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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既不相守也不相离 > 8 祠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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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祠堂,高耸的墙壁布满了牌位,忽明忽暗的烛火齐齐跳着,小夜立在中央,像方才一样呆呆地看着满墙的小隔间,银静静地看着,只看见一个孤独瘦小的背影,看不到她的表情。

    小夜注视着这满墙的列祖列宗,心里凄凉,她觉得这些祖宗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过去的十一年一点一点回荡在眼前。

    她清晰的记得十一年前一个寻常安静的黑夜,自己刚出生就差点被杀死,杀她的竟然是她的生母,是爹爹救下了她。爹爹虽救了她却将她常年幽禁,她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黑暗的地窖,没有蓝天,没有鸟鸣,没感受过微风拂面,没见过漫天大雪,没人跟她说话,没人一起玩耍,她只听过爹爹的声音,爹爹说她的名字叫“夜”。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爹爹终于抱她走出地窖,可她眼前依旧无尽的黑暗,原来是看不见呀,她感受到爹爹抱着她,抱了好久,她想说点什么,可她从来没开口说过话,连该怎么发声都不知道,她听到有人跑进来,喊爹爹的名字,是个女人,女人试图带爹爹逃走,可爹爹求女人护自己平安。

    然后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爹爹俯在她耳边细细地说:“保护族王”,现下周围一片虚无,她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片明亮,她能看见了,但除了漫无边际的白茫茫,什么都没有,爹爹也不在了,她静静地坐下,一坐又不知过了多久,看到一个少年突然立在虚无之中,少年一身是血,气弱游丝,虚弱地站着,一头青丝凌乱的用金丝嵌宝石编金带束了垂在身后,少年面前渐渐浮现出一道巨大的门,他颤颤微微地似乎要去推门,正欲推门时又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虚无中。

    直到有一天,她发觉自己躺着,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微微睁开眼,看到的是清丽的悬梁,梁上有雕花,周围很安静,但可以听到鸟鸣,可以听到溪流潺潺,可以闻到草木花香,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美。她转动眼珠子,看到床边一个黄衣少女梳着两个小髻正皱着眉头看她,少女忽地跑了出去。不一会进来好些人,小夜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其中有个面容清冷端庄肃穆的女人,边上立着个少女,肤若凝脂眸含春水。小夜扫视了全场,仿佛如梦初醒,呜呜地哭了起来。

    后来才知道现下已是新王雪的时代。之后的七年,确实是无忧无虑的七年,小夜尽一切所能去感受这个广阔的世界,从不肯安分呆在屋里,她庆幸自己还活着,也无比珍惜这一切。

    小夜对着牌位的墙壁站了许久,忽地,扑通一声跪在蒲团里,她心中酸涩:我是先王后和王弟的血脉,先王后与先王情深似海堪称一段佳话,为什么会有我的出生,母后恨我的出生,为何不杀死我,爹爹既然要保我性命又为何丢下我。

    我身为王室血脉却被夺去了赤眼,五感尽失,随便一个贵族都可置我于死地,可是爹爹却要我保护族王,族王天生神力何须我来护。族王,雪,会不会对我心怀记恨,列祖列宗们是不是也恨我,倘若不是我的出生,一切都一如往常按部就班,是我害死了先王和先王后。

    小夜伏在蒲团上,深深的埋进脑袋,滚烫的泪珠大滴大滴地落在蒲团上,墙上的牌位仿佛一双双眼睛锐利的射向小夜。

    都说爹爹失踪了,谁都不知道爹爹的下落,谁都不知道爹爹已经死了,死在我的身体里。

    夕阳的光红艳艳的、温柔的透过栗色纱帘照进祠堂,安静地十分安详,一个个牌位仿佛蒙上一层红霞,又似笼罩着血气蒸腾的雾,小夜簇簇的颤抖着身子,呜呜的低沉地吞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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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方厅里,三贵族的当家正争执不下,白虎宏气愤填膺:“氏族中又有人无辜身亡,虽都是些无名小辈,但这未免欺人太甚,万不可视若无睹呀!”

    朱雀纹也应声道:“宏贤侄所言极是,确实不可放任不管,各氏族也需要一个交代。”

    白虎宏目露凶光,更加据理力争:“我暗血族的血有奇效,数万年前曾被各族狩猎,我族被逼上白山,祖先为保族人性命血洗白山,这样的悲剧绝不能再发生,以我族当今之势,怎可再容这般欺辱!”

    雪抿了口茶,并不说话。

    白虎宏见雪一副漠然,心下按耐不住,只得转向青源夫子,道:“夫子德高望重,是族里的长老,夫子意下如何?”

