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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重重地顿了顿手中的拐杖，语重心长的说道。/p
他是这张家村的村长，上了年纪，说起话来三句两句顿。在场的还有村里的几个老者，最引人注目的是来自省城的四个兵，他们头戴绿军帽、身着绿军装、腰间束武装带、左臂佩标，看来十分神气。/p
破旧的土屋抵挡不住冬日夜晚的寒风，我感到瑟瑟发抖，但土屋内的气氛又十分火热。/p
“寨主说得对，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在我们这里乡卡卡里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你们是省里的兵娃，你们来这穷地方，我们当然把你们当领导看，你们要做什么，我们肯定支持，但娃娃些还是听听劝，不然折损了娃娃，上面怪罪呀。”一名老妇抱着个熟睡的婴儿附和道。/p
“说了半天，寨主就是东拉西扯，如果你不愿意借我们进沟的人车，就直说，何必拐起弯弯讲话，让人听了很不安逸！”一名兵娃从板凳上跳了起来，手拿着一本红本子，大吼着，看着火气像是上来了。“你也晓得我们是什么人，如果你再不配合，我就连你们这些个老顽固一起打了！”说着就把手中的红本子高举头顶，另外两个兵娃顺势站了起来，唯独那个年轻的女娃，从始至终低着头，靠在墙上一言不发。/p
“老头你别搞这些吓人的事来糊弄我们，我们打的就是牛鬼蛇神，最不怕的就是这些鬼东西，就像三哥说的，再不配合，别怪我们不客气！”/p
见几个兵娃都火了，寨主立马搀扶着方桌起身来，颤颤巍巍地说：“兵娃莫来火，你们这不是让老头为难嘛！”/p
“我不管你三七二十一，明天早上跟我们准备三个推车，再安排三个人来推，我们明天就要进山，要是误了时间，就当你违抗军命，到时候你晓得什么下场！我们走。”/p
看来交谈是继续不了的，丢下话来，那四个兵娃就摔门而出。留下几个村人面面相惧。/p
“老爷子别动气，事情都这样没得办法了，他们要去就让他们去得嘛。”/p
“你懂个锤子，天宫院我们可以带他们去，但是要去天宫院，必须要经过杨家沟！那杨家沟你们又不是不晓得，我和兵娃娃说的是军阀，都是考虑到怕他们说老子迷信，那里有好凶险，你们不晓得的哇？他们去，我管不了，要板车我也给，要人？让你去？你去送死？”寨主老头火冒三丈，拍得方桌哐哐地响。/p
说话那人一听，顿时哑口无声，尴尬的坐了回去。/p
见大家都低个头，寨主老头也只好挥挥手说：“好了，你们都回去睡瞌睡，我再想想办法。”说着缓缓转过身去，长叹一口气。/p
我来张家村也有些日子，对张老寨和杨家沟都有些耳闻。张老寨在村子里面多受人尊重，以前军伐混乱的时候，以他的圆滑在军阀和地主之间协调，让村里面的人少吃了很多苦。解放后顺理成章当了村干部，搞公社的时候，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一样在土里面跟老乡在一起劳动，没什么官架子。所以一直到现在，村名都还在叫他寨主，叫得久了，实在不好改口。/p
杨家沟，我只知道那是个很神秘的地方，我一直很好奇，但和我接触的人，似乎对那里很是避讳，每次我问起，他们都转身就走，大家对这个杨家沟闭口不谈。/p
村人相继离开，唯有我望着煤油灯出神。/p
“林娃，我晓得你在想哈子。”/p
我抬起头来，张老寨已经走到了我面前。/p
“那杨家沟你千万不要去沾染，你来我们这里教书，孩子们都喜欢你，又是一表人才，以后会有前途。都这么大的人了，哈子事情该晓得，哈子事情不该问，你应该懂。”/p
张老寨其实不知道，他越是这么说，我就越觉得好奇。/p
“老寨，我只是好奇。”/p
“哼！”张老寨狠狠顿了一下拐杖，出乎我的意料。“当年好奇的人多了！但那些个好奇的人，都没回来过！”/p
张老寨说话间有些愤怒，但我发现，他又突然陷入沉思。/p
走出张老寨的家门，一股寒风吹在我的脸上，让人很不舒服，我不自觉地裹了裹大衣。附近几户人的黄狗听见动静，旺旺的嚎个不停。风吹得云跑，月光时有时无。/p
这帮兵娃是昨天进村的，在村子里面发红本子，下午拿着喇叭在村口喊打倒牛鬼蛇神的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天宫院，从今天早上就开始缠着张老寨，说是一定要进山。张老寨说我是村子里面唯一的文化人，一定要我晚上去开会，我才了解这个事。/p
其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p
以前在省里面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天宫院的事情，说是埋了几个唐代的大官，是谁就不太清楚了。这些兵娃要进山，无非是要把那万恶旧社会的大院庙给毁了，为迎接新时代做些贡献。我听说外省好多地方都在大张旗鼓做这件事，搞得风风火火地。/p
照这样子发展下去，我这个教书先生，恐怕都要遭殃，我也不知道我学的那些知识，是新文化还是旧文化。毕竟没有个参考，兵娃说的才算。/p
我还是有些怕的，尤其是晚上那个女兵娃，看我的眼神就不太对，他们去不去天宫院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早就想到过，是不是要把我一起打了？想着就尴笑。/p
想着想着，就快到家。外面风实在太大，得赶紧回去捂进床里，再吹个分钟必定要受风寒。/p
于是我便大步往房子走去，当我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屋子里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出门时为了让屋子里保持一点暖气，我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怕是耗子乱窜。我又向前走了两步，里面却传来抽屉拉动的声音，让我突然紧张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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