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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妃撩不可之冷王拐回家 > 第005章开业典礼,众人齐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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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太妃仍旧住在承德院。

    昔日的亭台水榭似乎也因为暗潮汹涌过后的惨败而蒙上了一层阴冷的气息。

    瑞王在踏进瑞王府的那一刻,连脚底都是凉的。

    他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起,竟如此抗拒自己踏进这道大门。

    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为害怕面对事实想速速逃避开还是因为已经对瑞王府的人和事寒了心。

    总之进来之前和进来之后的心情,截然不同,此刻更添沉重。

    小厮自然不可能知晓瑞王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在他眼里,瑞王殿下依旧和往常一样温润亲和。

    更重要的事,瑞王殿下是阖府上下的一颗定神针。

    太妃娘娘疯魔的事,谁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宫里也没有明确的旨意,只是昨夜李公公将人送回来时说了一句话——陛下吩咐,季太妃精神失常,需要好生休养,最好以后都不要踏出府门半步。

    这样不清不楚的一句话,让瑞王府上上下下都悬了一颗心,偏生瑞王殿下又不在,府里无人主持大局,侍妾们见状后纷纷从后院涌出来自告奋勇去承德院想用自己的表现感化太妃娘娘从而博得瑞王殿下的青睐,然而事与愿违。

    太妃娘娘的疯魔又岂是一星半点?犯起病来那是六亲不认,甭管来人是谁,接近一个她打一个,接近两个打一双,总之早上去承德院请安的侍妾们就没有一个完好无损走出来的。

    想到这里,小厮无声叹了口气,太妃娘娘那样心善的人,不该受到病痛折磨啊!希望瑞王殿下进去后能好好劝说,让她回归正常才好。

    瑞王感觉到了身后小厮的心事重重,停下脚步来问:“怎么这副模样?”

    小厮赶紧收了思绪,躬身道:“瑞王殿下,小的只是觉得太妃娘娘这症状来得莫名其妙,还望您能请个名医早些将她治愈才是。”

    瑞王无声冷笑,治愈季太妃?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杀他妻儿的凶手,还是将他从襁褓中换过来代替她儿子去死的刽子手。

    这样狠心毒辣的妇人,有一丁点儿值得他同情值得他去救么?

    没听到瑞王回话,小厮噤了声。

    两人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便进了承德院。

    侍妾们早上来过被打之后便一直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再接近承德院半分,如今守在里面的只有几个门上大丫头和老嬷嬷。

    几人亦是诚惶诚恐,就怕太妃一个不小心发作又将厄运降临到她们头上。

    瑞王走过去,问其中一个大丫头,“太妃娘娘如何了?”

    那丫头一愣,寻常都听瑞王殿下称呼季太妃为“母妃”,今日他换了种称呼,虽然没什么错,但总觉得听起来生疏不少。

    不及深思,大丫头赶紧道:“回殿下的话,太妃娘娘早上很不安生,一直在房里哭闹,奴婢们没敢进去,还是两位嬷嬷胆子大进去给太妃娘娘喂了府医开的镇定药,能让太妃娘娘昏睡半日。”

    “如此说来,太妃娘娘现今仍在昏迷?”瑞王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是。”大丫头点头应声。

    “既如此,那本王便不进去打扰了。”没见到季太妃疯魔后的样子,瑞王心中有些失落。

    他抬脚想要离开,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季太妃转醒的细碎嘤咛声。

    脚步一顿,瑞王重新转过身来吩咐大丫头,“你去看看是否太妃娘娘醒过来了。”

    大丫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季太妃躺在床榻上,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进来,她霍然惊坐起,见到的确有人飘飘然进来,浑身是血,面目狰狞,一声声唤她“太妃娘娘”却实际上是来向她索命的。

    呼吸骤然扼紧,季太妃惊恐地将被子裹在身上缩在角落里,瞪大眼睛看着来人,不待她走近,厉喝:“站住!”

    听到季太妃的厉喝,大丫头胭脂浑身都在颤抖,她也怕待会儿自己会同早上的侍妾们一个下场。

    堪堪站住身子顿在原地,胭脂再不敢往前一步,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都添了几分小心翼翼。

    “你是不是来索命的?”季太妃全身开始发抖,喘着粗气朝着胭脂发问。

    胭脂哪里敢回答,嗫喏半晌,想着瑞王殿下还等在房门外,待会儿出去了怎么也得有个交代才是。

    硬着头皮,胭脂低声道:“太妃娘娘,瑞王殿下亲自来看您了。”

    似乎这句话极具效应,季太妃听闻之后果然平静了不少,裹在身上的厚锦被滑落下去亦不自知,眼睛直勾勾盯着胭脂,“你说明哥儿来了?”

    胭脂心中疑惑太妃娘娘怎么能把这个也给记错,但转念一想,太妃娘娘如今这个样子,便是把普通人认成玉皇大帝也是有可能的。

    定了定心神,胭脂道:“太妃娘娘,是瑞王殿下。”

    季太妃恍若未闻,嘴里径自低喃着:“是明哥儿来了,明哥儿来看哀家了,好,真好。”

    她说着,挺了挺身子便要下床,一边动作一边吩咐胭脂,“快给哀家更衣梳洗,哀家要精精神神地接见明哥儿。”

    胭脂一愣过后立即跑了出去。

    瑞王坐在廊下,见到胭脂跑出来,忙站起身问:“如何?”