    青源夫子捋了捋微白的胡须,眼光温润,一派清风明月,温言道:“确实不可坐视不理,不仅是各氏的人命,先前涟殿下也莫名失踪生死未卜,当年我儿也在与外族对抗时英勇就义,我族仁厚,但也绝不是被狩猎的对象。”白虎宏听得连连点头,朱雀纹也一脸信服,雪依旧并不言语。夫子继续道:“但不可大肆行动,理当暗中观察,毕竟各族之间的友好邦交也是不可或缺,想来我族这些年与各族通婚,虽然这些人身在外族,但依旧是我暗血族的血脉,理当保护。”却是一副大义灭亲,一切以大局为重的气度。

    这一席话说得白虎宏头晕,到底干还是不干,一时语塞。朱雀纹在一旁频频称是,还补充道:“夫子见解正与纹某一致。”白虎宏轻蔑地撇了他一眼,哼了哼鼻子。

    雪看着茶碗里的茶叶飘飘浮浮,似乎心不在焉。

    青源夫子看了眼雪,见他心思飘忽,故意“嗯哼”一声,雪微微抬眼,夫子这才又说道:“这两日王室倒是添了不少新人。”

    朱雀纹睁大了眼睛,白虎宏还沉浸在保护族人安危的事上,雪这才回道:“源伯有何见教?”

    青源夫子眉目一转,依旧温和,款款道:“恕老夫直言,此人留不得!”

    雪淡淡道:“夜不论是何生世都是精纯的王室血脉,难道夫子的意思是要弑王室?”

    青源夫子眼神温婉,却不依不饶:“她是我族祸害,若不是她的出世,我族先王怎会惨死。玄武一族为何无故造反,怕是意图肃清王室,雪殿下仁厚,但万不可糊涂。”

    朱雀纹和着道:“殿下仁厚,此事确实不可糊涂,望殿下三思!”

    白虎宏这时才跟上节奏,有点傻楞,心下想着:就大宴上的那个小姑娘?一个没有赤眼灵力低微的半残的小毛孩?她除了血十分纯正外几乎一无是处。

    雪抚了抚眼前的茶盏,缓缓道:“我仁厚吗?玄武谋反我就灭他全族。但凡有异心,我绝不手软。”说着盯住了青源夫子。

    白虎宏跟着说:“一个灵力低微的小儿能翻出什么天来,何须赶尽杀绝。”顿了顿,似乎一番思量,又自言自语道:“她是纯血,又无自保能力,怕是被外面知道了反而会成为各族狩猎的目标。”

    青源夫子冷冷地瞪了眼白虎宏,朱雀纹僵着身子低着头摩挲着手里的折扇,雪细细看着眼前的这三人,道:“宏叔说得在理,关于族人遇害一事便交由宏叔暗中处理吧,还有涟叔失踪一案已查找多年,仍是无果,之后还得劳烦宏叔了。”

    白虎宏心中一喜,赶紧行礼应下。

    雪又扫视了三人,轻快道:“时间不早了,王后还在等我用晚膳,各位都回吧。”

    白虎宏朗声大笑,青源夫子温婉地摸了摸胡子,朱雀纹总算不再是僵尸样跟着堆满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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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来到安的晚晴宫,安正备置着一桌饭菜,看到雪来了立即迎了出来,说:“这几日劳累了,快用餐吧!”

    雪笑着携过安的手,笑道:“哪里,多亏有王后操劳了。”安羞涩地笑着。

    来到桌前,之间一桌菜肴玲琅满目,芙蓉大虾、金钱吐丝、凤凰展翅、桂花干贝,甚是丰盛。安说:“依着麽麽的提点做了几样您往常爱吃的,也不知合不合您口味。”说着递上筷子。

    雪接过筷子,柔声道:“辛苦王后了。”

    席间,夫妻两举案齐眉,相谈甚欢。饭毕,两人又聊了些府内事务,雪十分关怀安吃住是否合意,安十分体贴雪不可过度劳累,好一派浓情蜜意阖家美满幸福安康。

    到歇息时,安欲意留雪于晚晴宫,雪也正有此意,然而刚躺下,安还沉浸在少女的娇羞中时,雪就已沉沉睡去。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换做是寻常家庭,这般人前热乎人后冷淡,也是无法忍受的,这对新近过门的女子来说可算是天大的打击,甚至开始自我怀疑。然而如今受此待遇的女子是安,族内最尊贵的女人,也是唯一能与族王相配的女子,可以说她的出生就是为了嫁给族王,就连端茶递水都是被精心教育无懈可击,所以她不会怀疑自己,反而开始质疑这个十五年未见的亲哥哥。

    次日清晨,安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那个融血后愈合得连疤都没留下的完好的掌心,深深地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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