,现任家主好名利,尤其是自澹台引入主神殿以后,更是自视甚高,认为神权力压天下一切权利,巫族就该是天下至尊。

    故而,在名利的驱使下,现任家主已经将先祖遗训抛之脑后,眼下唯一的目标便是想办法让澹台家族的神权世袭,再然后逐渐让神权吞噬皇权,成为至尊权利。

    秦王扶笙和女帝自然是反对神权世袭的,所以他们姐弟便成了家主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天不拔除誓不罢休!

    众位长老心思各异,一方面对于巫族即将登上王朝舞台而暗喜,另一方面又隐隐担忧起来。

    家主所做的这些,族长似乎毫不知情,族长常年闭关,上次好不容易出关一回,却是去了上庸郡太和山,灵山的人连见都没见到他是怎么下山的,更没见到他是怎么回来的,总之族长回来以后又继续在千绝峰上寒池旁边的娑罗台闭关,直到现在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若是族长本就不希望巫族参与到皇权争斗中来,知晓以后利用先祖遗训来说事,那么家主所做的这些便等同于违背祖训。

    在灵山,违背祖训是要受千年寒池之刑的,且违背的人还是家主,那么刑罚就更加重了,到时候他们这些参与策划的长老更是逃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众位长老都不约而同地对看一眼,纷纷觉得想办法让秦王死在阵法中这件事,只怕是有些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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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黎明仍旧站在洞穴内观察,看了半天似乎也没什么结果,

    外面扶笙的声音幽幽传进来,“你可得快些,否则时间一到,阿紫和羽义可能就会有危险了,他们抛出的两对新人大婚不过是引我出现的借口而已,实际上他们的真正目标是我。”

    洞穴里季黎明正苦闷,蓦然听到扶笙的催促,他撇撇嘴,“我可是头一次到这种地方来,也是头一次得见这样的阵法,你再容我些时间,我一定能解开。”

    扶笙不再说话了,微微阖上双目继续休憩。

    两旁花树上不断有花瓣悄声落下,仿若在他身上坠了迟迟春光,更衬得他清姿婉转,面色温润如春阳。

    那样诗意的画面,极静也极美。

    从季黎明的角度,只能看得到扶笙坐得笔直的背影,可饶是这样,他也能想象得出扶笙此时的清贵高华之姿定然比之谪仙有过之而无不及。

    收回视线,季黎明心中暗忖,先帝的容貌他见过,不过是添了寻常人可望不可即的尊贵威仪而已,要说有多惊为天人,倒也谈不上。

    既然扶笙和女帝不是遗传于先帝,那就是遗传自睿贵妃了。

    想到这里,季黎明不由得一阵感慨,当初在魏国的时候,睿贵妃整天被关在阴暗的天牢里,他从未得见过,但从子楚和女帝的容貌看来,不难想象得出那定然是个惊艳了一段岁月的倾世女子。

    只可惜红颜薄命,更可惜的是当年瞎了眼,竟会看上先帝,还辅助他夺江山,最后落得个如此下场。

    扶笙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般,明明没回头,清淡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发什么呆,马上就要天黑了。”

    “哦”季黎明立刻拉回思绪,再抬头看了看顶上,脑中突然有一个大胆的念头产生。

    他伸出小指将土地裂缝里的种子抠出来直接放到会滴水的孔洞里。

    扶笙猛然回过头时,就见浸了水的种子迅速膨胀,最后“嘭”地一声炸开,一团黑气飘了出来。

    一个飞身掠过去,扶笙不由分说拽住季黎明的胳膊就往外面跑,出门前顺势将夜明珠拿走。

    季黎明被吓了一跳,脑子里还在发懵,就感觉到自己胳膊被人拽住。

    跑了好远,扶笙才松开季黎明,站在河岸边回望着那道门。

    喘过气来,季黎明看着已经关上的那道石门,蹙眉看向扶笙,“子楚,怎么回事啊?”

