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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禘说 > 第五九章. 我欲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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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展堂一路风驰电掣,终于赶及,一剑北去阻下了凌厉金气,他收回左手负后而立,右手擎着火红锋刃,傲然挺胸,面对那近十丈高的皇级巅峰龙兽,虽然身形渺小若砂砾,然而全然爆发后的气势磅礴澎湃,自怡然不惧。

    大风呼啸,草叶纷纷,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一头苍苍白发在此刻随风飘摇,更显风姿逍遥逸世出尘。

    “想不到这老头装模作样的,也还蛮看得过眼嘛……”

    见平素时常佝偻着腰背、言辞煞不正经的糟老头儿,此刻摇身一转却恍如变了个人一般,云鬼撇撇嘴,又看到苍天还站在那里挠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欲叫他来扶自己一把,可转念又想起他那句“是,我已有心上人了”,顿时便觉心如锥刺疼痛难忍,不禁潸然垂泪,低下头看到晶莹泪珠掉在地上激起一圈尘土,恰似自己堂堂千金之躯沦落此番境遇,不免有些戚戚然,勉着力就要站起。

    苍天犹豫了下,小跑两步走过去,只搀扶着她站了起来,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云鬼见状更是心情低落黯然,抿着嘴一语不发,当然心里也未必没有熬着性子待他先开口的意思,可接下来她便顾不得了这般念头,视线、心思全被眼前一幕吸引了去。

    只见一而再再而三未得偿所愿的龙兽已是怒不可遏之态,怒吼若钟鼓铜磬声达天听,眼中赤色猩红灼人更甚,目瞪着眼前三人,尤其是晚来那气势与其相比同样不俗不可小觑之人,双腿下利爪刨抓出无数道深沟高壑,像是忍耐着暴躁的脾气,又像是打量着对方筹计胜算。

    忽然间仿佛受到庞大龙兽的怒吼牵引,天空陡然一变,乍亮如白昼,而后便是迟滞了须臾的雷声落下,响起阵阵轰鸣,震得三人耳膜生疼。

    白昼闪耀之后便不曾幽暗,雷声轰然之后亦未有止息,电闪雷鸣交织着,好似一段慷慨激昂的交响曲,要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奏响序曲、拉开序幕。

    不似方才间或一两道的雷霆落下,一时间竟然有不知多少道的霹雳响彻云霄,夜幕恍若一张真正的漆黑幕布,遮蔽而下笼盖四野,这块幕布的四面八方,皆有闪电自上而下降落人间,每一道又在幕布上向两旁延伸舒展着,数不清的雷光交错纵横,竟宛如一个由霹雳雷霆构成的天地囚笼!

    而这个闪烁银光的囚笼中心,便是龙展堂三人,不,精确来说,应该是那个皇级巅峰的龙兽。

    这一刻的风光,才是真正的撼人心魄,天地伟力浩浩荡荡壮壮阔阔,看得几人心情激荡万难自已。

    刚才还声威震天不可一世的龙兽,此刻却缩了缩脖子,好像畏惧于此般浩瀚威力一样,不料下一刻它又肌肉虬起,昂首引吭长啸,嘶吼声中透出一股桀骜和不羁。

    巨大龙兽转头朝龙展堂三人咆哮出声,却未有丝毫攻击发出,平白吓得一直绷着神经的龙展堂动静大作,生怕它突然发起袭击,看得苍天和云鬼对望一眼后哑然失笑。

    龙展堂倍感羞臊丢脸,刚翻了个白眼却又被龙兽的下一声吟啸震颤到,他的契约兽小红就是一只龙兽,伴他身前共同蹉跎过数十年华,是以他对龙兽的叫声及动作所表达的意思自有颇多了解,闻声他收起嬉笑脸皮,满含深意地看了眼那只庞大龙兽,而后怅然嘘叹。

    再抬起头时,他的眼中已多了五分震惊和五分赞叹,龙展堂向旁边一望,对着苍天和云鬼轻声道:“你们两个后退一些。”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看见龙展堂亦后退了数十丈,两人还是乖乖听话退了百步,而后站定看待眼前事态演变发展。

    穹顶下的阴云愈发浓密,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天空中的元素乱流狂涌暴动,一根飞絮顺着风向轻轻飘摇而起,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苍天心有无数疑窦,斟酌了一番还是从当下说起,他看向相隔不远的龙展堂,轻声问道:“爷爷,我们为何要后退些许?”

