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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要这么说嘛。我倒觉得我露出这样表情的时候，就是我灵感大发的时候——”凝魄凑过去，用自己的前额贴住他的额头：“你虽然倔强，什么事只要和你大哥扯上关系，你就可以将你的骄傲，你的尊严，你的底线，毫不犹豫地舍掉。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提议让你不断地逃避现实安慰自己。不过实际上，你的想象能力，并不是那么丰富，很难把虚假之物当成真实呢。”
嘉晨沉默着，但琥珀色的眸子尽皆是掩盖不住地畏惧，无言地质问她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凝魄拽起嘉晨牵丝的手指，让他用指甲轻轻刮着女婴的小鼻子：“心木本来就有些失常了，来到了天界，更是一天比一天疯得厉害，乃至于现在似乎完全丧失神智了——这件事，对一直关心着大哥的小嘉晨你来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吧？”
“这件事和我大哥没关系！”嘉晨大惊，瞳孔骤然收缩：“是我自己讨厌月无痕和苍默，也讨厌你，才会嫌弃这孩子的——我向你保证，我会一心一意好好对她的，求你不要……”
“啧啧啧，瞧瞧你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模样，果然对你大哥的关怀竟比我给予你的恐惧更能动摇你的心呢，弄得我都想当着你的面好好折磨心木一番，也许你就会跪下来向我磕头告饶，对我忠贞不二了。”
“我……我现在向你磕头告饶……随便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面如土色的小嘉晨，还真是好看啊——如此可爱的表情，好想让人多看两次……”凝魄低低叹了一声：“不过我现在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不用吓成这样子。以我的立场，我不会也没法子对他做什么的——你可别忘了，心木是月无痕公主的陪嫁仆侍，现在的归属是天界，又被九天王殿下要了去，只能由他来决定心木的运命。我若不管不顾调戏他，就是不给他主人面子，这难道不显得九幽冥族没规矩，我凝魄没教养了么？如此欠考虑的，像是我会做的事情吗？”
嘉晨老实地摇了摇头：“不像。”
“对吧？你也觉得，以我的聪明才智，想出来的会是更绝妙的主意吧？”凝魄轻轻吹起气，解开了制限住嘉晨的束缚。见他有些站立不稳，她很自然地拽住他的前襟，撑住他的身体。
左右不止一个仙魂暗自忖度着：如果他和她不是男宠和主人这样肮脏的关系，不是如此貌离神离，许还真是很相配的一对？
“九天王殿下，如若我没有搞错，这丫头……她还没有名字是吧？”
玺颜“嗯”了一声，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到了一丝不满地冷讽：“你这家伙——该不会是认了我的孩子做你们的还不满足，连起名字的权利都要夺走吧？”
众仙的目光都被嘉晨凝魄吸引了去，直到苍默的声音将他们惊醒，他们才想起来，今天真正的主角本该是他和月无痕。
“这有什么关系嘛。”凝魄毫不留情地道：“反正我看你也不是很上心的样子，若不是我提起，你还想不起来。现在假装什么积极？”
苍默一时语塞。
凝魄是直白了些，但吐露的毫无疑问是实情。当他发觉这孩子对他没有他所期待的价值时，在他眼中已然是一具死尸，自然没有意识该给她名字。
“算啦，仙君大人。”妄执不知何时横在他们中间，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样子来：“无论凝魄大人如何折腾，那孩子身体里流的不也是您的血？别说她大人要给这孩子起名字，假若她想替您将孩子养大，您对这小娃娃原本没太多好感，只当她是个主动来替您分忧的奶妈子就好——”
玺颜附和道：“就是的苍儿，反正你和无痕的日子长着，将来还会有别的小孩，有的是让你起名字的机会。这一回，干脆让给凝魄吧。”
苍默暗自忖度着，妄执，也就是墨夜之前已告诉过他，重视亲情会提升评价，与其哀叹为何事与愿违，不如尽最大的努力整理现在的形势。凝魄的地位不低，能力也不低，不过似乎不大喜欢和外界有过多的接触，想要利用她，根本无法张嘴。借着这小孩子，不消他用什么计谋便打开了一个缺口。说不定还真像墨夜说的——没有任何天赋的她，却是个小福将？
苍默打定了主意，象征性地问了月无痕一句：“阿痕也同意吗？”
纵是冥界的公主，月无痕和凝魄也难说上一句话——每次她去离魂殿时，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她都趴在桌上睡得沉沉的，鼾声如雷，口水都流淌下来，叫都叫不醒。她也知道凝魄极有能力，不过她的想法与帝沙类似，不能为自己所有的能力，便是危险的武器。今儿她破天荒地想要和他们建立联系，以月无痕自己的意愿来说，断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她只怕苍默赌气。但见苍默没有闹别扭，她迅速点了点头：“起名也是个费神的活计，我也无甚文采。若凝魄大人想承，也就承了吧。”
“那就这样定了——起名字的权利就交给你了。”苍默道：“但你想好了也要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伙听听，太乱来的我可不干。”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她现在也是我的女儿，太拗口的称呼，我自己唤着也别扭不是？”凝魄眨了眨眼睛：“不过很不凑巧的是，我也是腹内空空，没什么才华的类型。真让我想，我倒有些想不出了呢——”