    扶笙无语地睨他一眼,“还能怎么回事,这些幻阵都只有一种解法,用错了方法就会生出变故,方才若不是我及时将你拽出来,你早就中毒身亡了。”

    季黎明尴尬地抓抓脑袋,“我哪儿知道不能乱动里面的东西,更何况将种子拿出来直接放到出水孔难道不是最快的办法么?”

    “错了。”扶笙摇摇头。

    “哪里错?”季黎明满面不解。

    “看问题的角度错了。”扶笙顺势坐在河岸边,缓缓问季黎明,“我且问你,刚开始在外面的时候你看那道门,看到了什么?”

    季黎明想了想,如实道:“在外面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

    “那后来呢?”扶笙又问:“进去了以后,你看见了什么?”

    季黎明虽然不知道扶笙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回答:“进去以后看到了长在头顶上的土地以及土地里的种子,再然后就是旁边石台上的白玉碗,最后是出水孔。”

    扶笙接过话,“然而,你能看见这一切的前提是因为我手上有夜明珠。”

    季黎明愣住了。

    恍然之间,他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随即恍然大悟。

    一拍脑袋,季黎明道:“子楚,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说说看。”扶笙淡笑着偏过头来。

    季黎明挨着扶笙旁边坐下来,惊喜道:“你说得对,我能看见这一切的前提是因为你手上有夜明珠,设阵的人不可能一早就算到闯阵的人身上会有照明的东西,故而,我们应该把场景重新理一遍,当然得是在没有夜明珠的前提下。这样一来,没有了夜明珠,我们俩进去以后就不可能看见头顶上的倒挂土地,更不可能看见土地裂缝里面的种子,唯一能清楚看见的是那个白玉碗,白玉在黑夜里能散发出莹润光泽。”

    “很好,然后呢?”扶笙难得的目露赞许看着他。

    季黎明又想了想,声音低弱了几分,“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准不准。”

    “你且说说。”扶笙轻轻拂去肩头的落花,声音清润如常。

    季黎明答:“我猜裂缝里的那粒种子很可能是昙花种子,因为那道门后面一直是黑暗的,要想让种子迅速发芽并在黑暗里开出花朵来,必须要是能适应昼夜颠倒开花的花种,再有,土地长在头顶上可不就是颠倒的意思么?”

    见扶笙不说话,季黎明赶紧问:“我说得对不对?”

    “兴许擦了些边。”扶笙点点头。

    “啊?”季黎明顿时满脸颓然,“我都已经绞尽脑汁了,竟然还只是擦边?”

    扶笙不紧不慢道:“早就说了,你看问题的角度不对。”

    “那你快说说,方才那道门后面的幻阵要如何才能解开?”季黎明迫不及待。

    扶笙挑眉,“你真想知道?”

    “嗯。”季黎明忙不迭点头。

    轻轻舒一口气,扶笙道:“你头顶上那粒种子并不是用水来浇灌从而达到发芽甚至开花的。”

    季黎明一怔,眉心紧紧蹙拢,“没有水,它怎么发芽?”

    扶笙指了指面前背花瓣覆盖了的湖面,“这里是幻阵,你若是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看,铁定一关都闯不进去。”

    “好吧,我承认没你聪明。”季黎明面上垂头丧气,“那你现在可以说答案了吧?”

    扶笙慢慢解释道:“头顶上的那块土地不是重点,重点是上面的裂纹。”

    “裂纹怎么了?”季黎明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当时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那粒种子上了,自然没有过多关注裂纹,此时也回想不起来,莫非那些裂纹组成了什么图案?

    “你没仔细看。”扶笙道:“宽裂纹旁边还有细小的裂纹,所有的裂纹组合起来是乐谱的样式,而白玉碗盛水深度的不同所敲击出来的声音也是不同的,这一局的关键在于,要耐心等水滴落到白玉碗内,然后用小木棍在白玉碗边缘敲击出头顶上乐符所代表的不同声音,那粒种子发芽乃至开花的前提是听到音乐。”

    “还有听到音乐能开花的种子?”季黎明心中震撼,想着自己这一趟果然是没白来,才第三局便涨了这么多见识。

    “这是幻阵,没什么不可能的。”扶笙声音淡然,似乎对着这些东西早已见怪不怪。

    “不对啊!”季黎明仔细回想了一下,“你方才不是说我们看到头顶上裂纹的前提是手上有夜明珠吗?倘若我们没有带夜明珠呢?那岂不是看不见乐符了?”

