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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爵色凌遥 > 第463章 沉浮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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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的风景就一定是期望的样子吗?未来就一定是快乐的吗?如果未来永远不可能如想象般美好,那么,就不如将自己锁在环境中。纵这样的停止,停止的仅仅是自己的时间——但至少对于生活在幻境的人来说,把这当作真实就足够了,不需要更多了。”

    雨已经停止,但不知从何处飘飞而来的水滴还是不断地沾湿她的衣衫,溅到每个人的身上。她抚摸着被雨水浸得完全不成形的湿发,惨然笑问“浮舟”道:“浮生,不,自称浮舟的伪君子,阴暗的看不到希望的现实,和有着自己所期冀一切的幻境,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呢?”

    看不到希望的现实,和美好的幻境吗?

    没有什么抉择的实感,所以他也无法做出回答。

    “原来如此,不实际摆在天平上,你也不知道该选择哪一方吗?那我实际让你感受一下,何如?”雨樱将两个食指摆成十字交叠在一起,目光在无物的虚空中流窜,尽管他们全部隐匿了身形,她的眼却仿佛将他们呢看穿,准确地落在了每个人的身上:“你们这些只有被灌输的正邪观和理想的无趣小道们,要不要也和你们的谷主一起,明白什么才叫真正地活着?”

    她完全不待他们回答,对着十字的正中心长长地吹了一口气,无端吹起的风卷起了一地浅粉的樱花花瓣,在无人之处,凝合成人形之茧。

    他的瞳孔,收缩了。

    樱花瓣准确地裹住了,在列好的阵势中站着的每个人。

    苍绿的眸转向他。

    她的眼神是冷的,她的笑容,却比眼神还要冷。

    “惊讶吗?为什么我能看到他们?太遗憾了,我就是能看得到啊——以你们最多不过百年阳寿的人族能修炼到的法术层次,想要欺瞒过妖族,实在是不大可能啊。”

    指甲在丝网上轻轻一划,那束缚住了数不清的妖物,在他的心目中近乎无敌的网就那样化成了一片片碎丝末。

    雨樱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看不到本来该有的,任何不适的表现。

    她向破军做了个手势,破军立刻向边侧一移。她手下毫不留情地揪起他湿漉漉的头发,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冷冷地道:“虽然你近距离感受到我和破军宝贝的实力了,如果说你师傅用这擒魔网束缚住我的时候,一点曙光都没有瞧见,我觉得是不大可能的。”

    她说的,就是他的心思。

    表示肯定的话,也许会惹她发怒。

    要是坚决否定的话,似乎又和他的“道”越来越远——作为修道之人,是不该说谎……

    想到这里,他的心“咯噔”响了一声。

    作为修道之人,不该说谎的话,那他之前的所作所为……

    不,他欺骗的都不是人,而是妖。

    人和妖是不一样的,欺骗人是不对的,欺骗妖……

    人和妖的区别,究竟在哪里?

    自以为自己很清楚的事情,忽然在这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一直在说谎话,一直能够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欺骗修成人形,肉眼凡胎几乎看不出和人的区别的妖的话,时间久了,谎言是不是也再分不出人与妖,可以轻易从口中吐露出来?

    “你动摇得——很厉害呢。”雨樱冷冰冰地笑道:“是不是忽然发现信仰和信仰之间出现了矛盾,濒临塌陷?既然不可以说谎,那就对着谁都不可以说谎,为什么还要分对象?既然能够说谎,那么一直以来坚信的,还有什么意义呢?”

    回答不上来。

    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

    如果连最神圣的起点根源都产生震颤的话,他确实已无话可说。

    “修心——你的道名起得倒好,可惜,和你一点也不相称。修心自然惑虑消逝,但毫无疑问,你是越修炼越茫然。当把这份茫然彻底淡忘了的时候,追寻、怀疑的情感都渐渐远去,对那些似是而非的道理开始不问理由全盘接受,对那些事情的‘对与错’都是经由别人的嘴巴说出来的。自以为是悟了,其实是坏掉了。”

    她装作不经意地,轻轻敲了敲他断掉的手腕,开始止住的血又汩汩地流淌出来。

    之前的沉默,却不是源于他说不出话来,而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的感情支配下,他完全忘记了他全身的穴道仍然被破军封着,直到他张大了嘴巴想要哀嚎,才想起自己已发不出声音来。

    她温柔地拂拭着他眼角的泪滴,同时留下了从眼角至嘴角,一寸来长的伤痕。濡湿的发丝上的雨水顺着伤痕,将它灼烧得锥心的痛。他喘息的声音都充满了血腥与扭曲的痛苦,但她非但没有流露出同情,反而嘴角上扬,笑得灿若蔷薇。

    他为自己方才的彷徨感到可笑。

    身为妖,便是无情兽。怎能和他们这些情感丰富的人族作比?至少他在杀她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丢的心痛,但她看他的表情,完全就是彻底的玩弄。