    龙展堂眼神复杂,道:“是为了给天罚或者传奇清场。”

    苍天不问还好,这下更是疑惑,一旁竖着耳朵听得云鬼却看不惯龙展堂卖弄关子,嗤笑一声,激将道:“嘁,不知道就算了,扯什么‘天罚’‘传奇’,装神弄鬼。”

    龙展堂却无意拌嘴,稍稍犹豫了下便将真相吐露而出:“‘苍佑之地’久有禁制,不允许有皇级以上修为的存在,号称‘苍佑之地无君级’,我未曾修炼到皇级巅峰,对这句话的意思便无从思虑亦无甚观感,但是也感觉到了此处灵气稀薄,而修为越高就变得越难修炼,相信这便是封禁压制的效果了吧。此特殊之地诞生以来,已有十万年之久,我时常奇怪难道真的没有惊才绝艳之辈能突破禁制达到君级吗,现在看来,答案已是不言而喻。”

    “这只龙兽已然修炼到了皇级巅峰,再进寸步便是君级了,然而这处天地之下却不允许君级修为的存在!彼其苍穹,何其决绝!这只龙兽如今就是在冲破枷锁欲图达到君级,可是、可是,你们也看到了,雷霆陷落,这是要降下天罚啊!”龙展堂情绪激动不能自矜,深深呼吸了两口气,这才忍捱下如潮心波,有些索然道,“雷霆若是毙绝了这只龙兽,那便是天罚的威力了;若是龙兽挺过了霹雳加身,那恭喜你们也恭喜我自己,果真那样的话,我们将见证‘苍佑之地’下第一个达到君级修为的传奇诞生!呵呵,竟然会是一只龙,想我这还是第一次得见达到皇级的龙呢……呵,我先前说‘是为了给天罚或者传奇清场’,就是此理了。”

    苍天和云鬼闻言默然无声,刚才还觉得天地伟力如此的撼人心神动人肝肠,现在却分外希望这只龙兽能经风吹雷打而后脱胎换骨,突然想起电闪雷鸣下它那声向着天地发出的怒吼,细细回味起来,它那是不甘、不认命吗?

    几人各自感慨着,那边的雷劫天罚已然降临,“咔嚓”一声,一道足有一人腰身粗的雷霆悍然而落,皇级龙兽看似笨拙实则灵巧异常,轻轻一跳便躲了过去,而后又是仰天长叫,声音好似要穿过雷云、穿过禁制,到达另一番自在逍遥处。

    借着电光炫亮,苍天细细观察着这只未曾见过的达到皇级巅峰的龙兽,只见它倒无什么特异另类之处,亦如《灵兽录》上所描述“状若巨禽,然体无鳞毛,头无冠顶,无喙有齿,无翼有爪,无羽有尾”,和寻常龙兽并无二致,但是仔细看来,便会觉得这只龙兽更加威猛雄壮,毕竟好歹也是皇级巅峰实力嘛……

    但见这只龙兽身高近十丈,体长亦有十丈左右,头颅硕大足足有五六个人那么高,面临着天罚砸下,闪躲之余,又不时喷吐金色气流撞到雷霆上,消弭着其上雷元素的破坏力,虽然收效甚微,然而也可以看出这只龙兽同样力有未逮。

    随着时间推移,惊雷从开始的酝酿许久才有一道,逐渐变成了间歇须臾便有一道,又渐渐变成了未有片刻就降下两道……然后愈演愈烈,甚至到了现在弹指间就有四五道雷霆同时劈落。

    而更为可怕的是,天降雷罚到得现在,那黢黑得发紫的雷云只是消减了淡淡一层,与之相对的,那只龙兽则逐渐步伐迟缓,有些体力不足,有好几次险些未曾躲过,看得众人胆颤心惊不已。

    看着这只龙兽被束缚在雷电牢笼之内,雷霆击打之下,它左蹦右跳宛若一只困兽一样,众人却觉这时的它不再是一只可怜的困兽,反像一个不屈的斗士一般!

    遽然大风起,风声呼啸里好像夹杂着它的怒吼、它的心声传递到他们耳中:四面八方皆有雷电闪耀纠缠,宛若藩篱囚笼,而我、我欲乘风,便要逃离这藩篱囚笼!

    龙展堂神情复杂,缓缓开口:“自一出生,每个人都会被套上一个枷锁桎梏,它就像一个模子,将你这辈子都框架于其中,限制了你的生长,局碍着你的未来,就比如有的人生而高贵,受万人尊崇,另有的人生而卑贱,遭万人唾弃。”

    “而这种桎梏在灵兽身上则反映得尤为明显,它来源于血脉,凝刻进骨骼,有的生下来便是圣境,另有的修炼一生难入君级。当然高贵者亦有高贵者的桎梏,人生天地间,任谁也逃离不掉,只是他们的桎梏在于更深更远处,不用触及便可安然度过此生;而卑贱者则不能,他们向往着更深更远的未来,却被桎梏枷锁狠狠拦截住,抬手够不到牢笼外的花花世界,连一缕阳光都吝啬照射,能触摸到的只有冷冷的、沉重的锁链。”

    “正如这只龙兽,他们能做的,唯有一头撞向这层层枷锁桎梏,最后,要么锁撞碎,要么头撞碎。”

    那么,这只迎头撞向枷锁的龙兽,是会冲开束缚飞跃天穹,还是会头破血流归于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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