    “能看见。”扶笙道:“就是你刚才说的,白玉在黑暗中能散发出莹白的淡光,凭借那样微弱的光线,将白玉碗放到头顶上去还是有些照明作用的,只不过那样一来,难度会大上许多。”

    “高!”季黎明又一次对扶笙竖起大拇指,这一次是发自心底彻彻底底的佩服,旋即又道:“这些阵法看起来很文雅啊,一点都不巫族,难不成不是那几个老东西布置的?”

    “本来就不是。”扶笙轻轻一笑,笑声如清泉般悦耳动听,“这些阵法都存在几百年了,或许一开始并不是用来阻拦人的,只是巫族先祖一时兴起设来训练族中弟子的。”

    顿了顿,扶笙又道:“我们刚才解开的这些都不算真正的幻阵,真正的幻阵一旦进去便是另外一个世界,能影射出人心底里最渴望和最恐惧的东西,那个阵法也是最难通过的,因为人都有七情六欲,很容易被里面的东西给牵绊住。”

    扶笙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瞳眸里染上了一层深黑浓厚的云雾,脑海里不期然浮现当年在魏国自己亲手将佩刀刺入生母胸膛的那一幕。

    这是他最恐惧的东西,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最无法释怀的一件事,每每想到,整个人便如同被活生生放在烈焰里焚烧,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肌肤都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疼痛。

    而久久是他最渴望的女人,如今的他遇到任何人都可以冷静自持,波澜不惊,唯独一碰到与久久有关的,他便会失去分寸。

    最恐惧亲手弑母的那一幕,最渴望得到久久的人和心。

    如果后面真有这个幻阵,他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挺过去。

    “子楚,你在想什么?”季黎明见他发呆,不由得问道:“方才那个阵法被我破坏了,接下来要怎么办,该不会后面的幻阵出不来了,然后我们俩一直被困在这里吧?”

    “不会。”扶笙摇摇头,“这些幻阵都是阵中有阵,一个坏了,很快就会有新的出来。”

    “原来如此。”季黎明恍然大悟,继而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再问:“可是方才那个没有按照正确的法子解开,后面的阵法会不会有什么异样?”

    “有。”扶笙道:“接下来的,会更难。”

    “都怪我”季黎明一脸懊恼:“早知道我就不逞强去碰那东西了,说不定我们俩现在已经到了灵山顶上。”

    “你想多了。”扶笙沉吟片刻,“便是你没有破坏那个幻阵,我们俩也到不了灵山顶,因为它后面还有很多那样的小幻阵。而你这一破坏,把后面的出阵顺序打乱,反而将后面的大阵引出来了。”

    闻言,季黎明双眼一亮,“这么说来,破坏了那个阵反而可以提前到达灵山顶?”

    扶笙看着面前的一湖花瓣,幽幽道:“应该说可以早点接触到家主和几大长老,我觉得他们不会那么轻易让我闯过去,必定会想方设法让我死在阵里,而在他们看来,前面这些小阵是难不倒我的,所以前面几关他们不会来,反而等在后面更复杂的阵法里。所以我才说早一些进入后面的幻阵,就能早些见到家主和长老,至于能否打败他们闯过去,就得看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了。”

    “澹台逸简直是活腻了!”季黎明咬牙切齿,“竟敢让你堂堂秦王死在阵法里!”

    “很正常。”扶笙无所谓一笑,“自古极少会有人单枪匹马来闯灵山后山幻阵,我来的时候并没有给他们递拜帖,到时候即便是死在阵法里,澹台逸也可以随便找个借口说根本不知道我前来。如今巫族在朝中掌神权,有一定的威望,澹台逸亲口说出来的话,还是具有一定可信度的。”

    季黎明咬着牙,狠狠一拳打在身下的草坪上,面色愤然,“这个老不死的,别让小爷看见他!”