    “你此刻,恐怕在后悔所出现的迟疑与彷徨——毕竟,我是这样的狠毒,完全找不到你想象中的情深意重,甚至可以笑眯眯地看你扭曲的面孔。别的你不知晓,但你至少明白了,妖是种无情的东西,是邪恶的化身。不能让这样的邪恶流入人间,纵使违逆了某些信条,也没有可惜。”她悠然道:“但——这因是你们本身,本来我们会没有交集,是你们自己硬生生地挤入其他魂灵的世界之中,然后,欺骗,杀戮。这样的以牙还牙,也是你们人族常会做的事。可是,你们偏偏认为人这样做也是正常,妖这样做就是十恶不赦。同样的事,究竟该倒向哪边,不过是你们的嘴皮动动罢了。”

    他咬着牙,发不出声音的唇颤着。

    “你说——如果我是狼族的话,那你们的行为也不算过分了,谁让我们曾大举闯入你们怀萝谷的地盘?”她媚然一笑:“刚刚破军宝贝只封了你的行动和言语,又没有封了你的听觉,我说的话难道你没听到吗?要是没有那时的那件事情,我还不至于巴巴地想要陪你们怀萝谷的人玩玩——毕竟,我真的是太讨厌修道之人了,讨厌到想吐的地步。”

    他当然听到了雨樱对他师傅浮舟的质问,浮舟的态度很让人在意不假,但他更愿意相信雨樱是为了蛊惑他们的心,成功把他们困在幻境中而信口雌黄污蔑浮舟。

    “你觉得我是在污蔑他也没办法。你是他一手养大的,你所拥有的对这世界全部的认知,都是他赐予你的。对于你来说,他不仅仅是师傅,还是父亲,是你最尊敬的长辈。我是你有目的接近,现在还让你陷入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睁睁看着同门被我困住境地的女妖精。一时让你相信我的话是事实,去怀疑亦父亦师,最亲近的人才是骗子,也实在是太困难。我能理解——不如说这样才会让我理解。若你毫没有怀疑我,就接受了我的说法,我怕我会极其困扰的——”她叹了口气道:“我戒心一向很强。一旦你做了那等忘恩负义事,我就会害怕我的破军宝贝哪一天要是找到了一个心仪的女子,会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折回来想要杀掉我——还好,你没让我失望,这样,我也就不用怕我会无意识对破军宝贝竖起心防了……”

    修心看得出来,破军看她时,眼神中透出的忠诚,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

    就是这样的家伙,她都不能完全信任的话,那也就难怪她能够发现他的目的了——毕竟她的警惕性也有些许的扭曲。

    直至于她看着对方的眼睛,都像是能够读心般,完全落于她的掌握。

    她当着破军的面,说出这样不足够信任的话,破军也并没有生气。反而声音很低,听着像是有些自责般:“樱姊,还是没能让您走出去,是我的责任。可您放心——除了您,我不会再对其他女子动心。谁敢多说樱姊坏话,我会让她人头落地!”

    雨樱斜睨他一眼,抿了抿唇,没有再回应他的决心。

    轻轻一抓,将满地的网丝末攥在掌心,指甲划破手指,让鲜血浸润网丝,它竟然散出了不可思议的碧莹莹的色彩。

    她低低地吟念了一小段咒法,灭却之阵的星芒便在她的脚下被织出。

    这阵法散出的灵力,比合了他师兄弟的力量织造出的,还要强大。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牙齿碰撞着发出无声的问询:你是什么时候从我们门派偷学会这术法的?

    “缚魔网之所以对我无效,是因为它原本就是我狼族的东西。你师傅的阵法困不住我和破军宝贝,也是那灭却阵原本就是我狼族的法术——”她的唇角上扬出好看的弧度:“之前本来想看在你的面子上,放怀萝谷这群杂兵一条生路,但他们自己放弃了。你的面子没有大到能让我为你再做些什么,但我的心是良善的,还是打算让你能了解真实,闭得上眼睛——把你送到你师傅的心念中看看,就算我不辜负了。”

    “这意思也就是说——让他看到浮生老贼幻境的结末,我就可以动手杀了他了,是么?”

    雨樱颔首。

    破军冷峻的轮廓,显现出了极其异常的笑容。

    缓缓地,抽出了鞘中之刀。

    修心这一次,终于看清了斩断他手腕,破了阵的寒光的庐山真面目。

    金色的日光洒在雪亮的刀刃上,将那银色的光辉染成了明阳的黄。刃身薄得如同纸般,仿佛挥起就能把长风都斩断。在刀的正面,接近刀柄的位置,刻着一行小小的字——奈何王玺念,如玉颜难寻。

    字虽然极小,字体却是龙飞凤舞,颇有劲力与一股子难以表述的霸道。

    他将刀竖直举在眼前。

    在刀的背面相同的位置,刻划了一朵小小的樱花,旁侧镂称不上好看的字迹——念樱永。

    纵然他是握着刀的,却偏偏会让人产生一种到和他是一体的,是从他的躯壳中长出来的错觉。

    他从袖中抽出了一条樱粉的帕子,在刀刃上来回擦拭着。

    拭刀的表情极是虔诚,虔诚得有些可怕,就像是做祭典前的某种仪式。

    他只是瞥了一眼,顿时就如同被冰冻了般,胆战心惊。

    破军挥舞着擦拭净洁的刀锋,他的整个世界都落入了漩涡中,全身都受到了极大的压迫。

    旋转的圆线与星星,让他认识不到究竟是生还是死。

    熟悉的身形,陌生的脸,在散却的星海中映入眼眸。

    在他的对面,还站着一个女子——样子看着很是熟悉,但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看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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