    胭脂摇摇头,“奴婢也说不上究竟是好还是坏,奴婢告诉太妃娘娘,瑞王殿下来了,她却把瑞王殿下当成季二少,还吩咐了奴婢准备帮她更衣梳洗,说要精精神神地接见季二少。”

    瑞王心中寒凉更甚,面上却不动声色。

    良久,他摆摆手,“既然太妃娘娘如此吩咐了,那你迅速带着人进去帮她梳洗更衣便是。”

    “诺。”胭脂应了话,唤了守在门外的其他丫头和嬷嬷一同进去。

    听闻明哥儿要来,季太妃面上始终挂着笑,让丫鬟们以为太妃娘娘突然之间恢复正常了,各自都将高悬的心放了下来。

    季太妃极为配合,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在丫头嬷嬷的伺候下全部梳洗完毕。

    衣袖一拂,她起身去往旁边的花厅。

    丫头嬷嬷们纷纷跟了上去。

    瑞王见状,也抬了脚步跟进花厅。

    此时此刻的季太妃眼里,瑞王便是季黎明的模样。

    挥手屏退丫鬟婆子,季太妃对着堂中的瑞王招招手,笑道:“明哥儿,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近些时日是胖了还是瘦了?”

    瑞王眼中寒芒一闪而逝,冷笑着上前一步,假意恭谨唤道:“母妃”

    “嘘——”季太妃将食指放在嘴边,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四下瞄了瞄,似乎是确定了不会有人偷听才勉强放下心来,压低声音道:“明哥儿,我们母子的关系,你私底下知道就好,千万不能传扬出去,否则让皇上知道了,他会动怒把我杀了,也会把你给杀了的。”

    瑞王嘴角浮现讥诮的弧度,换上清冷的语气,“您就不怕这招瞒天过海之计用不了多久会被揭发吗?”

    “不会的。”季太妃投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我当初将你送出去的时候就为你找好了替身,一旦皇上发现这件事,那么哀家便让那个人替你去死,明哥儿,你不要担心,不要害怕,这件事,只要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心底残存的最后一丝亲情彻底破灭,瑞王听着季太妃这掏心窝子的话,只觉得像有生了铁锈的钝刀一刀一刀割在心脏上,无法一刀痛快,却能慢慢折磨,直到心脏血肉模糊,疼痛难耐。

    捂着疼痛的胸口,瑞王恍然之间想起了自己与清语相濡以沫的那些日子,如今回想起来,这二十年,也就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最真诚,没有欺骗,没有阴谋,没有算计,没有心机。

    可这一切,在她偷听到季太妃的秘密那一刻就注定了只能成为回忆。

    一阵比一阵心痛,瑞王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后退几步靠在了柱子上。

    季太妃见状,眉头皱起,关切问道:“明哥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瑞王冷笑了几声。

    可恨、可悲啊!他尊敬了二十年的母妃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真相总是那么残忍,总喜欢把轻拢的那层薄纱撕得粉碎,露出后面狰狞不堪的世界,让承受的人恍然大悟过后遭受入骨之恨和死别之痛。

    瑞王紧紧咬着牙,瞳仁内全是血丝,他一手捂着疼痛的胸口,另一只手抠在身后的朱漆柱子上,恨不能徒手将其捏碎以泄愤。

    他恨,恨这世上有太多不公,恨自己身份的身不由己,恨当初把他从襁褓之中强行换过来的季太妃,更恨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自己。

    如果不曾亲眼所见,就不会有今天这般伤痛,他或许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这件事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让人彻底遗忘。

    如果不是亲耳所听,就不会有如今的夜不能寐,他或许会一直以为清语的死只不过是因为早产再加上身子虚弱所致,并没有所谓的后来真相。

    他恨,可恨到极致已无力。

    过往终究是过往,他无法回到过去改变结局,也无法在未来的无数个遗憾加感伤日子里再现当年。

    自嘲地笑了两声,瑞王顺着朱漆柱子蹲到地上。可笑他在得知一切之后唯一能做的只有接受。

    “明哥儿”季太妃的声音还在继续,见他蹲在柱子脚不肯起来,她心中一急,站起身走了下来在他面前俯下身,伸出手欲拉他起来。

    瑞王赤红着双眼,抬起头来看着面前一夜之间像老了几十岁的季太妃。

    昨日之前,他与她还是天下间传颂的母慈子孝典范,从燕京到六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曾几何时,她将他抱在怀里,那个时候他咿呀学语,咬字不清。

    曾几何时,她温暖有力的手牵着他学步,那个时候他笨拙,跌跌撞撞直到三岁才能勉强自己走稳。

    曾几何时他为自己有个淡泊名利的母妃而骄傲,哪怕母妃不受宠,哪怕他被封了王之后手中毫无实权,他也乐得自在。

    那些时日,瑞王府上空的每一天都是艳阳高照的,清语怀了他的孩子,他人生中第一次做父亲的喜悦绷不住,恨不能将天上的星星月亮也给摘下来送给清语,只希望她能顺利生产。

    那些时日清语和母妃的相处极其融洽,相比燕京其他勋贵家的后宅,瑞王府算是最为和气的了。

    他从未料到,传说中的厄运终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一朝风云变,当他策马狂奔,从清语的家乡带着她最喜欢的荔枝膏回来的时候,整个瑞王府一片缟素,廊下全是白灯笼,凄清的灵堂内,他那早已经咽气多日的妻子再也无法睁眼看看他带了多少荔枝膏回来,也再无法张口尝尝那些荔枝膏有多好吃。

    想到此处,瑞王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季太妃一见便急了眼,紧张地问道:“明哥儿,你这到底是怎么的了?快与姑母说说,姑母给你出气。”

    “姑母?”瑞王冷笑两声后定定看着季太妃,“你可还记得死了一年多的苏清语?”

