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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皆是命中注定。既然运命避开了天资卓绝的男孩子，将这平凡的女孩子赐予王，那也必然有他的深意。”妄执觑着玺颜，脸上的表情颇可玩味：“怕是以您现在的基础，还无法驾驭那样的强大，私底下偷偷摸摸负荷训练，也容易招来猜忌。倒真不如最大限度利用这样的孩子，不是说‘喜欢小孩子的家伙都不会太坏’，没有什么能比宠爱孩子的父亲更容易得到赞誉，也更容易让旁人卸下防备心。”
苍默沉吟片刻，望了望玺颜完全被软化的面庞，月无痕、身畔丫鬟仆侍看向妄执感激的眼神，瞬间犹如醍醐灌顶般恍然，长长叹了一声：“有些方面，我思虑的还是不如你周全。”
由于紧绷的弦瞬间松懈下来，心内的话不经意间便从口中说了出来，不解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苍默。他心内一惊，又在瞬间冷静了下来，苦笑道：“大概——我还是稍稍有些狭隘扭曲了，忘记了父王的态度早就改观了，更忘了女孩子生来不是要背负什么，而是要被宠爱的。”他顿了顿，转向玺颜，语调甚是诚恳：“父王，不谈那些不吉利的，您是九天王的话，就不会让我女儿受一点点委屈，是么？”
“你小子不是废话么！不然我为何要封她做‘第一神女’？”玺颜凝视苍默忧心忡忡的脸，脸撅得鸭子一般：“虽然我不见得是个君子，但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做不到的事情绝对不会胡乱承诺——这孩子，我一定会当自己的亲孙女，不会有半点偏见……”
性格耿直的玺颜向来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这句无心之语，亦是他的真心之言——映着他对过往待苍默不公的悔恨以及从今往后想要一改昔影的坚决。
他根本没有想过，他的话在留意的听者听来是怎样的刺耳。
待瞧见咬唇的苍默，满脸尴尬的月无痕，低垂着头者目中的异样，玺颜才察觉方才一时失言，干咳着“嗯嗯”了两声，却想不出来言语来打破这僵硬的气氛。
“哈哈哈，九天王殿下真会说笑话。”爽朗的笑声无端地将沉闷撕开一条裂缝，凝魄宛如紫翼的蝴蝶翩然落下，踱至玺颜面前：“这丫头本来就是您的亲孙女，您却还说要把她当亲孙女一样。难不成是想要给她双份的宠溺的意思？”
玺颜愣了愣，立刻接道：“是，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要给她双份的关爱，与你何干？”
凝魄摇了摇头叹道：“唉唉，九天王殿下，不是我说你——太宠孩子，是会宠坏的啊。您看我——从小就没什么人宠我，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会强逼着不情不愿的家伙做你的男宠，啊，原来你是缺少关爱才练就这么一副厚脸皮的啊。”
双手抱在胸前的嘉晨冷冷地接过她的话，刻薄的言语引得周遭一阵偷笑，还有类似于“原来他不是护卫，是男宠”“敢把自己是男宠说出来不嫌丢人的脸皮也真是够厚了”的窃窃私语。他不屑地斜睨了说话者们一眼，长长的刘海挡住了琥珀色的眼眸却挡不住凛冽的杀意，诸仙侍吓得浑身一颤，纷纷的议论皆在这一刻平息。
凝魄稍一转头，嘉晨就像泄了气一样，方才的气势消失得干干净净。凝魄伸出手指，旁若无人地在他的脸颊上抚了一抚：“确实是呢。只有我这种没有依靠，什么都不在乎的女子才能抢来你这样俊俏的男子来当我的玩物。如果生来就有太大的光环，就未必能成得了我这般随性洒脱的女子了。”
嘉晨低低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否则这三界又多了一个祸害。”
“就知道脸上嘴上逞强，摆出一副臭脸，说难听话。其实心里面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吧，我的小嘉晨？”凝魄妖魅地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诚实地说出对我的爱慕呢？”
嘉晨“哼”的一声别过了头去，根本不看她媚惑的眼神。
明明人家都不想搭理她，还硬生生地凑过去，这女子还真的是很下贱，很不要脸啊。
尽管不少仙侍心内皆有波动，但想到方才凶煞的嘉晨都被管得服服帖帖，她定是比他更加不好惹的存在，便也都不敢表现出来，只垂首不语，方才玺颜的话带来的小小起伏，也早已被吹得干干净净。
“如果我们两个有个孩子的话，你是不是就会温柔对待我了？”
嘉晨斩钉截铁道：“我和你，是绝对不可能会有孩子的。”
“啊，是么？”凝魄眨了眨眼，忽然勾了勾手指，紫色的丝线缠络着沉眠的婴儿，从妄执的怀抱飞入了她的臂弯中。
她惊异地瞥了妄执一眼，看到他装模作样地瞪着她，大吼了一声：“你要干什么”，嘴角却是微微上扬。
这更肯定了她刚才的判断——他并不是没来得及防备，而是根本就没有防备，倒像是故意让她把孩子抢过去的。