看到露出为难相的凝魄，苍默强压下怒火，逼自己挤出笑意：“我看您的气势，还当您想好了。敢情脑中也是一片空白？玩弄别人感情寻开心是么？”
“仙君这话从何讲起？我可是很认真地在为这简单的几个字苦恼，无言地怨恨自己花了太多时间在睡觉上，没能多看两本书呢。”凝魄歪着头，小声叨念：“唔……到底该叫什么才好呢。”
“瑶……瑶光……怎么样？”
这声音太过弱气，以至于最初根本没人听出试探性问询的竟是玺颜。
“瑶光？”凝魄重复了一遍这名字，摆摆手：“好听是蛮好听的，不过瑶光星就是破军星，九天王殿下不觉得这名字给女孩儿家起，有点……大气得过了头么？”
“哈……哈……也是呢。小女孩子，无须大破万马千军。”玺颜干干地笑道，却总感觉他在压抑着某种感情。
记忆在脑海中荡起涟漪，昔日种种，仍旧近在眼前。
“如果是男孩子的话，就叫做破军，女孩子的话，那就叫做瑶光罢。唯有这样霸道的名字，才衬得上你我的孩子。”
“我说你，为什么你总只想些打打杀杀的情境啊。一魂破军，万骨皆枯；神魔相争，三界涂炭。以他人血肉扬自己声名，实在是无趣的很啊。比起江山在掌，我倒更希望苍天静默，天地和乐。”
“唔，看不出来，你虽然是个女子，还是个卑弱的妖，胸怀半点不小——竟比我这九天总帅更强。那么——女称天静、男唤苍默，这回，你总归是喜欢的了吧？”
陷在回忆中的玺颜，不自觉低低地唤出声：“巡儿……”
“巡儿？九天王殿下想让她叫这个名字？”
如梦初醒的玺颜慌忙道：“不！不想！也不可以！”
“就算是对自己的提议不满意，也用不着这么大声啊。何况又不难听。”凝魄幽幽道：“九天王殿下的样子有点奇怪啊。”
“没有。”玺颜干巴巴地道：“我一向是这样子的。觉得奇怪不过是因为你不了解我。”
凝魄没有应声，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呼——还好——这女人把我大哥忘得干干净净的，这样我就不用害怕她耍手段整治他了。接下来只要我顺从她，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嘉晨心内泛起的涟漪，迅速被能听到心音的月无痕捕了去。
月无痕暗想，嘉晨不过是个四阶冥族，法力薄弱，而凝魄更强于我，我都听得见的，大概她也……
果然，凝魄回过头，皮笑肉不笑地小声问道：“小嘉晨，你方才……动了什么念头来着？”
嘉晨的嘴角抽搐着。
无须多言，懊悔都写在了他的脸上。
“我从冥界的情报网得知，心木不顾嘲笑，和散羽的尸体成了亲，还以为她怀上了孩子是吧？”
玺颜脸色一变，沉默半晌，答了声：“不错。”
“噢，还真是悲哀的家伙啊。”凝魄妖娆地笑笑：“不知道他的孩子，出生了没有？”
面对再明显不过的讽刺，苍心阁内霎时安静了下来。嘉晨的怒火也被凝魄冷漠的眼神冰冻。
玺颜蹙眉道：“自然不会出生。”
“是啊。毕竟一切都是妄想，妄想早晚会有破碎的一天。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幻不灭才是最大的仁慈。不然，干脆就把这孩子抱给心木。反正他也闲来无事，既能让他照看孩子，也能让他把梦做下去。且这孩子和心木添了这层关系，嘉晨就能够好好为她付出真情真心，一举三得，只盈不亏。”
“凝魄？！”自始至终未发声的——逍嗣，拍案大吼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究竟是安了怎样的心才能云淡风轻地说出如此恶劣的法子？”
“你是叫——啊对了，你是叫逍嗣对吧？”凝魄轻笑笑：“我不懂你因了什么发火。”
“你不懂？”逍嗣怒道：“您明知道我姐夫——心木和苍默有多大的仇恨在……”
“不，我不知道。无论是散羽的死，还是他被贬黜，都是自找的，赖不到谁的头上。仙君是否心怀芥蒂还不知道呢，你却先摆出不情不愿的德行了。”凝魄乜着她道：“还有，主子们说话，下人在插嘴——果然是散羽调出来的，半点规矩不懂。”
怒火中烧，想和凝魄拼命的逍嗣的肩被湘宛按住。
“阿嗣，冷静。”她小声道，旋即抬眉，盯着凝魄道：“羽灵宫除了四阶仙族就是四阶冥族，我们没有决定权，您要做什么，我们也没法子阻止。只能过过嘴瘾，也只能更感无法改变现实的无力。所以——请随意吧。”
“你不管？”
“我想管，但管不了，因为我不过是个罪臣的丫鬟，根本没那个权利，凝魄——大人——”她将“大人”二字拉得老长，犹似在刻意提醒着她，也提醒着逍嗣要注意身份。
“她比你要识趣得多呢。”凝魄赞赏地道，接着停眸玺颜苍默：“既然羽灵宫的使者打算闭嘴了。不知道九天王殿下，仙君大人意下如何？”
“至少我觉着极好。”妄执抢着道：“趁着心木疯癫，欺瞒性地把孩子硬塞给他，以他的个性，必不会亏着她——对凝魄主上二位来说，托付给心木应比让仙君大人自己养，还更能令你们安心些。”
苍默的心内回荡着：“对王您来说，避开了责任，更容易装出仁慈。”
苍默沉吟片刻，颔首，玺颜则大手一挥：“好，就这么办吧。”
“都认同要去好好骗那个可怜疯子了？”凝魄抿唇道：“那么——我也决定把给孩子起名的权利，让给心木了——一是我自己想不出来，二是想把这是散羽留给心木的孩子的假象编织得更像，名字当然也得由他来起——”
当微弱的反对被赞许淹没，凝魄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正如她的思绪般错综交织。
她自嘲道：不知道为何，我啊，还真是拼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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