    蓦然听到这个名字,季太妃脸色大变,原本正常的瞳眸内逐渐翻白,白仁占据了瞳孔的三分之二,看上去尤为恐怖。

    但对于现今的瑞王来说,季太妃早就已经是厉鬼了,此番变化不过是现出原形而已,他根本无所畏惧。

    惊恐地连连后退几步,季太妃尽是眼白的双眸定向虚空,手指颤颤,声音却满含厉色,“苏清语,哀家告诉你,你若是敢来,我打断你那双贱人腿!”

    听到季太妃开口闭口一声又一声地骂着苏清语“贱人”,瑞王终于忍无可忍,霍然站起身,布满血丝的双眼内怒意翻腾如巨浪,逼近季太妃后扬起巴掌毫不留情地挥了下来。

    “啪——”

    巴掌的响亮盖住了季太妃骂骂咧咧的声音。

    季太妃不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额头撞在桌角上,不多时便有鲜血流出来。

    半边脸颊被打肿,嘴角的血迹混合着额角流下的鲜血,顿时让季太妃眩晕不已,只觉得眼冒金星,看不清楚当前情形。

    半晌后,季太妃才从怔然中回过神来感觉到疼痛,捂着伤口,她痛呼,“明哥儿,明哥儿,哀家的头好痛,你快去请太医!”

    瑞王冷眼看着她。

    请太医?

    他巴不得她现在、立刻、马上咽气!

    “明哥儿,你快去啊!”季太妃还在痛呼,鲜血覆盖了她的半边脸,有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另一只半眯着,透过眼缝看向瑞王,声音满含求救。

    “太妃娘娘”瑞王蹲下身来,冷冷看着瘫坐在地上痛得险些打滚的季太妃,声音冰寒至极,“当初清语难产的时候,她是否也同现在这般哭着喊着求您去找太医,去找稳婆?”

    季太妃闻言后身子一僵,尔后再度透过眼缝瞧着瑞王。

    大概是这一撞让她的神智恢复了几分清明,她突然伸出另外一只手,喘着大气惊呼:“你不是明哥儿,你是苏清语那贱人派来报仇的对不对,你到底是谁?”

    瑞王恍若未闻,从怀里掏出一把造型别致精巧的银角梳,绕到季太妃身后,不由分说揪住她的头发开始梳理,力道极重。

    季太妃额头受了重伤,全身虚弱,此时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瑞王狠狠揪住头发。

    “母妃”瑞王违心地喊道:“您还记不记得儿臣有多久没为您梳头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梳齿狠狠戳过季太妃的额角伤口,银角梳上染了大片血迹,伤口更是被他这一举动再度撕裂开来,痛得季太妃直叫唤。

    屋外的大丫头们闻声后心中一惊,尔后面面相觑,忙过来敲门,“瑞王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瑞王死死揪住季太妃的那只手并没有松动半分,反而越来越紧。

    “啊——”季太妃已经痛得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地喊。

    外面的大丫头们焦急不已。

    瑞王若无其事地对着外面道:“母妃犯病了,本王正在劝慰她,你们不必进来,免得伤及无辜。”

    大丫头们听到瑞王的声音,便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虽然心中仍有忐忑,但太妃娘娘犯病的样子,早上她们都是亲眼所见的,谁也不敢轻易接近半分。

    再度对视一眼,大丫头们又退回了原位守着。

    瑞王手中的动作还在继续,沾染了鲜血的银角梳每梳理一下都如同撕下了季太妃的一层皮,每梳一下,都必定会带出几串血丝。

    季太妃原本乌黑的头发没多久就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红色,血液分散凝固在发丝上,看起来分外狰狞恐怖。

    空气中充斥着铁锈般的血腥味,非常刺鼻,但在瑞王看来,这是兴奋和快意的味道。

    “母妃,你可知错?”瑞王还在不紧不慢地为季太妃梳理,只不过力道更加重,梳齿都是抓着头皮层而过的,看着她脑袋上不断涌出的鲜血,瑞王眼中露出兴奋的光。

    “放过我”季太妃终于受不住哭了出来,她一哭,眼泪便混合着脸颊上的血水将原就狰狞可怖的面容划出扭曲蜿蜒的血痕。

    “求求你放过我”季太妃几乎发不出声音,“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让人推倒苏清语,不该在她需要稳婆和太医的时候视而不见,不该不该重重踢在她的小腹上。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好痛”

    季太妃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却因为瑞王的不放手而不得不将脖子后仰,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意。

    季太妃认罪的那一番话,每一个字都好像冰渣子戳在瑞王的心脏上。

    他很难想象当时的清语该是如何无助,如何绝望。

    那个时候,她一定很希望他在身边,哪怕只是见最后一面也好。

    可是

    想到这里,瑞王重重攥紧了手里季太妃沾满鲜血的头发。

    季太妃痛得冷汗直流,汗液与血液混合,伤口处刺痛一阵接着一阵,她已经说不出话,之前还能挣扎的双手双脚逐渐放软,眼看着就要昏死过去。

    瑞王突然放开她,嘴角噙着冷笑,“太妃娘娘,您这疯症是愈发厉害了。”

    语毕,瑞王朝着外面大喊,“胭脂,迅速进来给太妃娘娘梳洗更衣。”

    外面胭脂一愣,太妃娘娘来到花厅之前才梳洗更衣过,怎么这会子又要梳洗?