凝魄皱了皱眉，她实在看不透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既然她已经得手，计划能继续进行，她便先把这些困惑放在了一边。双手扶着婴儿的腰，将她高高举在嘉晨的眼前：“我看这孩子蛮顺眼的，不如干脆把她当作我和你的孩子，你意下如何？”
“你想都不要想！”方才温顺的嘉晨勃然大怒，手敲在床栏上，震得地面都有些微微晃动：“不要以为我的顺从就是屈服，违反原则的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想让我把苍默和月无痕的女儿当作自己的女儿，比和你养个孩子更加不可能！”
“哈，你还常嫌弃我小心眼，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你莫名其妙讨厌地月无痕公主和苍默仙君也就罢了，干吗要连这孩子一起讨厌？”
“我本来也没说过自己心胸宽广。”嘉晨侧过头，用手挡着眼睛：“赶快把讨人嫌的小东西抱走，不然我真怕我忍不住会撕碎她。”
凝魄脸色一冷：“小嘉晨，我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只不过是我的玩物罢了，还没有能和我顶嘴的权利和能力，我对你好言好语是给你面子，要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回去时我让你哭都找不着调子。”
此时的凝魄无论是声音还是表情，都与方才妖娆动人的女子判若两人，浑身上下透出犹若恶鬼般令人不舒服的气息，仿佛在下一刻，她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周围一切吞噬殆尽。
嘉晨打了个冷战，哆哆嗦嗦地退了几步，两只手握成拳头，似乎想要抓到什么——但这只会让他显得更加无助。
“不要东张西望，朝我这边看。”凝魄用命令的口吻道。
能看得出嘉晨极为不情愿，但是，整个身体就像被无形的线系住，只能乖乖地按照凝魄的言语去做。
当头缓慢地转向凝魄的方向，他的双目早已噙满了泪水。
“我再问你一遍，你肯不肯把她当作我们的孩子啊，小嘉晨？”
嘉晨没有回答，只狠狠地，狠狠地咬着下唇，沁出的血丝顺着唇瓣流淌到了下巴上。
头发也在无意识间被自己抓乱。
终于，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你这可恶的妖女！究竟……究竟要羞辱我羞辱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究竟让我变成什么样……你才会满意啊？”眼睛不敢离开凝魄片刻，热泪却忍不住夺眶而出。
“谁让你明明弱小的不得了，自尊心又比谁都强。”凝魄耸耸肩，半蹲下身：“好啦好啦，别哭了行吗？丢不丢脸啊。既然你改不了我的主意，不如自我安慰一下，让自己更坦然地接受现实——你看，这孩子还长得蛮像你大哥的不是？你就把她当成是你大哥和散羽的女儿，或许就没有那样难受了。”
“当成大哥和散羽的女儿？散羽早就已经……大哥也……”嘉晨抽泣着苦笑道：“果然什么都做不到的家伙就只能找些极为可笑的理由来保护自己的自尊心。”
“这么说来，你就是同意了，对吧？”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嘉晨喘不过气般用力揉着胸口。
“嘻，这才是我的好嘉晨嘛。”
凝魄笑眯眯的，刚才那些惊人的气势，仿若都不过是错觉。她伏在婴儿的耳边道：“来来，小乖乖，快睁眼看看你哭成大花猫的没出息干爹。”
简单一句话，却似咒文般，将一直无声无息的女孩唤醒。
睫毛轻颤，双眸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极大的，明亮的夸张的眼。漆黑的瞳孔宛如泉水，清澈见底，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纯净，眼角的泪痣，平添了三分楚楚可怜。
漆黑的镜中，倒映出嘉晨的面容。
女孩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薄薄的嘴唇翕动，似在呼唤着什么，但是，吐出来的仅有刚出生的幼孩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她将手指伸出来去触碰嘉晨的脸，想要替他擦去眼泪，却由于控制不好力道，在他的颊上留下了长长的伤口。
瘪了瘪嘴，很委屈地哭出了声。
周遭魂灵皆当她是出生时第一声响亮的啼哭，却可惜，这既不是她的第一声哭泣，也不是为了来到这世上悲喜交集，而是另有原因。
可惜，她的脑海早已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为何而落泪。
是为了眼前这柳目的男子坠泪辛酸，还是……别的什么理由？
她甚至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想要哭出来而已。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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