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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爵色凌遥 > 第381章 难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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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意绵延没有散尽,天光的魅紫却渐渐化入了晶纯的雪白之中,透过窗的缝隙,一抹明艳的透明。

    破晓,光明,世间最美的风景。

    站在九天云端,近距离地看日月星辰变幻,更仿若置身画卷。

    对于幽深不见曦月的冥族来说,此等瑰丽的壮阔,看一眼便无法忘怀,犹如奇迹一般。

    幽芒撒身,暖意沁入心脾,天光云影,清风细步徘徊。

    心木原也是很喜欢的。

    但现在,他竟有些不想看到洒落在脸颊的明亮。

    忘却的真实,会在瞳孔映阳的瞬间,全部想起。

    厌烦地用被子遮住头眼,小声地嘟囔:“如果要一直不天亮就好了。”

    “为什么?”清脆的问询。

    大红的缎被罩上的那一刻,她的小身子也贴得更近,温温的,热热的。

    微一俯首,便咬住了她的耳垂:“有些事,不是幽暗点更方便些吗?”

    他的眼眸习惯黑暗,即使蒙得严严实实,也能看得到她的脸镀上了一层朝霞。

    “心木大哥,现在你一天到晚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啊?”她的语调似是有些嫌弃,却并没有推开他的意思。

    “花前月下,雪月风花——”他顿了顿,暧昧地道:“怎么吃你这小妖精才更美味。”

    呼出的气明明是冰冷,却将她整个都烫红。

    “心木大哥,你真是——学坏了呢。”

    她扭了扭身子,却贴在他纤窈的身躯,一动也动不得。

    “我不会学坏,永远都不会——因为我从来就称不上好,手上沾了多少鲜血,毁却了多少命灵,又策划过多少黑暗的事情,早数也数不清。寻常无关生灵,不入我心,皆若鸿毛,在意之物用心守护。你会有错觉我极好,不过是因为我在意你,还有——在心爱的姑娘面前,再是个渣滓,也得尽量装得人模人样的留下好印象,我那样喜欢你,难免会刻意些。”他的牙齿离开她的耳垂,吻上了她的脸颊:“无奈你实在是太惑人了,一靠近你,我就变成个饿肚子的野兽,根本没法再假正经下去了。”

    “你这天生就一副媚相的男子,竟还说我惑人——”她的头一侧,他的唇便从她柔滑的颊滑至唇,一番柔蜜缱绻自不用提。

    当再从被中探出去,窗外的浮云已全白,嵌在湛蓝的天幕。

    他只瞥了一眼,迅速缩了回去。

    “不起床吗?”甜腻如糖。

    “不——反正我在天界也没什么事,就想陪你一直躺着。”

    人的际遇奇妙,他不曾想过,寿命无止境却总奉行少睡等同多活的信条的自己有一日也会躺在榻上,沉在梦中,恋恋地不起身。

    她也不催他,两个人肩并着肩,任鼻息急促吹拂,藏匿红缎拢出的一片赤红的幽暗。

    时光静好。

    也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身畔一会儿用脚趾摩擦着他的膝腿,一会儿将他向床沿外挤一挤的人忽然没了动静。

    “雨儿?”

    没有人回应。

    他的心蓦的紧锁,狠捏了一把她的手,提高了嗓音:“雨儿!”

    声音极小,似是梦呓的一声“嗯”却推开了他心上的千斤巨石。

    他转身,凝视她颤动的唇,嗅着她的呼吸。

    她还在,太好了。

    笙霰雨微微睁眼,缝隙立刻扩大成圆:“心木大哥,你表情好吓人啊!”

    虽然没有镜子,他也能想象到自己的脸孔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种模样。

    “吓到你了吗?对不起。”他浅笑:“可是你也吓到我了。”

    “你好不讲道理——我困了,睡着了,你把我吵醒,让我一抬眼看见张面目这样惊恐狰狞,哪里可能会吓到你?”

    “怎么不会?本来手脚一直不老实,可猝然什么声息都没了。一想到活生生的你又可能变得沉寂冰冷,叫我如何不害怕?”他环抱住她,似要将她整个揉到身体中:“还是热的,还有呼吸,没有离开——我好幸福。”

    她的脸埋在他的怀里笑着,却没人看得到她的笑有多复杂。

    既甜蜜,又苦涩。

    “傻瓜,我的命魂在你魂间,我的身,我的心与你牵连。你要记着,无论你身在何方,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都始终陪伴你左右,半步也未离却。”

    她的言语那样诚恳,他正欲开口予以回应,微一恍神,热度蓦然散尽。

    均匀的呼吸停止,红润的脸苍白如纸,柔软温暖的身僵硬冰冷地在他的臂弯中。

    应落满地凌乱的衣衫也不知何时裹了回,只有些褶皱,没有崩开的衣扣。

    “雨儿?”他有些慌神地摇晃着她的肩膀:“喂,不要搞这样的恶作剧,我会慌,会生气的——快点乖乖把幻术解开,我就不罚你。”

    “雨儿?”

    “雨儿,你醒醒啊雨儿,好了刚才不还好好的,现在就算是你这样骗我我也不会相信的,快睁眼睛吧。”

    他扒开她的眼皮,灰暗无神,涣散的眸子惊得他落下手来。

    “你怎么睡得这样实?我去沏点茶让你清醒清醒吧,好吗?”他把她的头放下来,慌慌张张地下了床榻,一抬头,却僵住了。

    昨夜本该已吃尽了的甜点好端端的摆在桌上,一块都没有动。

    他揭开滚沸热水的壶盖,其中还是满满的,雕刻着梅花的茶杯也是干干净净,完全不像他在其中泡过清茶。

    他哆哆嗦嗦地将手指按在腕上的晶石链,默念着回影的口诀,试图溯回。

    未入任何幻境,灵魄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不甘心,复又吟念了几遍,甚至将手指咬破,鲜红的血液滴在掌心,吟念着口诀,却依旧看不到任何沁入骨髓的甜蜜,甚至刚刚的一抹温馨,也不见踪影。

    是因为太慌张而念错了吗?

