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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沙粗暴地将它们抓在手心，不停地摩挲，甚至将它放在心口诵念回影法的口诀，在确定了这的确是如假包换的九天王御赐免死令后，他的眉头不由拧成了一团。
“凝魄，你这个家伙……想阴我？”
帝沙狠狠地攥住令牌，却不能让它开裂半条缝隙，仅扩开了他心内裂缝。
“哎哟，冥王殿下，您可真不愧是我带大的，实在是太了解我了——我这么隐晦的心思都能被你读出来。”凝魄露出遗憾的模样来：“小嘉晨就做不到你这点。他自认为是救我的瞎搅和，把我近在眼前的胜利吹飞了。”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一下你的小男宠。是他及时阻止我受你激将，犯下大错。”
帝沙将两枚免死令牌抛还，嘉晨忙勾勾手，将它们接了回去，神情却只是茫然——显然他并没有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意思。
“不懂？”
帝沙歪头盯着一脸呆相的嘉晨，见他眨眨眼点点头，低叹了一口气：“和凝魄这么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在一起，你居然只长了服侍人的功夫和没用的脾气，这心眼半点都没长——看来你也就只能是这样了，再倔强，永远只能是个奴才。”他顿了顿，悠悠道：“玺颜那莽夫，把免死令牌给了你们，无异于宣告，他是你们的后台，在为你们撑腰。就算你们是冥族，是我的手下，但我要是敢动你们，就是在拂他的脸面，而他又是个极好面子的，必然会大怒，而你刚刚也说了，我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对付玺颜那老匹夫……”
嘉晨的瞳孔骤然收缩：“这难道是说……”
“不错，就是那个难道。凝魄想让我诱杀她，从而挑起天冥间的战争。无你插手，她现在已成功了。”帝沙冷笑了一声：“凝魄，我可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属了，你却希望我去死？为了让我死，甚至不惜让三界陷入动荡？”
“你知道，我喜欢赌。刚刚我也是在赌——比起想要挑拨你和九天关系，我更多的是在赌你对我还有几分情意。如果因为我说了两句过激话就要致我于死地的亲缘，也算不得是亲缘了。”凝魄淡淡道：“如你真杀我，有你这么个六亲不认，铲忠除义的白痴冥王，三界动荡是早晚的事，我把它提前了，说不定才是真正在救天下苍生——而且，我这个家伙呢，也再没了什么远大志向。只要你这白眼狼废了，我自己出了恶气就够了，天下苍生都死光了和我关系也不大。”
“凝魄……凝魄……你……”帝沙的眼眸中流动着血色，拳头上积聚着法力，话语中都带着疯狂的味道。
但想到那两枚翠色的令牌，他只得默默地收回了法力，收回的法力尽皆化作了火，在他冰冷的身躯内燃烧。
他很生气，气得快要炸开了。
他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凝魄——那个义无反顾支持他梦想，为了他不惜过度使用法力使原本康健的身体脆弱不禁，为了他什么肮脏活都肯干的那个凝魄。
“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我变了，变得这么冷漠，变得什么都不在乎——原来我不是比谁都关系这三界的局势，为何如今却能轻易说出他们死绝也没关系这样的话来？”凝魄低低道：“可是，帝沙，你觉得我变了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个一手将你养大，手把手教你法术，甘愿接受你利用，却在利用之后就被抛弃，不要说被供养，连健康和自由都失去的女子，再看到你的时候心中是何种滋味？有没有想过，一个扶持你上王位，万万年如一日对你忠诚，却生生被你夺走了所有，地位，尊严，乃至神智的臣子，在内心的角落里，是多么恨你？”
帝沙脱口大吼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当初是你们自愿，我可以侮蔑你们，但你们必须还要对我言听计从才行！”
凝魄摇了摇头：“真正的疯子，不该是心木，应该是你才对。”她顿顿，叹息道：“我突然也觉得有点可惜了——为何这次出生的，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我真的好想看到，众叛亲离的你，被取代的那天。”