    “走吧!”扶笙慢悠悠站起身来,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河面上的一道漩涡门,“新一轮幻阵已经出现了。”

    季黎明抬眼望过去,果然见到蓝色琉璃状的漩涡门高悬在河面上,它的前后并没有什么异样,想来一踏进那道门便是另外一个世界。

    收回思绪,季黎明这一次学乖了,乖乖去河岸边解开乌篷船的绳索。

    扶笙略感诧异,“这一次,你怎么不先想到用轻功飞过去了?”

    季黎明撇撇嘴,“这还用想?漩涡门出现在河面上,分明是想我们一定要划船过去,这样一来就必须做出选择,因为一划船,河面上的花瓣就会被拨开来露出镜面,镜面一出,你我二人肯定会回到倒影里,这个时候,河面上的漩涡门便成了‘救赎’,只要踏进那道门,便会脱离倒影之困,而动作迟了或者是不愿意进门的话就会永远留在倒影里。说白了,这道门看似是来救赎我们俩的,实际上就是强制性进门,进的话就是进了幻阵,不进的话留在倒影里也是幻阵。至于你说的用轻功飞过去,我一开始的确有想过,但你也说了这里是幻阵,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常规思维,我当时若是冲动真的用轻功飞过去的话,指不定又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变故呢!”

    扶笙浅浅一笑,赞同地道:“看来刚才的几局让你思维开拓不少。”

    季黎明不置可否,身子却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方才在洞穴里的那一局,后来种子爆开的时候冒出来那一缕黑烟乃让人顷刻毙命的剧毒,若非子楚动作快,他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干尸。

    将乌篷船准备好,季黎明对着扶笙招手,“你快上来,我担心那道门会有时限,万一我们还没过去就关上,岂不是糟了?”

    “好。”扶笙含笑应了,动作优雅地坐上乌篷船。

    这一次,换季黎明来撑船,他动作极快,就怕镜面出现会将他们二人再次弄回倒影里,故而拼了命地往漩涡门的方向划。

    不多一会儿,二人便到了门前。

    季黎明抬步正要跨进去。

    扶笙一把捏住他的肩膀,温声提醒道:“待会儿进去无论看到什么,切记一定要在心里提醒自己是幻阵,里面的东西不可相信,否则一旦被迷惑的话就永远出不来了。”

    “嗯,我晓得了。”季黎明郑重地点点头。

    待扶笙话音一落,他两只脚便踏了进去。

    扶笙站在漩涡门外,尽量让自己心神稳下来。

    没多久,他也跟着踏了进去。

    两人刚进去,漩涡门便从河面上方消失,就好像这里根本不曾发生过什么一样。

    耳边有疾风呼呼作响,刺骨之寒真实而疼痛。

    扶笙幽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正跟随在一群死士的最后面一道进宫。

    这一年,他七岁,是第三次去死亡岛,也是第三次从死亡岛活着回来。

    眼下正是从死亡岛回来后准备进宫复命。

    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了昔日金碧辉煌的魏国王宫,也掩盖了这个王国的喧嚣以及底下的丑陋肮脏之态。

    拢了拢身上单薄的粗布葛衣,挪动穿着破草鞋、早已经冻得僵冷的双脚,扶笙不敢有半丝懈怠,跟紧了前面这些与他一同从死亡岛上回来的人。

    去的时候,大家都还有说有笑的,等回来,大家就都变成了面无表情的僵尸。

    我一定不可以这样。

    扶笙暗自在心里想着,不能让母亲和青璇看到自己变成僵尸的样子,也不能让她们担忧,更不能死。

    风雪更大了,不断地打在睫毛上,模糊了眼前的视线,也模糊了红尘悲欢。

    “停——”前面领路的郝公公扯着嗓子喊道。

    所有人脚步一致地停了下来站在广场上,每个人身上都没有蓑衣,只能任凭风雪肆意侵虐。

    郝公公的公鸭嗓还在继续,笑眯眯地看着众人,“你们这一批算是幸运的,刚回来的这天,王后便被御医查出有喜,怀了王嗣,魏王特旨,赐宴于流光殿,今年的冬天冷,魏王还让人备了厚重的袄子,人人有份,待会儿于流光殿用席以后自会有人送来,只管安心等着便是。”