    嘀咕归嘀咕,胭脂还是迅速走了进来,当看清楚季太妃披头散发,且满头都是血的样子,胭脂惊叫了一声,忙偏头望向一旁满脸惊惧的瑞王,喃喃问:“瑞瑞王殿下,太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太妃娘娘疯症发作,几度想自残。”瑞王继续保持着脸上的惊色,假装惶恐道:“本王本王也无法劝阻住,你们几个快将她待下去重新梳洗,免得这副样子传了出去,让旁人以为咱们瑞王府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胭脂还未从这震撼的一幕里回过神来就听到瑞王如此吩咐

    没有半分质疑,胭脂迅速叫上外面的大丫头们,几人动作麻利地将半死不活的季太妃拖回了房间。

    胭脂打来清水欲帮季太妃洗头。

    季太妃清醒了几分,微微张开眼睛,瞧见胭脂朝她走来,她立即又喘着粗气喝道:“出去!都给哀家滚出去!”

    抱着脑袋,季太妃直往阴暗的角落里钻,她潜意识里似乎很喜欢没有光亮的地方。

    胭脂将铜盆放在地上,脚步轻缓地走过来蹲下身,语气柔和道:“太妃娘娘,奴婢是胭脂,您的头发”胭脂一边说一边颤抖着嘴唇,因为她发现太妃娘娘整个头部都像被梳子一样的利器抓出了一道道的血痕,粘稠的血液沾染在发丝上凝结在一起,看起来分外恐怖。

    不敢再看,胭脂迅速移开眼,却在转眸之际看见季太妃那双眼白占据了三分之二瞳眸的眼睛。

    “啊——”地大叫了一声,胭脂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

    旁边丫鬟婆子们闻声后纷纷过来,七手八脚地将胭脂抬了下去,两个嬷嬷胆大些,硬着头皮蹲在季太妃跟前,好说歹说才劝服了她答应洗头。

    因为头上全是伤,两个嬷嬷不太敢让伤口沾到水,只能将发丝上的血迹用巾栉慢慢擦了。

    折腾了半天,嬷嬷又去府医处找了药膏来轻轻柔柔地给季太妃抹上。

    一切做完,两个婆子对视一眼,皆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把太妃娘娘给伺候好了!

    瑞王走出承德院的时候,恰逢门房处的小厮匆匆跑来,急切地道:“瑞王殿下,季府的二夫人来了,说要探望太妃娘娘。”

    瑞王眼瞳一缩,本想让小厮以太妃身子不适不宜见风为由拒绝,转念一想,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吩咐小厮,“牵头带路,本王亲自去见二夫人。”

    小厮没说话,转个身又朝着大门方向去。

    瑞王匆匆来到府门外,果然见到雕刻了季府标识的马车。

    走下石阶,瑞王朝着马车里面恭敬道:“二姑母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二夫人闻言后撩开车窗帘,满脸担忧,“我听闻太妃娘娘身子不太爽利,所以特意过来瞧瞧。”

    二夫人是个很有分寸的当家主母,她知晓瑞王与季太妃母子情深,若是直接道明她因为听闻了季太妃疯癫之症而过来看望,铁定会引起瑞王的伤心事,所以她改了口,隐晦地说听到季太妃身子不太爽利故而前来探望。

    瑞王面上微带歉意,“二姑母的好意,侄儿代母妃心领了,只不过七嫂吩咐了,母妃近日不宜见风,连房门都不得踏出半步,需要静养方能有恢复正常的机会,所以二姑母这一趟只怕是白跑了。”

    二夫人震了一震,嘴里喃喃道:“太妃娘娘她果真有这般严重?”

    瑞王不置可否,心中却全是报仇过后的快意。

    “二姑母若是想进府里坐坐,侄儿随时欢迎。”瑞王客气地说道。

    他很了解二夫人是个精明的女人,如果自己三两句话把她打发回去反而会引得她生疑,倒不如让她进去坐会儿好打消她心中的疑虑。

    二夫人闻言后无奈地叹息一声,吩咐车夫将她带来的各种礼品递给瑞王身边的小厮,这才道:“既然太妃娘娘不方便见客,那我便不进去了,她这些年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怪不容易的,如今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好也在情理之中,我们这些娘家人无法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你这个做儿子的可得好好照顾她,免得让老太爷担心。”

    “侄儿谨记二姑母教诲。”瑞王恭谦有礼地应道,垂下的眼眸中却满是讥讽与不屑。

    ==

    晌午时分,瑞王府有小厮过来传话说瑞王不过来了,就住在瑞王府,等有机会再过来拜访秦王殿下。

    扶笙听闻后若有所思,良久,轻轻颔首,“既是九弟自己的决定,那便由着他去吧!”

    荀久此时已经让扶笙请人算好了云水斋开业的日子,就在两日后。

    因着要筹备很多东西,荀久在瑞王府小厮传完后以后便起身同扶笙告辞回了自己府上。

    两日一晃而过。

    开业这一天,似乎老天也受到了气氛的感染,难得的天晴了一回。

    一大早,晨曦之光便从微掩的窗缝里钻进来。

    荀久不紧不慢地起了床,在招桐的伺候之下换了一身新衣服,原本今日开业,她不想出面,想全权交付给掌柜,奈何与季芷儿竞价的时候最后将转让书和地契甩了出来,如今燕京城一半以上的人都晓得她是云水斋的新老板。

    似乎今日不以老板的身份出面不行。

    准备好一切,荀久带着招桐与柳妈妈,准备前往云水斋,出门时见到卧床多日的齐夫人站在外面。

    荀久愣了愣,“夫人怎么下地来了?”

