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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四肢解挂

    光秃的山野上落棺两具,横尸曝晒久之,棺木翻倒的四周残染着深浅不一的血泊,送葬的虎人似命陨兽口,唯剩的几截残肢断臂发着腥黄的淤,满灌了整个山头。它坐北朝南、环西望东,是西泽郡中的稀珍宝地,风水绝佳。

    有谣歌曰:“祖辈死葬,徒孙生受,功福无量,自在天方。”

    初,衍丫头更是意将父葬于此。

    未料人不遂愿,天降大祸,她活剐着丧命黄泉。

    “兮儿,别找了……”逍遥馆馆主挽住幻兮儿的手,冰凉的五指察觉不出掌心的暖,淋了厚蜡的双耳不听使唤,她的两眼只是固执地丧失光芒。

    “兮儿妹妹,没用的,虎人堂已经覆没了。”莫飞心疼她善得这般固执,也在旁劝说。

    “不,也许能找到点线索。”她推开馆主挽住的手,男子的关怀她无心在意,眼前墙塌瓦陷的虎人堂狼藉一片,瞧不见活人更找不到死尸,“衍姐姐不会就这么看着虎人堂就此落败的!”

    她踉踉跄跄地爬上废墟,疯狂地掀挪着,所有她眼睛看不到的地儿,对她而言就是希望残留的所在,柔弱的身子在残砖断壁中摸索穿梭,锋利的棱角来回划磨着她的手和胳膊,细嫩的皮肤渗出丝丝红血,“一定有的,一定有的。”幻兮儿擒不住的泪闪烁在眼眸,手上被剐了无数的划痕也情难抑制地鼓冒出更多的血。

    “别找了,乖。”馆主愧疚着虎人堂历来的支持,幻兮儿的心伤和固执也像把把烧得发烫的铁烙灼进他的心口,他握住她不停翻找的双手,是安抚也是乞求,“别找了,虎人堂的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查?”幻兮儿似有所悟,“对的,要查。”她从自己的怀里摸出琉璃珠,血渍沾染在珠上,微微乍现一影红艳后就复静如湖,碧彻空灵。“你倒是反应啊!反应啊!”幻兮儿握紧了琉璃珠,耗尽气力上下摇曳剧烈,而它仍无动于衷。“求求你,告诉我,衍姐姐在哪?”她换举西北,又举东南,再绕身后转,希图手上的琉璃珠能多少给点儿反应。

    “破珠子!”焦乱如麻的她屡试无果后,躁怒地由着性子将琉璃珠甩扔到地上,珠子掷落墙角的那瞬,居然像被抛弃了的孩童,无辜得不知所措,但它又不能用其他言辞去责怪早已埋头痛哭的主,就只好憋屈成哑巴乖乖躺裂。

    “啊,疼死我了!”莫飞鹰钩子的眼聚在琉璃珠被抛出的刹那间,他的身也跟着奔起,徒手接上琉璃珠的触感疼痛难耐,“简直就是火球。”他猛猛对着手心吹气,“今天真是背惨了,碰啥啥都烫得跟个炉似的。”琉璃珠热乎的烫度惊异了众人。

    “丫头,赶紧去捡起来,琉璃珠若是被主离弃,不待稍许时候就会珠碎。”潜在肩上休憩的凤雎被他们吵闹的声音扰醒,琉璃落地震牵住琉璃主的血息,“你只是体息不稳,心火欲烈,琉璃珠绝难驾驭的方面在于珠心的虚无生有。”

    “什么意思?那你知道衍丫头的去向么?”幻兮儿啜泣相问。

    “问人的路数琉璃珠自当强悍。”凤雎言罢,就不再发话。

    逍遥馆馆主已运转功力将琉璃珠吸弑近前,红烫的热顺着武功气息也能感觉明显,“兮儿,看来现在只有你能收下它了。”

    幻兮儿抹净眼泪,凤雎的话不无道理,她两手捧回琉璃珠,瞑眼祈愿,“愿天悯人,虎人堂连遭厄运,小女乞求老天指引,寻得一线生机。”

    手心的琉璃珠只是稍退了点儿烫,依旧不为所动。

    “琉璃珠,是我幻兮儿无知,若是惹您伤泪,尽管惩罚于我,切莫拗气在他人生死上。”幻兮儿两手拳握住琉璃珠,心诚意肯地向它致歉。

    自家主子要小的发令惩戒,这是百年来的骇世听闻,琉璃珠的守珠魂灵甚是惊窘,竟也跟着破例发声,“主子,不是我琉璃不为所动,而是此处并无所巡之人的最后一奄气息啊!”

    “最后一奄气息?”逍遥馆馆主想起刚刚莫飞的话,一把抱住幻兮儿先平稳下地,“莫飞,你碰过很烫的东西还有什么?”