    死士们僵硬到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情绪波动。

    要知道,眼下对于他们来说,吃饱穿暖才是最紧要的。

    所有人按照秩序去往流光殿。

    扶笙经过郝公公身侧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郝公公撑着伞,看着面前这个身板娇小的孩子,看到他眸中坚毅的光时,突然觉得鼻尖一酸。

    “郝公公”扶笙青涩稚嫩却不娇柔的声音响起,微微带了些恳求,“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

    郝公公一手将散往前倾了倾,意图让扶笙也遮挡些风雪,另一只手在扶笙没看到的角度偷偷抹了泪,好久后才哑着声音道:“你说。”

    “我用流光殿的那一顿饭和厚重的袄子来交换去天牢看我母亲一次,可好?”扶笙仰着脸,坚毅不屈的面容上时不时有雪花落上去,他恍若未觉,一双幽邃的眼眸中燃烧着希望之光。

    “你母亲很好。”郝公公蹲下身来,一手撑稳了伞,另一只手搭在扶笙小小的肩膀上,面上尽是慈色,肯定地道:“你不用担心。”

    郝公公是王后身边的人,扶笙早些年就已经认识他了,知晓他是个心善的人,所以才敢这么跟他说话。

    前两次从死亡岛回来,是魏王亲自接见死士,故而那时扶笙有机会直接向魏王做出退让以求去看母亲。

    而今年,王后怀了王嗣,魏王想必早就召集大臣们举杯欢庆,这个时候,应该是无暇顾及死士,更无暇顾及他这个小到能让人遗忘的人身上。

    所以,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郝公公身上了。

    望着眼前这个孩子坚定不移的眼神,郝公公再一次鼻尖酸涩,吸了一口冷气,四下扫了一眼后悄声道:“这个时候魏王正在庆祝王后有喜,天牢那边的守卫应该不会太森严,奴才这就带你过去。”

    扶笙心中微微一动。

    在魏国,只有郝公公会把他当成主子看,也只有郝公公会在他面前自称“奴才”。

    加快步子跟上郝公公的脚步,扶笙挨近他,又轻声问:“我姐姐如何了?”

    “六公主也很好。”郝公公的声音有着难以言说的嘶哑。

    听到这个消息,扶笙终于暂时松了一口气。

    再不多话,跟随着郝公公来到天牢门口。

    门口的守卫僵冷着声音,“若无魏王陛下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内!”

    “大胆!”郝公公一下子怒了起来,“七殿下每年回来的时候都会来天牢探望睿贵妃娘娘,你们几个是眼瞎了吗?”

    守卫闻言,眼神顿时软了下来,看一眼扶笙,又看向郝公公,无奈地道:“公公明鉴啊,并非我们有意扣留,只是往年都有陛下特旨,今年怎会没有?”

    郝公公瞪了守卫一眼,“王后怀了王嗣,魏王陛下如今正在庆贺呢,哪有时间颁发特旨,咱家直接领着七殿下来便是,莫非你还想阻拦?”

    “不敢不敢。”守卫连忙谄媚道:“既是公公亲自来,那小的说什么也要给个面子。”

    话完,守卫一个眼风递给旁边的另外两名守卫,那二人迅速去打开天牢大门。

    扶笙跟着郝公公进了天牢。

    刚一踏进去,鼻尖顿时传来一股阴暗腐朽的味道,郝公公皱了皱鼻子。

    而这一切在扶笙看来再寻常不过,更甚至,他觉得天牢里很温暖,没有外面的寒风刺骨,大雪裹身,至于天牢里的腐朽味,还比不上死亡岛上成百上千的尸臭味。

    想到待会儿就能见到母亲,扶笙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他已经整整一年没有见到母亲了,也不知这一年来,她如何了?

    想到这里,扶笙嘴角溢出一抹苦笑,这地方是天牢,母亲最好的状况无非是少受两顿毒打而已,能好到哪里去?

