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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认栽 > 7.栽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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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耽搁太久,两人踏出房门。

    门锁嗑哒一声落下,适才的暗流涌动都被锁在其中,而当事人皆是神色自若。

    两人前后脚穿过走廊,停在楼梯口分别,颜予往高处踩了一级台阶,视线微仰就能与他相对。

    喻子期单手插兜,视线往下又不知落在何处,就这么缄默的站着。

    颜予趁机观察他。

    比起上学时蓄的中发,他头发剪短了不少,发尾稍稍盖过额前一点,五官不受丝毫遮掩。

    眉形工整,一笔微扬的墨均匀勾过眉骨,眼窝稍深,眼睑上的浅褶连着眼头开成了扇,英气和秀气便揉作了一处。

    她视线又往下挪,细细看来也没察觉多大差别,不过是轮廓更深了些,分明的颌线增添不少成熟男人的味道。

    颜予不得不承认,阔别多年,喻子期仍是能让她悸动的类型。

    其实机场那天的狼狈相逢后,她原本不打算这么快和他联系。

    时间刀削斧凿地在他们之间划了沟壑,对方经历了什么样的过往,和记忆里的人又有了多少偏离,都是未知数。

    更遑论各自还有那么一段情史,彼此心知肚明又绝口不提。

    他们都需要整理。

    理好前尘往事,才能空出怀抱与未来相拥。

    可生活的剧情从不给人做好准备的喘息。

    又或者,冥冥的牵引注定他们无处可避。

    颜予轻叹了一声。

    喻子期抬眼望向她,眸里有询问意味的不解之色,见她耸了耸肩并不作答,拎着纸袋的手指摩挲了两下,旋即递出去。

    颜予看了眼,没接:“什么东西?”

    她中午顺手想接时,喻子期并不给,现在又巴巴地递过来,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喻子期举着手臂,巍然不动:“你先拿着。”

    颜予只好接过,没来得及打开又听他说:“晚点再看。”

    “晚点是多晚?要精确到时分秒么?”颜予有些好笑,给个东西都这么麻烦?

    喻子期偏过半边脸,直挺的睫毛上下颤了颤,露出的右耳顶端染了红,颜予盯了两秒,看见那点颜色往耳廓蔓延。

    而他还在声线平稳的说:“那倒不用,等你和祖煊他们出海训练完回来,再打开就行。”

    “行。”颜予话音刚落,手机轻震了两下,她瞥了眼,祖煊的名字赫然在列,她朝他晃了晃手机:“祖煊在催了,我先上去。”

    喻子期应了声,插兜站在原地目送她上楼。

    颜予踏过十二级台阶,才走过转角时,听见身后的他叫住自己,于是从扶手上探出半边身子,耐着性子笑:“同学,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楼梯间的转角开了扇窗,在靠近墙顶的位置,恰好开闸似的放出几涌光束,丁达尔效应的实景里,有肉眼可见的细微尘埃。

    喻子期微眯眼,扶手的直线在他视野里画出黄金分割,她落在三分点的聚焦上,周身笼着光晕,曼妙娇俏。

    他抿湿唇瓣,低声道:“我都有空。”

    你说“有空一起回学校吧”,我说“好”。

    却又觉得它不足以表达我的殷殷拳拳,生怕只是你一时客套。

    应你之邀,我时刻待命,不逾分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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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煊发来微信,说在六楼的飞行准备室等她。

    颜予从电梯出来,右拐,途经的走廊两畔张贴了很多东西,她步伐稍急,走马观花的看了个大概。

    有救助飞行队自创立以来最为惊险的几次救援画面,也有以照片为示范的技术训练解说,甚至还钉了张直升机内部的构造说明。

    可惜是全英文的术语,她不怎么能看懂。

    很快就到飞行准备室门口,门敞着,屋内几人或站或坐。祖煊眼尖,见她出现在门边,半倚在桌边冲她招手。

    “可算把您等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房间有什么好东西,让你舍不得走。”字句里的重音落在好东西上,调侃分明。

    祖煊饶有兴味的在颜予身上巡视,大了几号的衬衫罩在她身上,袖口工整的折了几圈,腰处收得纤细,挽起的裤脚隐约有几支别针固定,露出线条柔美的踝骨。

    他摸了摸下巴的青茬,啧了两声。

    这针别的,连间隔都不差,分明就是某些人的手笔。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颜予只笑笑,并不打算当着众人的面有什么流露。

    美人总能比常人多得几分宽容,何况在场的都是大老爷们,也没人会计较过多。

    侧边座位上的男人接过话茬:“还没到时间呢,也就祖队心急,我们几个可是耐性好。”

    祖煊横了眼也不反驳,随手丢了块糖过去,开始向她介绍起人来:“话最多的这个,副机长老高。”

    又转向其余三人:“齐淼,张益逍,连峤,都是机组的救生员。”

    颜予一一问过好,也顺势打量众人。

    老高和祖煊一般高,长了张乐呵脸,两颊带点肉,看着就是好相处的模样。

    其余三人肤色略深,除了连峤,体格都颇为健壮,衣服掩不住膨出的肌肉线条。

    众人也没过多寒暄,总归还得共事一段时间,有的是交谈的机会,于是一行人便往楼下走,过了安检口再进入机库。

    颜予看什么都挺新奇,尤其是机库里停放的两架直升机。

    机身扁长,机头前部是略尖的流线型,侧边印着机型和编号,比现在市面上收费体验的那种小型直升机要肃穆许多。

    祖煊将人带进机库旁的装备室,林立的架子上挂满东西,他点了点几样东西:“救生衣,头盔,绑带,救援服。这些装备不管出任务还是训练都必须正确穿戴。”

    颜予点头记下。

    祖煊在架子上找了套合适的尺码给她,又说:“我示范一遍,你学着我把装备穿好。”

    祖煊取出自己的救援服,拉下拉链,三两下就利落的套在连体工装外,又长臂一展穿上救生夹克,紧接着,腰上的绑带前后绕了几番,迅速系好。

    “会了没?”

