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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长先是有些诧异，最后喜笑颜开地招呼着其它的护士离开了。
病床上，那一对中年夫妇努力睁着眼睛，尽管眼光渐渐地黯淡，可是仍然也强睁着。
倪晓晓全身哆嗦，两只手分别紧紧握住了她生命里最亲最爱最重要的两个人，张开口，沙哑地叫了一声，“爸，妈……”
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只有如暴雨般的泪珠一颗一颗地不断地砸了下来。
他们却在笑，眼睛四下转动，最后倪妈妈说：“你……瘦了！”
此话一出，她更是呜咽不止，抽抽噎噎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们操心的！我不该那么不孝，每次都是敷衍你们，害你们因为担心跑去看我！如果，如果我不这样，你们……”
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深深的罪恶感，负疚感像一只无情的大手紧紧地攫住了她的心，似乎连呼吸都有了困难。
“傻瓜，做父母的都是这样。就算你说好，我们还是不放心。错不在你。只是，景峰呢？这次有没有来？”
倪爸爸毕竟是个男人，气力要足些，甚至想抬起身子去寻找。
“他在这！姐姐，姐夫，这孩子真的是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啊！不仅仅如此，他还得晓晓好得很。怪不得咱们晓晓这么清高的姑娘会这么死心踏地地等着他。您和姐姐可以放心了！”
小姨急忙将一边的萧默推上前，又哭又笑。
倪晓晓抬头看他，朦胧的泪眼里带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企求。
“爸，妈。景峰对不住你们二老！”
萧默握住他们的手，感觉到这两位夫妇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心里禁不住也有些悲伤，很自然地就叫了出来。
如果他的些微付出，可以让倪晓晓不那么悲伤不那么负疚，可以让那两个爱女心切的老人走得安心，他愿意。
如果有人告诉他，这世界上存在着灵丹妙药，他也会倾尽财力去将它取来。
他自问从来不是一个多么高尚善良的人，但是在此时此刻，他就是愿意这样做。
只想单纯地对她好，对她的家人好。
“真好。终于能够……看到你们，真好……”
倪妈妈欣慰地笑，眼角流下了晶莹的泪珠。
只是说完之后，竟然头一歪，手一落，就此去世了。
“妈！”
倪晓晓终于忍不住，扑在了她身上，紧紧地抱着她放声大哭了起来。
萧默正想俯身安慰她，倪爸爸却突然用力地拉了拉他的手。
他诧然回头，却见倪爸爸示意他弯腰，似乎有私密的话要跟他说。
他急忙弯腰，将耳朵贴了上去，只听那老人轻轻地说：“你不是景峰，我知道。但我看得出你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有你在这个时候，在她身边陪着，我很开心很知足。我希望我的女婿
是你，而不是那个伤我女儿心的混蛋。”
他愕然，有片刻的惊怔。
老人继续说：“我不说，是因为想让她妈妈走得开心一点。咱们是男人，其实女人可不都是喜欢这一辈子爱上的第一个男人可以牵手到老么。所以，我想，这样的选择对她和她妈妈来说
都是最好的。你……”
说到这里，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萧默想转身找护士，但他紧紧地拉住他的手不肯放。
萧默叹了口气，用只有老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守护她的。只要她愿意，我愿意娶她。”
不管是不是真心话，不管这样说，是为了小仪还是为了她，他都要说，因为这是他此时此刻的真心话。
一点都不掺假。
“我，记住你的话了。不过，作丈夫也好，朋友也好，哥哥也好，总之有你在她身边，我就要放心很多。你不要有负担，就让一切顺其自然。”
老人此时喘过气来了，恢复了平时的睿智。
“我会牢牢记住您的话。我，其实真名叫萧默。”
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不想在老人面前以那混蛋的名字存在着。
“萧默……呵呵……好名字……”
老人笑着说，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他急忙一探呼吸，已经是没有了。
低头将老人含泪的眼睛抚下，然后将老人的手交到了正哭得天晕地暗的倪晓晓的手里。
倪晓晓的哭声有片刻之后停顿，回头，凝视着他，完全不敢去看病床上的老人。
他沉重地对她点了点头。
仅有的希望刹时破灭，她再也承受不了这种极致的痛，眼前一黑，就晕倒在他怀里。
“晓晓！晓晓！你没事吧？”
小姨看到了，急忙扑了过来抱住了她。
萧默则急忙出去叫了护士进来。
倪晓晓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梦见爸爸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和妈妈去一个叫山口崖的地方野餐。
爸爸拿着钓鱼杆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悠然自得地垂钓，妈妈在河边用石头搭砌一个小小的灶，而她则四下捡拾着柴火，一边捡一边欢快地唱着歌，还不停地抬头欣赏那生长在陡峭山崖
上的杜鹃花。
她的歌声稚嫩而有些走调，常常唱着唱着就情不自禁地唱到另外一首歌去了。
奇怪的是，她衔接得很自然。
这让爸爸妈妈笑得要命。
妈妈叹息着说：“这孩子估计像你一样没有艺术天份。”
爸爸一梗脖子，瞪着眼睛说：“瞎说！咱们孩子多有创造力啊！如果好好培养的话，以后会是个闻名遐迩的作曲家的！”
妈妈听了，禁不住‘噗哧’一笑。
而她信以为真，不由得意洋洋，意气风发，唱得更是起劲了。
风将她的歌声吹远，和着那潺潺的流水的声音，还有那小岛清脆的叫声，形成一曲另类的美丽。
就在全家人都快乐的时候，突然乌云密布，山间竟然打起了响雷，豆大的雨点就打了下来。
“咱们得到那块石头下躲躲！”
妈妈急忙一手拉过她，对着爸爸急喊。
“你们先去。我这鱼正上钩了！”
爸爸却站起身来摆手。
“那你快点。”
“爸爸，你小心点！”
母女俩手拉着手往山壁脚下一块凸出来的巨石下跑去。
还未跑近，突然只听‘啊’地一声大叫，她们心惊胆战地回头看去，却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你到那里躲雨！我去看看！”妈妈将她慌乱地推到石头下躲好，然后拼命地朝着那块巨石跑去。
可是大雨磅礴，风大得几乎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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