    前面郝公公蓦然停下脚步。

    扶笙心生疑惑,抬目望去。

    天牢两边墙壁上点着如豆灯火,火光幽幽,能清楚地看到关着母亲的那一间牢房内,有几个狱卒正在意图欺辱她。

    双瞳转瞬间变得赤红,扶笙一把推开郝公公走过去冲着里面大喊,“放开我母亲!”

    狱卒们闻言后都侧过身来,当看清扶笙的样子时一哄而笑。

    扶笙这时才看清母亲不知何时竟被人挑断了手脚筋,根本无法动弹,散乱发丝下的那张脸已经看不清是何表情。

    怒到极致,扶笙捏紧了拳头,尖利的指甲刺入手掌心,鲜血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他颤抖着身子,眼泪聚满了眼眶,终于用尽所有的力气嘶吼,“放开她——”

    此时此刻的扶笙,仿若仰天长啸的百兽之王,那一声嘶吼,带着滔天怒意,似乎下一秒就能发出大招让整个人间沦为地狱。

    狱卒们被吓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扶笙已经冲了进来,不知何时抽出了其中一个狱卒腰间的佩刀。

    佩刀寒光闪烁,更闪烁着扶笙的震天之怒。

    狱卒们纷纷后退了一步,以为下一刻,扶笙的佩刀即将对着自己。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扶笙纤小的胳膊举起佩刀,却是对准了睿贵妃。

    即将刺下去的时候,扶笙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声音。

    “不能杀,这里是幻阵,一旦杀了母亲,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可另外一个声音又道:“杀了她!只有杀了她才能保住清白,否则等你再次回到死亡岛,睿贵妃肯定还会受到欺负,与其这样生不如死,还不如早些死了好解脱!”

    “不能杀!杀了你就再也走不出幻阵!”

    “杀了她!难道你想亲眼看着母亲受到这般非人的欺凌吗?”

    “不能杀!”

    “杀了她!”

    两个声音来回交织,让扶笙头痛欲裂,眼眸中的赤红更甚。

    终于,他还是无法战胜心魔,毫不犹豫地举起刀,在距离睿贵妃胸膛一寸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刺眼的白光。

    看不清的光晕里,有人声音轻柔地唤他,“子楚,过来。”

    蓦地听到这个声音,扶笙手中的佩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抬手遮了遮眼睛,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光线,他终于看清楚白光尽头站着一个女人,一身素白衣裙,肤比雪洁,颜比玉润,一头乌发松松绾了髻,宛然回首的的这一瞬,唇边笑意仿若穿越烈烈长空,穿越漫天风雪,穿越四季轮回,直到真实的印在扶笙的视线里。

    “母亲?”扶笙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光尽头那个一身清贵,姿容绝色的女子,连忙跑过去,一声一声地唤着,“母亲,你还好好的,你没死?”

    “子楚”女子蹲下身来,轻轻拭去他眼角不断涌出的泪珠,“别哭,你一哭,母亲就心疼。”

    “母亲”扶笙狠狠扑进女子怀里,早已冻僵了的身躯在这一刻得到了无尽的温暖,“母亲,子楚好想你,好想好想,每一年在死亡岛上,临近死亡的时候,我都会喊着母亲,再喊着青璇的名字,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再添一份勇气活下来。母亲,我带你们走,离开这个地方可好?”

    “傻孩子。”女子微微一笑,再次替他拭去泪痕,“终有一天,你是要离开这个地方的,你是人中龙凤,天地四海任你遨游,魏国太小,困不住你。”

    “母亲,我们一起走,可好?带上青璇,去一个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了,可好?”扶笙小心翼翼地问,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下一瞬,眼前的人就会凭空消失。

    女子莞尔一笑,摸摸他的脑袋,“子楚乖,你快些长大,等长大了就能见到母亲了。”

    听到这里,扶笙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再过一会儿,母亲就要消失了。

    咬紧牙关,扶笙狠狠抱住女子,不想让她走。

    “子楚”女子眼神中亦流露出不舍的情绪,临别之前将他紧紧抱住,“好好活下去,好好为母亲活着,知道吗?”