    他一遍遍地尝试,明知道回影诀他根本半句也不会念错,却宁愿质疑自己不断重复回影,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咒法没有出错甚至不愿意改念游梦的口诀——因为,他不想接受那段记忆原不存在,只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事实。

    回影不过是最低级的口诀,并不会消耗多少法力,可是因为他念的太快,重复的遍数太多,竟也开始牵动心脉。

    黑色的纹路在他的皮肤浮出,痛楚不断地侵袭,他却用自己的意识抵御着强烈的疼痛,仍在徒劳无功地吟念着,吟念着。

    双膝软倒,跪坐在地,天已明,眼前浮现出一颗又一颗的星,他的嘴巴却不曾停下来,不停地碰着,念着相同的一段咒法。

    脆弱不堪的身躯终于倒在了地上。

    他开始痉挛,抽搐,咳嗽着吐出冒着黑色烟气乌凄凄的血来。

    冷汗涔涔,喉咙发出“格格”的声响,他却没有呻吟一声,也没有喊痛,声音已虚弱犹不肯停。

    漆黑的纹路已爬满了他的全身,法力和真气也开始走岔,方才没有任何反应的回影诀咒法堆积一处,倏然爆发,在骨血中流窜。

    孽梦噩靥与回影交织,他仿佛又置身回了那恐怖阴暗的地狱。

    虚幻的踢打,疼痛却是那般的真实,他蜷缩着身体,咬着唇,不停哆嗦。

    缘落咬牙按着心口,匆匆跑出天界的“绝情馆”,身畔嘈杂的脚步,循声一望,住在临近的兄弟们也满脸焦急地从各自的宿处跑了出。

    异口同声地问了句“你们也感觉到大哥不对头了吗”,又异口同声地回答“嗯”。

    “早上睡得正沉呢,忽然就痛醒了,我看看自己四处都没伤,正奇怪着,忽然想起连心蛊的事情——本来也不甚不确定,看到了你们——”纹刃擦着额角的冷汗,费力地道:“想来一定是大哥那边出问题了。”

    莘凯咳嗽了两声:“大哥不是在羽灵宫,还能出什么事吗?”

    “昨儿苍默那厮成亲,玺颜不曾去,咱们也都不曾去,说不准月无痕苍默心下愤愤,甚至帝沙都可能趁机找大哥的麻烦……”纹刃小声说出一种可能。

    莘凯登时大怒:“羽灵宫那么多守侍都是废物吗?”

    “你先别急着发怒,还不定是怎么回事呢,先去看看才是正格的。”缘落拖着沉重的腿,一瘸一拐地走,身后的兄弟们觉出有理,也都跟在他的身后。

    蝶翼刚喂完竹韵一点米粥,推着轮椅从房间中走出来,便看到了这一群跛子,她怔了怔,“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扬高了嗓音:“你们昨儿晚上玩什么游戏,一下瘸了一大片?”

    缘落只撇了她一眼,没有笑意,满是紧张严肃。

    竹韵皱了皱眉:“不对,他们这是有事——”他瞥了一眼,惊慌失措道:“莫不是姐夫出什么事了?”

    缘落点头,蝶翼惊呼一声,恼怒地朝跛子们大喊道:“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或是传音给我们?都是傻的吗?”

    她推着轮椅,风一般飘至心木所在的房间,随手抄起轮椅,便将门砸了开来,若不是轮椅中弹出绳丝系住了他的身体,他可能已经摔在了地上。纵是这般,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再落下,也弄得他一阵头晕恶心,打着干呕。

    心木正躺在一位身穿颜色清澈的近乎透明的水清白衫男子怀里,不停地抽搐哆嗦,那男子却死死地按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出声,听到了巨大的响动,只斜眼看了看,手却没有懈怠,仍捂住他的口。

    寒光飞至,男子打了个滚闪了开来,蝶翼的银环嵌在了墙上。轮椅中飞出光芒,他一滑,全钉在了地上,还擦过了心木兄弟的数道剑锋。

    这人的身法不错,岂止不错,简直已到了出神入化,如风似雾之境。

    蝶翼展开双翅,两道身影交错,已将男子拢入了翅膀之中,顺势一夺,将心木抢了回来,小心翼翼地用光芒托着他至了缘落他们的面前,手一勾,一手捏住了男子的脖子,环抵住了他的要害。

    蝶翼惊诧发觉——他的身法虽是一流,法力却近乎下下重,被她捏住,浑身软软的,竟一点反抗的力量也没有。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粗鲁?就不知道有话好商量吗?”男子的脸涨得通红,无奈地吐出舌头。

    “谁派你来害我姐夫的?”蝶翼的眼中杀气腾腾:“是苍默那混蛋?”

    “他是我主人,我是他随侍,我怎么可能——”

    话音刚落,蝶翼的手捏紧,他的眼珠都快凸出来:“你果然是苍默的狗腿子,我就杀了你好好儆你主人,让他知道知道这不是他随便闹事的地方。”

    男子哭笑不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在脖骨被扭断前哀嚎:“你误会了,我说的主人不是苍默,是心木——我是主上送给他的——”

    蝶翼一个耳光掠上来:“你还敢撒谎?”

    “不,我没有撒谎——哎——你放手,我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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