    颜予好歹曾经是学霸,记性好,信誓旦旦的答道:“简单。”

    二十分钟后。

    颜予跟在祖煊身后走出装备室,全身束缚着,脚步都沉了不少。

    直升机已经做好飞行检查,牵引车将它拉出机库,停在停机坪上的起飞区域。

    老高几人还在机库里等着,见他们走来,调笑道:“颜予,你可是让祖队破了在装备室停留的时长记录了啊。”

    “你们这些装备也太难穿了吧?”颜予羞赧,想抬手挠挠头,又被救援服扯住动作。

    祖煊穿的轻而易举,她便觉得是不费力的事,谁知道自己上手却全然不同。

    救援服里有特殊的控温材料,看起来宽大,内部却窄紧,又是拉链只开到腰部的连体样式,穿起来格外费劲。还有那些绑带,缭乱的,让人理不出头绪。

    几人说笑的往停机坪去,空旷的四下有细风吹拂而过,鼓动着夏日的热气和湿意,颜予被阳光晃得眯了眯眼,踏上直升机后座。

    机舱内的标准座有五个,前舱两座是机长和副机长的位置,后排三座训练时是救生员座位,真实救援时便会让给救援对象,多余的人就席地坐在机舱里。

    今天多了个颜予,连峤便坐在地上,她过意不去,想和连峤换个位置,却被众人一致拦下。

    “有时候救援的人多了,我们仨都坐地上也是常事,你真不用在意。”

    “何况连峤是海军陆战队转业过来的,什么苦没吃过,是不是?”

    颜予微诧异,目光转向一边的连峤,连峤的体格比起齐淼、张益逍的孔武要显得瘦些,个头也不算顶高,又不多话,隐在众人里常常让人忽略了存在。

    他抬起头,冲颜予点了点头,当真是没在意的样子。

    也算职业病,颜予擅长观察,自然不曾错过连峤眼里闪瞬的暗芒,像本能追寻猎物的猛兽窥伺时机,汹涌暗藏。

    颜予收回视线,在几人的指导下带好头盔,侧边的麦克风里传来起飞前的确认,齐淼在一旁拿着检查事项说明,依次核对。

    直升机很快滑行起飞,螺旋桨旋转着发出轰鸣,搅得耳畔一片嘈杂。

    颜予侧首往窗外望,机场跑道上等候指令的客机逐渐小成缩影,屋宇被拉成了远景,他们自城市上空穿梭而过,直到身下是无尽汪洋。

    她攥进身上的救生衣,指尖微颤,掌心沁出薄汗。

    这和坐飞机没什么区别。

    身边这群人可都是海上守护神,有什么可害怕的。

    直升机不如飞机平稳,不时颠簸两下,颜予只好一遍遍在心里自我劝服。

    她本以为自己是不畏惧的,可直升机出了海,不安情绪难以遏制的滋长。

    汪洋浩浩,蔚蓝色铺陈到水天相接的尽头,人便成了尤为渺小的砂砾。

    悬空的飞行,没有实感的支撑,让每一次细小的倾斜颠簸都放大成未知的恐惧。

    她悄悄在身上蹭掉掌心的汗,强打起精神听对讲里的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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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出机舱时,颜予小腿还有些打颤,可重回地面的触感很快便让她好转。

    一个小时的训练,她虽然只是静坐不动,后背却已是淋漓大汗,一半是密不透风的救援服捂得闷热,一半是紧张情绪作祟。

    几人回到装备室,将装备脱下归位,老高几人动作迅速,各自回了宿舍换洗,祖煊特意给她留了空间,在门外等候。

    颜予拆下一身装备,后背的衬衫已经湿得半透,一目了然的勾勒出微突的蝴蝶骨和深凹的脊线,狼狈里有欲语还休的诱人。

    她背过手将身上黏糊的布料扯离,取出手机,屏幕上有不少消息,夹杂在推送的广告里,她一眼辨出其中两条。

    颜予抿抿唇,点开。

    是喻子期的微信。

    距离上一条消息的日期,过去五年三个月又十八天。

    他发来一张图片,是越过面前几块显示屏拍的,明净的玻璃窗外,机场领域有一架直升机正悬在半空。

    底下还有寥寥两字——平安。

    颜予心口骤然一暖。

    在她不安焦躁的时刻,在她并不知晓的角落,她的安危也会是有人提心吊胆的牵挂。

    这种感觉像呲呲冒着热气的熨斗,能将人心里的褶都烫得妥帖。

    她陷入回想,隐约能推测出拍摄的地方——机场边上高耸的塔台,原来那里就是喻子期工作的地方。

    她边想着,边打开喻子期给的纸袋,倏地动作一顿,微垂的脖颈僵出一点折。

    纸袋里飘着张字条,字迹清隽,比起上学时被要求的循规蹈矩,多了几分潇洒——训练完把衣服换了,别着凉。

    字数不多,勾结着纸袋里的东西,鼓槌似的在她心上击出重响。

    喻子期这人,真的是坏到家了,披着层体贴温柔的绅士皮囊,又偷举着刀剑往她领地里闯。

    她不甘示弱,在屏幕上敲出几句话,径直发送出去。

    “老同学的情谊可真是感天动地呀,贴身衣物这么私密的东西都能准备好。”

    “只是可惜,罩杯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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