    “母亲,我不要你走,你不要走好不好?”扶笙一边哭一边喊,可饶是他哭得撕心裂肺,也只能看到母亲逐渐消失在白光尽头,直到化为虚无。

    白光消失的那一瞬,扶笙顿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从七岁那年回到二十一岁的今年了。

    待站稳脚跟,扶笙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块高大的翠屏之前。

    眼前的翠屏光滑齐整,像是被人精心雕琢过,发出莹润的光,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扶笙微微蹙眉,方才出现他小时候的画面代表的是他最恐惧的亲手弑母那件事,然而幻境里,最后他还是没有下手,也就代表那一关他过了。

    最恐惧的过了,那么接下来的一幕,会不会是关于久久的?

    这样一想,扶笙稍稍吸了口气,在翠屏前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

    没多久,翠屏里面果然显出了画面。

    这些画面他却觉得非常陌生。

    首先是战火连天的血腥厮杀场面,紧接着画面定格在一座叫做“九重宫”的宫殿前。

    画面里最先出现的是一个身着黄金战甲骑在马背上的女子,女子长得非常貌美,眉宇间时刻散发着天生的王者霸气,她的身后整齐站着仅剩的数千守宫禁军以及身着官袍、面色惴惴的朝臣。

    女子眼眸凌厉,紧紧盯着前方,脸上又有些焦急,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这是一张对于扶笙来说完全陌生的面孔,他不得不承认女子长得惊为天人,心中却很肯定自己从没见过她。

    不多时,城门大开,有一骑飞快进来,拿着手中的军报高声道:“女王陛下,言之公子还要三天才能带着援军赶到王宫。”

    “三天”女子一张绝色容颜上顷刻之间呈现死灰之气,紧紧咬着唇,眉心紧紧蹙拢在一起,“敌军已经冲破皇城,三天太迟了!”

    垂首片刻,女子再抬起头来,似是在方才那一瞬间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眸中露出前所未有的坚毅,高声对着身后的守宫禁军道:“跟着朕一起杀出皇城!”

    禁军们士气鼓舞,高声宣誓之后尾随着女王冲出来与外面的敌军交战。

    然而,即便士气再高涨,几千宫卫也无法阻挡外面的十万大军。

    宫卫们很快就被射杀在宫墙之下,女王一人渐渐不敌,被四面八方而来的箭雨射穿身体,终于从马背上摔落下去。

    画面再次一转。

    这一次,是大雨滂沱的夜晚,紫衣男子抱着满身是血的女子在昏暗的林间快速穿梭,声音因为心痛而嘶哑。

    “凤息,你不能死,等着我,我一定会救活你的。”

    “银宸”女子奄奄一息,低低唤他,“放放我下来。”

    听到这里,扶笙瞳眸狠狠一缩,凝目看了男子半晌,赫然发现那人竟然就是郁银宸!

    一如既往的银紫色宽袍大袖,只不过他此刻的面容上全是痛苦,是对于即将失去怀中女人的撕心裂肺之痛。

    面色一震,扶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通过刚才的画面,他大致猜出了画面中的女人就是数百年前南岷国的女王凤息,可是郁银宸为什么会在里面?

    而自己,又为何会看见这些画面?看见这两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凤息,你别说话。”郁银宸抱紧了怀里的女子,“我这就带你去邀月宫,一定有办法让你活下来的。”

    “别费力气了。”女王摇摇头,每一句话都说得极为艰难,眼眸就快要阖上,“你听我说,倘若你有机会见到言之,请替我转告他,这一世,我等不到他到来了,若是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先死”

    后面的话,女王还没说完,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郁银宸听到这样的遗言,不由得赤红了眼眶,仰天大吼:“扶言之——我杀了你!”