    “就你让我去收拾送葬人的时候,那棺木也是灼烫得很,我本以为是太阳炙烤太久的因故,但又觉得奇怪,可我在现场又没能找到其他线索。”莫飞有些脸上蒙耻,讲的话也少了调。

    “遭了,衍丫头肯定凶多吉少。”馆主预险的感知又突袭而至,“所谓长子扶棺,长女丧送,衍老爹历来就只有衍丫头这个女儿,她肯定代为扶棺,想来衍丫头也是颇有功力的人,若真有人在棺上动了手脚,丧葬期间衍丫头自然不会多留心……”

    “走!”幻兮儿听得大概后,立即寻去莫飞暂停尸身的地方,两套棺木摔翻出的摩擦痕只深不浅,“什么味道?”嗅觉敏感的幻兮儿稍微靠近棺木就迎面撞击来一股腐肉被蚀的酸碱味。

    “硫磺?”馆主跟紧幻兮儿,猜不出确切名字的他只好随感觉来。“莫飞,除了这两具尸身完整,其他的呢?”

    “呐,这里。”莫飞再掀一棺做工普通的棺木,棺里稀薄的酸碱味被浓稠的血腥味淹没。

    “咦?怎么只剩一摊尸浆?”莫飞掀开的顷刻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明明装了半棺的残肢断臂,怎么会不到半个时辰就幻化成水。

    幻兮儿抚在棺木上,虔诚寻息的心被琉璃珠所动,“他们自己打自己?”她脑中游荡过的零碎画面,隐约还能看到抬棺的虎人率先失了心智,毁了送葬的队伍,衍丫头一人不忍错杀同堂门生,停息之时却被偷袭中掌,那转身直望的眼在失了光泽前也无其他可以言说交代的话。

    “不对,不对!”幻兮儿在脑中画面断续之后,疑惑层出,“怎么会看不到偷袭的人?”

    “兮儿妹妹?什么意思?蒙着脸么?”莫飞找话寻踪的本事带点儿懵逼。

    “不对!”

    屋内的气息一脉浮升,一脉息沉,逍遥馆馆主宁神细辨,三人的心气、精神他已知个大概,莫飞心性品良,幻兮儿善自心生,两人气息轻盈,纯净不浊。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馆主在幻兮儿否认莫飞的猜测后,本能地就想起自己刚要离虎人堂时在门前见到的那孩子。不过,房内总有一声短促不稳的喘息声令他听得陌生,“出来吧。”馆主权且做赌一回。

    也许是心慌或者控制度不够,窝匿在祭案底下的男孩却要冲出逃逆。

    “哪里逃!”莫飞伸出手就把孩子的衣领扯起来。

    “莫飞哥哥,好久不见!”那小男孩舔着笑要故施小计。

    “小粒?”幻兮儿惊叫起,当初和楚欣佑一起的男孩却长高了一截,独自出现在西泽郡虎人堂中。“欣佑妹妹可好?现在人在何方?”

    “很好,不知。”他还是和第一次相见的那样寡言少语,却不再避人眼色。

    “先别说其他的,你来的目的是何?”逍遥馆馆主直接开问。

    “我捡到了,在那里,特意送上门来,以此答谢在逍遥馆的那段时光。”小粒指着祭桌底下,神秘之礼既来之则安之。

    莫飞放下他就往祭桌底下一阵掏,果然从里面拎出血淋淋的头颅来,衍丫头瞪大了眼的脸煞白,只剩上翻的眼球,怒睁眼敛,幻兮儿心颤哀悯,“丧尽天良!”她一时无法接受刀子嘴豆腐心的衍姐姐居然是被分尸的命,顿时气闷胸腔,堵慌得难受,竟一度昏厥过去。

    迷迷糊糊中,衍丫头以梦托讯,入梦轻而易举地现在一处山头,血腥发淤的它,不知偷渗了惨死者多少鲜血?幻兮儿企图睁大眼去寻找衍姐姐所剩的尸身,却在梦境中不断翻旋,四方的景没有更耀的美也无特别突出的标志,她心慌不语,搓揉着自己忽上忽下那颗心脏。

    梦境中的天地倒悬不正,幻兮儿俯身倒看,光秃的山头微薄着淡淡的幽暗,“我该怎么办?”她恐惧着自己的失误酿成大祸,索性以手刨土,方掘出整块山头的秘密。

    琉璃红煞贯身,牵引梦境,但入梦的幻兮儿一手一刨,气力在疲乏中流失,愈加衰弱,甚至反冲自己的气血。

    “流鼻血了!”莫飞深怕逍遥馆馆主没能注意到幻兮儿的外在。

    “兮儿,停下来!”馆主博深学识,习武之人都惧内伤震肺腑,而无力自然的娇弱女子若是不早些阻下,只是惘送生命。

    “凤雎,快快醒来。”馆主以内力唤话,催促着凤雎护主。

    “得令。”它复身成庞然大物迎面撞倒掘地的幻兮儿,重落磕碰的痛感刺活了身上的每条神经。

    “有一处光秃秃的山丘很奇怪。”幻兮儿瞑眼未睁。

    “放心,兮儿,一切交给我。”逍遥馆馆主允诺。

    至于光秃的山峰,早已在她睡静呢喃中亲自去察看。果不其然!衍丫头尸首异处外还五马分尸,四肢掩立在山峰的四周,活是人体挂图,好解风水。

    只是这血肉白骨搓成的八卦为谁解挂又为谁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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