“有了力量，就不再需要人心，只要用拳头就能让所有不服气的闭嘴。像玺颜这种家伙，那样强悍的实力，分明就是浪费。有着绝好的条件不利用，非要去追求那虚的，他早晚会死在虚无缥缈的事物上。到最后，我想，反倒是我能活得比他更长些。天命之子？更是无稽之谈，出生就带着光环，在光熄灭的时候，就会湮灭在黑暗，再也寻不到。”
帝沙伸出手欲捏凝魄的肩膀，陷入了沉思中的嘉晨忙上前一挡，却发觉他的手上并没有太大的力道。
“这么点子小事情，就能收买你对她如此的护佑，廉价得很。”帝沙松开了手指，乜着被嘉晨挡在身后的凝魄道：“我以后不会再想杀你，也不会再伤你，还会把芷找来让你好生将养着身体——这并不是因为我怕了玺颜的免死令牌，而是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什么叫做留心无用。那些所谓有心的家伙，如何一步步成为我手中的棋子，沦为垃圾，化作灰烬。”
“就是说，这回，你不再想我死，而想让我活着了？”凝魄轻声笑道：“这敢情好，就算是我活了这么久，其实也还是很恋生的。尤其我的小男宠刚刚开始护主，我又添了个可爱的小女儿，你把冥界烧了也好三界翻了也好，只要别碍着我过小日子，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管不了也懒得管，更不想看。”
帝沙怔了怔：“你女儿？”
“你不是说，到处都是你的眼线，什么情报都逃不开你的眼么？之前我们免死令牌的事你不知道，我们认了你外孙女当干女儿的事情也不知道？”凝魄打了个呵欠：“果真是小无死了，小空死了，影部毁了，你就再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货了。关键问题不说，情报还留一堆的空隙。”
“她就是阿……”
“阿什么？”凝魄撇了撇嘴：“看你的口型，你想说阿空？呵，她的灵魂可是你亲口命令，我亲手捏碎的。如果你这般惦记在意她，找个替身来还叫她的名字，那干脆一开始就不要让她死不就好了——像她那种真正的为了你不顾一切，你背叛她多少次也相信你，有很多时候我觉得就是她把你惯坏了的傻姑娘，天底下可就那一个，再也找不到了。要是寻了个似是而非的赝品回来，只怕就有热闹看了。”
凝魄似乎由于一口气说话太多，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帝沙心下也犯了疑虑，这忽然从天而降的“空”，会不会其实只是天机宫仿着他的手法，派过来的卧底——纵然他们对于“空”并不算熟悉，但是“宁儿”他们却是天天看到，学习她的言行举止来接近他，秘密谋划什么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但疑心病很重的他也曾如此想过，也想方设法偷偷试探她，但探她身上的气息，或是用冥瞳透视她的躯体，都没有发现一丁点的问题。
或者说，空还是空，但她对自己的心，却不能和昔日相比？
这更加不可能，只要是空，就绝不会对他有贰心——毕竟他看着她长大，她的什么都是他教的，所有的行动都只能听他的命令，在她的心中，应该没有“背叛”两个字。
想不通，以帝沙的思维，完全想不通这之间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回事。
忽然，湘宛的传音在他的心脉中响起：“殿下，您见到了凝魄殿下他们不曾？”
帝沙正对她起着疑心，声音也不是很友善：“见到了。还听到了些……”
“还听到了些我没告诉您的事情对不对？”湘宛温柔地道：“玺颜给了他们免死令牌，他们认了小公主做女儿，还把小公主抱给心木养了。”
“哈？什么？他们把她抱给心木养了？”帝沙过于激动，声音从口中吐露了出来。
“咦？难不成你是在和你的小眼线在聊？”凝魄向嘉晨使了个眼色，嘉晨搀起凝魄凑上前，凝魄按住帝沙的胳膊，声音荡振：“小眼线，你似乎叫做‘空’？当卧底和替身的感觉，想必很开心吧？”
对面一阵沉默。
良久，夹着嗓子道：“凝魄大人，我是卧底不错，替身是什么东西？”
“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的名字，正是你的帝沙殿下原来最器重的手下的名字吗？他指使你，是把你当作她指使，他关心你，也仅仅把你当作影子去关心。本尊都不得好死，你一个赝品，千万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到……”
“凝魄！我已经许你性命，你不要得寸进尺！”帝沙瞪着她，嘉晨立刻摆出一副蓄势拼命的样子。
“我的性命并不是你许给我的，而是九天王殿下的面子大。”凝魄轻喘，讽刺着看不见的魂灵：“我在九天没有看到你是哪位，藏得可真够深的——不知道你是苍默房中的丹珠采薇，还是羽灵宫的蓝漪蝶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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