    齐夫人微微一笑,“姑娘今日开业,我既然被你聘请为掌柜,自然要随你们一同去的。”

    “可你的伤”荀久似有若无地往齐夫人肚腹上瞟了瞟。

    女帝并非正常人所以她能在七星灯点燃的那几日便以惊人的速度将所有伤口愈合还能保持体力与姜易初圆房。

    可齐夫人不同,她只是个普通人,距离手术过去也只半个多月而已,眼下伤口倒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仍旧不能有大动作,否则容易引发后续感染。

    齐夫人笑道:“姑娘请放心,我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清楚,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可能豁出老命去赌不是?那样的话,对你对我都没好处。”

    “果真好了?”荀久又试探着问了一遍。

    今日乃大日子,她绝对不允许出席的人有任何状况发生,否则会把开业典礼给搞砸的。

    “已经无大碍了。”齐夫人认真地点点头。

    “那便好。”荀久松了一口气,“既然你想去,那就跟着我们一起吧!”

    四人一齐出了大门。

    外面停着两辆马车。

    荀久这边本只有一辆,由阿木赶车。

    另外一辆,是昨夜去车马行租来的,准备给招桐和柳妈妈坐。

    如今齐夫人也加进来,只能与荀久同车。

    四人各自上了马车后,马车开始启程。

    “姑娘不等秦王殿下吗?”齐夫人有些疑惑。

    “不用。”荀久笑笑,“领导们都是贵宾,我这个做老板的必定得先去现场看一看,虽然昨日和前日去瞄了两眼,但到底停留的时间短暂,印象并不是太深刻,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得先去检查一遍,以免出了纰漏,至于秦王待会儿到了时辰他自然会来。”

    “那还好。”齐夫人暗暗唏嘘,“我也只是从前在大司空府的时候偶尔由丫鬟陪着去过几次藏宝轩,如今改成了云水斋,且又花了这么长时间装潢,今日头一次去,又是以掌柜的身份,就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到位到时候出了丑。既然姑娘说贵宾们后面才到,那想来我也有时间去熟悉熟悉一下了。”

    “放心吧!”荀久宽慰一笑,“我从前听闻齐夫人绣功了得,原本想让你接管胭脂水粉这一块的,但我觉得不能埋没人才,你既有这方面的绝技,我便让你接管三楼的绫罗绸缎。”

    齐夫人有些激动地看着荀久。

    荀久见她这副样子,晓得她放下了不少,也就懒得告诉她大司空已经从大祭司的七重宝塔里出来了,只不过是躺着出来的,据说还剩最后几口气,只怕这两日就要被抄家了。

    马车到达云水斋大门前的时候,荀久简直惊呆了。

    门外百米处开始,已经被铺上了厚重的红毯,红毯尽头,横着一道拱形花环门,门上被重重浅粉色薄纱和各色绢花装饰,呈现梦幻一般的色彩。

    花环门旁边,搭了一个临时高台,上面同样铺了红毯,高台上摆放着一张案几,案几上有托盘,隐约能见托盘里放着红绸和剪刀等一切剪彩用具。

    高台上空,拉了三角彩旗,整栋云水斋楼阁上,挂下横幅,气派十足。

    燕京百姓是头一次得见这样的开业模式,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一传十十传百,纷纷涌过来看热闹。

    当然也有不少贵妇人,在得知云水斋今日开业以后早早就来到附近的茶馆等着。

    荀久委实被惊到,她不过是随意向掌柜的提了几句,后来觉得按照现代开业流程来施行的计划不太可能,又改口让他布置成燕京一般的开业流程,只要内里的货物以及优质的服务能让贵妇人们满意就行。却没想到掌柜的领悟性这么高,短短一夜便让人将场地布置得如此隆重。

    这种场面,何止博人眼球,简直太过惊艳。

    愣神间,云水斋大门呼啦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当先走出六名迎宾美人,着统一的深红色紧身旗袍,身披绶带,双手交叉于肚脐位置,面上统一挂着微笑。

    紧身的设计将姑娘们**完美的曲线很好的勾勒出来,腰细腿长,再配上那一脸甜美的笑,让在场的妇人们直了眼睛。

    头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的曲线还可以发挥到这种地步,那不盈一握的纤腰,行走时若隐若现的修长小腿,简直是一种视觉上的冲击力。

    男人们得见这一幕,自然是两只眼睛瞪大如铜铃,就差掉下来了。

    妇人们的看法则不同,有人不屑,认为这是狐媚子的手段,不要脸。

    更多一部分的妇人则对着那六名美人露出艳羡的目光。

    要知道,如今女帝统位,对于妇人的束缚并没有从前那么严厉,很大程度上,妇人拥有一定的权利,没有了那么多束缚,她们便开始追求更多的东西。

    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对于燕京的贵妇人来说是很正常的事。

    而上流阶层的人聚在一起就喜欢攀比,谈论的话题永远不会跳过妆容和衣着。

    看惯了也穿惯了时下常有的襦裙大袖衫以及其他保守的款式,甫一得见这款式新颖的旗袍,众人顿觉眼前一亮。

    荀久这个正牌老板被观众们三两下挤出了外围,幸得招桐赶紧过来扶住才没被踩扁。

    深吸一口气,荀久扯了扯嘴角,“这几个美人哪儿来的?”

    招桐笑着应道:“是掌柜从八大胭脂巷请来的。”

    原来是烟花女子。

    荀久“哦”了一声,暗想着掌柜的不愧是生意精啊,这领悟能力简直要上天!

