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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现世妖录 > 第一章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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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城市,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中带着几分凉意,还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这里,是聿城,同时也是开端。

    习习的夜风,抚慰着忙碌一天的城市。三三两两散步的人,享受着清凉之意。并不比白天安静多少的城市,彰显出了它的繁华。

    “这世界,并没有变化多少呢……”一名黑衣人将身形隐藏于黑夜之中,轻笑着说道。

    一连串的屋子,如黑暗巨兽般匍匐在地。突然,一扇门嘭地打开,射出了一道光柱,一道黑影从门里飞了出来,发出咪呜的一声惨叫,滚落在地。

    “滚!养你这只畜生还不如养只狗!别再让我看到你!”

    光柱中的中年男子骂骂咧咧,又朝黑猫吐了口痰,转身走回屋内,咣地一声关上了屋门。

    黑猫颤颤地爬了起来,眼神迷蒙而忧伤,它抖抖身上污损而凌乱的毛,又战战兢兢地靠近了房门。这里是它从小生活的地方,它已经住了两年,它已经对这里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怎么可能舍得离开。

    “咪呜咪呜。”黑猫轻轻挠着房门,希望主人回心转意。毕竟那根本不是它的错,它什么都没干,却这样被误解,被嫌弃。

    男人是听不到的,这种老式的房子虽然并不华丽,但为了防贼,门板是很厚的,隔音性也是很好的。再加上黑猫并不是报复似的疯狂抓门,屋内是听不到一丝声音的。

    黑猫趴在门口,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门,它希望主人能够看到它对这里的不舍。

    一天,两天,它的主人甚至连门都没有打开过。饿了两天,即使是铁打的猫也承受不了啊。黑猫有些心灰意冷,它似乎明白了,主人是真的要抛弃自己了。

    强撑一丝体力,它挪向街道,再这样不吃不喝,它真的会死掉。它的毛已经不再光泽,眼神也变得浑浊,它快要支撑不住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翻倒的垃圾箱,它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费力在里面翻找,终于,它找到一条被人吃剩下的鱼。可看到鱼,它又迟疑了,因为鱼,它被主人误解并赶了出来,如果可以的话,它真的不想去吃。可是为了活命,它已经快要抛弃了一切。

    就在它把鱼扒出来时,几声咪呜咪呜的叫声让它回过了头。

    在它身后,几只毛色斑驳浑身肮脏的癞皮猫正目怀不善地盯着它,那饿得发绿的如狼般的眼神正轻蔑地打量着它。这几只猫是这里的流浪猫,经常干出这种抢夺食物的事情,但黑猫哪里知道,它平时虽不说是锦衣玉食,也算是养尊处优了,哪里会和这种癞皮猫打过交道。它抬起前爪,示意它们让开。

    这几只流浪猫瞬间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打头的一只抬爪舔了舔,露出凶残的眼神看着它,那意思是说,把食物留下,不然有你好看!

    黑猫退后了一些,挡住了那半条鱼,做出一副不肯退让的姿态。这激怒了那些流浪猫,它们在这里嚣张惯了,今天竟然有猫敢来挑衅自己,它们顿时决定要给它点颜色瞧瞧。众流浪猫喵呜一声飞扑而上,极尽凶狠,瞬间将黑猫咬得黑毛纷飞。带头的那只猫更加凶狠,不仅一口咬下一撮毛,还将黑猫抓了好几道血痕。黑猫势单力薄,又是饿了几天,早已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吃痛之下,发出几声惨叫,只能放弃到嘴的食物,狼狈逃窜。

    曾经的黑猫,是主人的宠儿,生活得十分幸福,而现在,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公主一夜变成了灰姑娘,这是何等的打击!

    它跑不动了,趴在了这条林荫道上。夜晚的风凉爽宜人,可吹在它身上却让它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让它瑟瑟发抖。

    “快看,这里有一只猫!”由着大人牵着小手的孩子发现了林荫道上的一只猫,顿时兴奋地喊道。

    晚上正是人们散步的好时候,热气渐消,清凉的风让人们心头舒畅。这个孩子正是和爸爸妈妈出来散步的,没想到正好碰到一只猫。他平时最喜欢猫了,可家里人总是不同意让它养猫,说是不干净不卫生。可小男孩觉得,猫是上天派来的精灵,是给孩子们带来快乐的天使,怎么会不干净呢?