    所有的画面到了这里戛然而止,翠屏又恢复了先前看到的光滑平整样,再也看不到任何景象。

    扶笙却坐在翠屏前,瞳眸依旧紧紧锁在翠屏上。

    不知道为何,明明这些人全然与他无关,他却隐隐觉得心痛,好像潜意识里也在为女王的死而感到哀伤。

    原以为第二道考验会出现久久的画面,却没想到竟是几百年前的南岷国。

    扶笙虽然心有疑惑,却也没忘记此时的自己正在幻阵内。

    站起身,他准备去找出口。

    翠屏旁边刚好有一道门,扶笙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景象,云雾缭绕,抬眼可见周围群山苍翠。

    很明显,这里已经是灵山顶上。

    季黎明正坐在一块巨石上,见到扶笙终于出来,他面上一喜,赶紧跳下来紧张问道:“子楚,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无事。”扶笙摇摇头。

    “你究竟在里面见到了什么?”季黎明满面不解,“怎么会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扶笙听到季黎明这么问,一时觉得奇怪,问他:“我们俩一起进的幻阵,你怎么会在我先出来?”

    季黎明讷讷地道:“我也不知道,进去以后看见一道门,推开就到了这里。”

    扶笙面色惊奇,“你竟然没有被幻阵困住!”

    除了惊奇,扶笙心中还有震撼,没想到平素看起来纨绔不羁风流成性的季黎明内心里竟然无欲无求,这得是多高的境界?

    “怎么了?”季黎明仔细回想了一下,“漩涡门后面就是只有一道门啊,你为何会与我走岔了?”

    扶笙无奈地轻叹一声,“我被幻象困住了,看到了看到了我七岁那年在魏国王宫天牢”

    蓦然听到这样的字眼,季黎明便晓得扶笙接下来要说什么。

    面色狠狠一变,季黎明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一瞬不瞬看着扶笙,“子楚,你最后没有真正的刺下去对不对?否则你也不可能走得出幻象。”

    扶笙抿唇不语。

    季黎明更加紧张了,“快说啊,你到底有没有亲手弑母?”

    扶笙想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在白光尽头,而又消失在白光尽头的母亲,若不是她及时出现,想必自己就真的跟随心魔的意愿直接刺进牢房里母亲的胸膛了。

    淡淡摇了摇头,扶笙道:“没有,最后一刻反应过来,及时收了手。”

    季黎明脸上露出喜色,“太好了!这么说来,子楚你终于跨过了心魔对不对?以后再见到那样的场面,也不会再有心魔复发了对不对?”

    “或许。”扶笙点点头,眼尾瞟了瞟对面带着几大长老迅速走过来的家主澹台逸。

    敛了情绪,扶笙微微弯了弯唇,“澹台家主,别来无恙。”

    澹台逸冷哼一声,眸光不屑地从扶笙和季黎明身上扫过,心中很是不解。

    这两个人并无特殊之处,究竟是怎么闯上来的。

    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澹台逸冷笑着道:“秦王好本事,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闯过我灵山四十九小阵,三**阵,看来以前是老夫有眼不识高人了。”

    澹台逸身后的长老们都低垂着脑袋,由于之前几大长老都不约而同地顾及到了还未出关的族长,所以违背了家主的命令,几人合力将幻阵关了,只剩最后一个无法关闭的幻境,意在不想让秦王真的死在阵中,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听到澹台逸发话,几位长老对视一眼,面色都保持着平静,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扶笙觑了一眼众位长老,尔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微微一笑,“家主过奖了。”

    纵然心中很不舒服,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澹台逸勉强保持着和颜悦色,“秦王既然来了,不妨到圣灵大殿喝杯茶?”

    “茶就不必了。”扶笙直接开门见山,“本王来此是为了救人,家主也不必卖关子,直接告诉本王,要如何你们才肯放人?”

    澹台逸轻笑一声,故作疑惑,“秦王亲自前来救的人,想必对您来说尤为重要,不知你说的是谁?”

    不等扶笙说话,澹台逸又道:“哦,对了,前两日我们灵山来了两位客人,那二人的身份,老夫都问清楚了,似乎是和秦王无关,那么,秦王此番没有拜帖便来了灵山,算不算擅闯?”

    ------题外话------

    被姨妈折磨得死去活来,今天只码了这么点儿,待会儿若是有可能,再补三千上来,若是没有的话,菇凉们担待,改天尽量多更,我知道你们都在期待大婚,我也期待,可灵山上有一个人是必须出现在婚礼上的,静待哈,待阿笙把那个人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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