    旗袍这个主意她曾经在绫罗绸缎那一层提起过,当时里面招待的婢女们还面面相觑表示茫然,没想到掌柜竟能融会贯通让旗袍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上场。

    不仅呈现给观众一种新式的开业典礼,还顺便为旗袍打了广告。

    嗯,不错。荀久捏着下巴,暗自想着难怪前一任老板任用了掌柜这么长时间,虽然他为人不咋滴,但在做生意上的确是有一套。

    暗忖的同时,荀久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一怒之下将柜给赶出去。

    齐夫人显然被方才那一幕给惊呆了,还怔愣在马车旁边久久未曾回神。

    荀久抬眼看了看前面将她们完全挡在外面的人山人海,低声嘀咕:“真是的,有眼不识老板啊!我才是今日的主角,结果被美人们给抢了风头,唉”

    招桐了解荀久,晓得她这是在说笑,嘻嘻笑了一声,招桐道:“姑娘急什么,先让他们饱饱眼福,一会儿秦王殿下来了,只要有人高声唱名,保准人群自动让路,到时候您和秦王殿下一起从红毯上走过去,岂不是更好?”

    荀久斜睨了招桐一眼,嗔道:“你这小妮子,何时竟懂得油腔滑调了?”

    招桐笑意更深,吐吐舌头,“还不是跟姑娘学的。”

    荀久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接着又叹:“我来这么早可不是来吹冷风的啊,本来想进去查看一下里面是否还有什么纰漏的,如今看这情况,一时半会儿是挤不过去了。”

    “姑娘您就放心吧!”招桐软绵绵地挽住荀久的胳膊,“奴婢敢向您保证,绝对完美,细节之处,掌柜的都处理得很好了,待会儿进去了,包您满意。”

    “希望我不会失望。”荀久撇撇嘴。前段时日她忙得团团转,完全没时间来监工,昨夜前夜来了,也仅是匆匆瞥了一眼而已,并没有多大的感触。

    不过看了外景布置,荀久对于掌柜还是有几分信任的,相信内里不会让她失望。

    盏茶的功夫后,东边宽阔的大道上果然同时来了几辆马车,在一早安排好专门停放马车的位置停下。

    当先一人撩帘下来,立即有专门负责接待的小厮高声唱名:“季二少到——”

    众人闻言后果然纷纷让开一条道来,皆侧目望向声源处。

    只见他一身锦袍玉冠,衣料上乘,难得的换了一回正常的雪青色,宽大袍袖处暗压锦绣纹,腰系同色镂空纹腰带,其上镶着一块白玉。腰间也没有挂着初见时的诸多香囊,秀眉斜飞,稍稍挑起,望着荀久所在的方向笑得很恣意。

    荀久搓搓冻僵的手,勉强扯了扯嘴角,回以一笑。

    顺着季黎明的视线,众人这才看清荀久的马车,更看出她便是云水斋的老板,今日的主角。

    众人一时间唏嘘不已,原本已经让出了路,此刻见到荀久,又往后退了退,再将路让得宽阔了些。

    六名迎宾美人款款上前来,嫩白双手放在腰侧,盈盈一福,语声甜美娇软,整齐如一,“恭迎季二少。”

    得见穿着这么新颖的美人,季黎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定是表妹的主意,双眼一亮过后,他偏头笑看着荀久,“表妹,你这设计大大的有缺陷啊!”

    荀久没回过神来,讷讷地问:“什么缺陷?”

    季黎明摸着下巴想了片刻,龇牙笑道:“领再低一点,两边开叉再大一点。”

    荀久黑了脸:“滚!”她这是开业迎宾,又不是开青楼!

    那六名美人来自于八大胭脂巷,从前的季黎明喜欢去那种地方,故而她们都认识他,纵然晓得季二少风流成性,但听他当众说出这种露骨调侃的话,美人们还是禁不住脸红红,掩唇笑开。

    季黎明垮下脸来,“表妹,我今日可是贵宾,你这么对待贵宾,未免太过不礼貌了。”

    荀久冲他翻白眼,“你还知道礼貌为何物?”

    季黎明再度捏下巴,说得极其认真,“听说过,倒是没用过。”

    素来了解季黎明的脾性,荀久懒得再搭理他。

    第二辆马车内的人一下来,小厮又高声喊道:“女侯大人到——”

    众人放眼望去,只见由婢女搀扶着缓慢走下马车的陶夭夭今日一袭月牙蓝穿花蝶锦裙,夹杂着微冷之意的晨曦之下,她面容沉静,墨发乌黑亮丽,绾了螺髻,橘黄色的太阳给她的侧颜打了一层柔光,远远看去,聘聘婷婷,纤细却不瘦削的腰肢衬得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灵气。

    见到荀久,陶夭夭浅浅一笑,两颊的梨涡便如同舀了绝世佳酿放进去一般,直看得人沉醉。

    “夭夭”荀久笑着上前几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几日不见,你愈发成熟好看了。”

    “贫嘴!”陶夭夭顺势点了点荀久的脑袋,随即眸光一转,看到那六名身着深红旗袍的迎宾美人,再看到外景布置时讶异了好一会儿,“这这些,都是你亲自布置的?”

    主意倒是荀久出的,但布置是掌柜带着人布置的。

    荀久心知说不清楚,便讪讪笑着点了头。

    陶夭夭的目光胶着在迎宾美人们身上,惊艳过后冷静下来,微蹙眉头,“这衣服会不会太露了一点?”