    孩子的心灵纯洁无暇,看到这样一只落魄的猫,他动了恻隐之心。他扭头对父母说:“爸爸,妈妈,我们把这只猫留下来吧,你看它多可怜。”

    “不行!”这对父母瞥了一眼这只黑猫,嫌恶地拉着孩子躲到一边,好像生怕黑猫会突然跳起来弄脏他们。他们耐心地教育孩子:“你看那只猫多脏,身上说不定有什么病菌呢,绝对不行!”

    “可是,你看它好可怜。”孩子的视线绕过父母,同情地看向黑猫。黑猫似乎心有灵犀一般,也抬起头来看向了他。四目相对,黑猫突然有些感动。这个小男孩的眼睛是那么透亮,像夜空的繁星一般能够照亮世界,它突然自惭形秽起来,低下了头。

    最终孩子还是没有说服父母,被强行拉走了。他那透亮的眼神却留在黑猫那里,没有离开。

    怎么还会有人喜欢这样的猫……黑猫蜷缩起身子,想要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不一会儿,又有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跑了过来,领头的那个胖男孩挥舞着手臂,兴奋地喊着:“快来,最后的那个是小狗!”

    被胖男孩这么一说,所有孩子都争先恐后地向前飞奔,其中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一不留神,被一块石头绊倒,扑倒在地上。身体的疼痛和将要变成小狗的恐惧让她不禁哭出了声。胖男孩走到她身边,一把把她拉起来,有些生气:“别哭了!”

    被胖男孩这么一吓,小女孩顿时就不敢哭了,只是一个劲抽动的身体还显示她还是很伤心。

    胖男孩看了看四周,发现了黑猫,眼睛一亮,他大踏步走到黑猫面前,一把抓住黑猫颈后的皮肉,把它提起来来到小女孩身边,坏笑着递给了她:“给,你不是喜欢猫吗?正好,这只癞皮猫很适合你。”说完便将黑猫扔给了小女孩。小女孩被出乎意料的黑影吓到,忍不住决堤的眼泪,飞快地起身跑开了。黑猫没有人接住,被摔在了地上。这一下痛彻心扉。

    胖男孩撇撇嘴,不屑地说道:“胆小鬼。”他转身对那些孩子说道:“看我给你们表演射癞皮猫!”

    “好好好!”众孩子一片欢呼,他们最喜欢看人用弹弓射东西了,不管射的是什么。这些孩子们的体内隐藏着破坏的欲望,但这并不是恶意,而是他们渴望得到被认可的表现。

    胖男孩从屁股兜里掏出弹弓,在地上捡了一块带有棱角的石块。他举起弹弓,瞄准了黑猫。

    黑猫不是不认识这个,它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巨大的恐惧蔓延了全身,它弓起身子,全身的毛都炸开了,在危险到来之前,它只想快点逃跑。

    胖男孩眼见黑猫想要逃跑,大喝一声,手中弹弓便发射了出去,石块宛如流星一般激射而出,黑猫在空中躲闪不及,被狠狠击中了肚子。强烈的痉挛感让它在空中直线降落,摔在路边的花坛之中。孩子们一阵欢呼,欣喜而去,只剩丢了半条命的黑猫孤独躺在花坛之中,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这个世界连一只流浪猫也留不下来吗?黑猫躺在花坛里,意识渐渐开始模糊不清。

    就要死了吗?自己连回去找主人再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想死吗?”一声轻柔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黑猫用尽全身力气抬头,看到一名黑衣男子,他用兜帽遮住自己银色的长发,英俊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他说的是人类的语言,但奇怪的是,自己却能明白他的意思,“我给你个机会,如果不想死,就把你的前爪递到我手中,但代价,是放弃整个世界。”他的笑容依旧温和,但在黑猫看来却不寒而栗。男子说完,向黑猫伸出了那双白皙的手。

    黑猫犹豫了。

    短暂的犹豫,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长。黑猫咪呜叫了一声,男子先是一愣,而后笑着说道:“我答应你。”

    黑猫颤抖着将自己的前爪递到了男子手中,它能够感受到男子手心里的温度。男子笑了,手掌轻轻合拢,黑色光芒涌现,愈合着黑猫内外的伤势。

    夜,依旧这样黑暗。

    男子浮在半空,黑猫趴在男子肩头,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屋内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几天不见,黑猫几近丢掉性命,而那个人生活依旧自在,或许自己已经被忘记了吧。男子摸了摸它的头,似是抚慰,又似告诫。

    “好了,我们该走了。”男子抬头仰望夜的天空,对黑猫说道。

    黑猫不再反抗,也不再留恋,温顺地趴在男子肩头。男子脚尖轻点,身影变幻,就这样消失在了夜空之中,再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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