    “那没事儿!”荀久摆摆手,“这些美人们都来自八大胭脂巷,露一点对她们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哦”了一声,陶夭夭恍然大悟,若是荀久不说,她还险些以为这几位美人便是荀久的人。

    “怎么样,布置得还不错吧?”荀久眸光晶亮地问道。

    “是挺别致的。”陶夭夭道:“但我听闻你里面的东西更别致,相较于外面这些场面上的东西,我更想瞧瞧昔日就生意火爆的藏宝轩被你改成了怎样的云水斋。”

    “等着!”荀久神秘一笑,“待会儿贵宾全来齐了以后大家一起剪彩,完了之后我再带你们进去。”

    这时,徐掌柜从里面出来,见到已经来了两位贵宾,迅速吩咐人将高台后面墙上的红绸扯开,顿时露出一面粉刷雪白的签到墙。

    签到墙自然是荀久出的主意,她认为今日这等绝佳的机会不可错过,誓要将前来的各位贵宾笔墨留下,以便将来成为财源广进的招财之宝。

    嘴角笑意加深,荀久抬手冲迎宾美人们招了招,美人们立即款款过来将季黎明和陶夭夭带上去签名题字。

    陶夭夭接过毛笔蘸了墨,中规中矩地在雪白墙壁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字如其人,是非常清秀的簪花小楷。

    轮到季黎明时,他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摸着下巴,似乎在斟酌要如何才能体现出季二少的天定风流而又不失雍容贵气。

    观众们擦亮了眼睛等着。

    季黎明也不觉得压力大,依旧托着下巴沉思,在接待小厮高声唱名秦王驾到的时候才突然灵光一闪,飞快蘸了墨汁,他衣袂鼓动,在墙上唰唰题了一排字并挂上自己的大名。

    然而众人的目光早就被已经下了马车的秦王给吸引了去,谁都没看季黎明写了什么,只有荀久嘴角狠抽过后探头往签到墙上一看,季黎明写的是:赏遍六国胭脂色,唯论云水长留香。

    写完后,季黎明得意洋洋地转过身,却发现迎宾美人们已经下了高台去迎接姗姗来迟的秦王和他的四个护卫,观众的目光更是齐齐看向秦王府马车来的方向,只有荀久和站在旁边的陶夭夭二人随意往签到墙上瞟了瞟。

    不悦地嘟囔了一句,季黎明还是讪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子楚来得这般迟,待会儿可得多罚几杯。”

    荀久晓得他尴尬,顺承着点点头,“那是那是。”

    陶夭夭轻笑:“秦王面子可比我们二人大多了,喏,你看这排场,百姓恨不能将眼珠子都抠下来放到他身上。”

    季黎明哼哼两声,没再说话。

    荀久心中清楚季黎明不可能真的因为这种小事而生气,笑着摇摇头过后,她偏头看向扶笙来的方向。

    今日的扶笙,头顶翠玉冠,难得的换了一袭在阳光下泛着浅蓝碎光的月白锦袍,步履轻缓而优雅,一向清俊的容颜上略微带着些许柔光,些许笑意,仿若高居九重天的神宛然降临,一举一动间皆透着不可亵渎的尊贵威仪。

    他的身后,跟着宫商角徵四人。

    宫义一如既往的素白袍子,冷透的白让他本就冷峻的容颜更添寒意,一双眸犹如大海般深邃。自踏上红毯后,他的目光就仅在看见高台上陶夭夭的窈窕身影时顿了一顿后快速收回,恍惚中却想起自己曾欠了那人一只玉镯,不知她是否会在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提及,若是她贸然提及,那他又如何应答?

    这样一想,宫义脑袋垂得更低。

    宫义身后紧跟着角义,一袭莲青色的宽袍大袖,这个人与郁银宸的穿衣风格倒是有些像,都喜欢这种能露锁骨的宽袍大袖,轻衣风流,眼尾随便那么一挑,便飞掠出频频魅光,直看得少女们春心炸裂。

    荀久一看他这样子便知肖老的死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打击,还是扶笙说得对,角义的心态,并非常人能及,他或许会在肖老死的那一刻痛哭流涕,但绝对不会在隔夜之后还沉浸于悲痛中无法自拔。

    这是作为高级护卫的最高境界——不冷血,有人性和分寸,能在最短时间内将自己的情绪归纳整理,不拖后腿,不给主人带来不可预估的麻烦。

    钦佩地看了一眼角义,荀久将目光投向后面的商义。

    商义一向是五个人里面情绪最多的,虽然爱发嗲爱撒娇,但为人绝对与宫义他们相差无几。

    他今日一袭深蓝色锦绣缎袍,浅色玉带束腰,虽然在众人里面个头小了些,但那精致的长相还是在第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目光,正太控们更是两眼放光,紧盯着他不放。

    最后一位才是徵义。

    在荀久的印象中,徵义这个人非常沉闷,属于话题终结者,他绝对会在你说得滔滔不绝吐沫星子乱飞的时候来上一句简短而沉闷并且想让人吐血的话,况且他常年将自己禁锢在一顶纬纱斗笠里面,除了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他几乎是不看别人,不看外面的。

    不过今日的徵义难得地摘下斗笠,舍得将他那张白皙俊颜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荀久暗暗想着,一定是扶笙这样要求的,否则凭借徵义那机器人一般的性格,想让他摘下斗笠走出专属于他的天地,简直难如摘星。

    秦王与四美同框出现,所有人都是头一次得见,无论是宫义的清冷,角义的邪肆,商义的精致还是徵义的沉静美,对于在场的人来说,是比看见身着旗袍迎宾美人那一瞬间还要惊艳的视觉冲击。

    毕竟,这样的场面,千载难逢。

    今日的四美,均是以贵宾身份出席开业典礼的,故而,每个人都要上去题字。

    宫义稍微错开身,待其他三人都题完了才慢慢上去。

    经过陶夭夭身边时顿了一顿,低沉的声音溢出口,“上次的玉镯”

    陶夭夭眉梢一挑,轻笑道:“难为宫大人还记得我的玉镯,不过既然你没有找到合适的,那便先欠着,反正我不急,你只需记得欠了我一样东西就成。”

    宫义眸光有些许波动,“你不是说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

    “是啊!”陶夭夭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不过我母亲托梦给我说将来有人会送我更好的,让我不要在意一只小小的玉镯。”

    宫义瞳眸缩了缩,尔后不着痕迹地恢复正常,“那就,先恭喜女侯了。”

    “同喜同喜。”陶夭夭笑声清脆。

    “同喜?”宫义有些不解,抬眸看她。

    对上这样一双眸,好像自己的心事全都曝光在他面前。

    陶夭夭突然觉得面颊滚烫,赶紧移开眼垂下头,结结巴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今日宫大人能来出席久姑娘的开业典礼,我们又恰巧碰见,可不就是同喜么?”

    解释很牵强,但宫义也没往深了想,只是在转身的刹那,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当初他脱光上衣在芦苇丛中疗伤时被路过的她偶然撞见的场景。

    那个时候,她惊慌失措得大叫一声后赶紧蒙住眼睛,满脸羞得通红,事后还强装镇定,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非要送他回燕京。

    他自记事起,体内便被母亲放了断情蛊,不可动怒,不可情绪波动。所以,当她在看光自己的那一刻,实际上他也不晓得自己是个怎样的心情。总而言之,当时的他没有动怒,没有惊慌失措,更甚至,想多看一眼她脸红心跳惊慌不已的样子。

    他觉得那种表情颇为有趣,因为他的脸上从来不会有那种表情。

    可是想到后来的几次接触,宫义面色黯然下去。

    从什么时候起,她再见到自己的时候竟然不会脸红,也不会将初见那一幕记在心里而表现出羞怯的样子了?

    与她方才说的即将送她更美好礼物的那个人有关么?

    闭了闭眼,宫义竟感觉到心脏内有虫子在细碎地啃咬。

    身子猛地一震。

    宫义几乎不敢置信这一幕。

    十多年了!

    他已经有十多年不曾感受过由于情绪波动而被蛊虫啃咬的感觉,而今,却因为一个只见过几次面,打过几次交道的女子而复发!

    宫义心里暗骂一声,自己一定是疯了!

    陶夭夭不知道宫义心里所想,只觉得此刻站在题字墙前面的宫义周身气息有些不对劲。

    迅速走过去,陶夭夭收了笑意,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无事。”深海般幽邃的瞳眸中有慌乱一闪而逝,宫义深吸一口气后摇摇头,勉强应声,“女侯自随着久姑娘他们进去便是,不用管我。”

    “你真的没事儿?”陶夭夭抿着唇,她虽然不会武功,但却有一双敏锐的眼睛,能清楚地察觉到宫义方才的不对劲。

    陶夭夭有些怀疑宫义的反应与他体内的蛊虫有关,但宫义体内有蛊虫这件事是季黎明秘密告诉她和荀久的,她不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更不能直接问宫义。

    想了想,陶夭夭面上勉强浮现笑意,“你无事就好,那我这就去了。”

    她说着,身子一转便朝着高台下走去,同时在心里忖度。

    季二少说过,宫义只有在发怒和情绪波动的时候才会引发蛊毒,可是依照方才两人擦身那一瞬的几句谈话来看,宫义应该是没有动怒的,既然没有动怒,那就是情绪波动了

    想到这里,陶夭夭霍然顿了脚步,面上有些不敢置信。

    宫义在刚才情绪波动了?!

    翩然转身,她见到宫义已经题完了字正缓慢走下高台来,眸光却再也没有看她。

    可即便是这样,陶夭夭依旧觉得心中悸动,心中的信念也愈发坚定——如果宫义是座冰山,那她便化身烈焰,让他逐渐沦陷为温水。

    只不过这把火不能太急,得慢慢烧,慢慢烤。

    愉悦地弯了弯唇,陶夭夭缓缓走向一旁百无聊赖等着荀久发话的季黎明。

    此时的荀久正与扶笙站在一起,对周围众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她挑挑眉,“怎么来得这样晚?”

    “是你太早。”扶笙看了看天色,“很明显,还没到你请帖上的时辰。”

    荀久撇撇嘴,“我还以为你会跟我一样兴奋地睡不着觉然后大早上就跑来这里守着呢!”

    扶笙自然不会承认他昨夜的确是没睡着觉。

    浅浅一笑,他道:“店铺不会跑,你也不会跑,我无需做这么伤神的事。”

    荀久“切”了一声,伸手指向题字墙,“既然来了,就把你的笔墨留下给我镇店,兴许千百年后,那面墙还能成为古董呢!”

    扶笙大致琢磨出了荀久话里的意思,轻笑过后随着迎宾美人前往高台。

    季黎明走过来与荀久站在一处,目光却看向高台上的扶笙,挑眉问荀久,“你猜他能写出什么惊世之语比得过二少我的最高评价?”

    荀久想了想,笑着摇头,她的确是想不到扶笙会写什么,毕竟季黎明那一句“赏遍六国胭脂色,唯论云水长留香”已经将云水斋的名声凌驾于天下脂粉铺子之上了,就差直接道明云水斋天下第一,如此高的评价几乎将所有人的题字都给压了下去。

    扶笙究竟会写什么呢?

    荀久歪着脑袋,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已经将毛笔蘸了墨的扶笙。

    只见他施施然提笔,衣袖翩然间已经在空白处题了一排字。

    众人探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气。

    荀久觉得奇怪,踮着脚尖往上一看,顷刻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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