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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爵色凌遥 > 第263章 缘散缘聚缘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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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痕?”苍默颇有些意外:“你不是负气走了吗?为什么……”

    “正是因为走了,越想便越加不甘心——凭什么素日里在冥界抢我风头,便是对完全陌生的人,也比我容易吸引目光。”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睨视了苍默一眼,接着道:“于是便一直用水镜碎片看着她,想不到她背着我,竟然那样猖狂地对他人说冥界排位,算是轻鄙我的意思?我怒极来到,想不到又看到了意料之外的有趣人。”

    苍默微微一笑,语声淡淡:“看来我们二人还真是命定缘分呐。”

    月无痕撇了撇嘴,望着下面道:“那两人也和青镜一样,现在算是你安插在冥界的卧底?”

    苍默想了想,点头道:“就算是吧。”

    “我还以为能乖乖听你调令的,都是些个三四阶没能力没出息的,却不想你本事倒真不小,还真收买了两个一阶。”她指了指那黑衣人道:“尤其他,我倒想听听,你出了什么条件,竟能让往日如此忠厚老实的人顺从你。”

    “说老实话,在四阶冥族那里都吃过不少闭门羹的我——尤其那个什么嘉晨,我印象尤深,地位不高,脾气不小,把我的使者码得狗血喷头。低微的都如此嚣张,一二阶的我压根就不敢动那念头。反倒是他自己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主动找到我在冥界的使者,主动开条件问我肯不肯答应的。我当时还一阵害怕,不曾想还真是掉馅饼把我砸到了。”

    “呦?我还真没想过,他会做这样事情,那他开得条件是……”

    苍默轻笑道:“既然你一直在看着幻之灵,那我允他的条件,你应该很容易就想得到罢。”

    月无痕忖度了一下道:“对付心木?”

    “正是。”苍默点头道:“他对我的使者说,若我可让心木或伤或残或疯或死,总之就是只要能想到想办法把他从你们冥界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拖下来,他就心甘情愿为我效命。这也是除却害怕心木发现咱们正合作谋划外,我一直在想办法对付心木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想不到心木竟也有识人不准的时候,竟无意间留了这么大一个祸害在身边。”月无痕嫣然道:“不过阿苍,另有图谋,拉拢一阶冥族这种事情你都敢对我说实话,难道就不怕我毁了你的如意算盘,让你兑现不成,就此白白折损一员得力者?”

    “我知道你不会。”苍默语气肯定地道。

    月无痕轻蔑地道:“你哪来这般确定的信心?”

    “即使我什么也不说,在听到了母亲亡故真相之后,你原也是想要对付心木的。再加上这一层——只怕你也不愿意你父王身边有他这等背信弃义与墨夜那样心性扭曲之人吧。心木一伤残,你既报了仇,同时也把这俩祸害赶到了我身边,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还有——”苍默的神情忽然变得温柔,温柔的似是一江清澈的湖水:“你是要成为我妻子的人,夫妻之间不该有欺瞒。”

    月无痕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不知是在掩饰些什么,望着七夜道:“心里明明觉得她更可爱些,在水镜里看还不足,特意来得近些——却还在这里花言巧语地唬我。”

    “怎么可能?那种小孩子哪里比得上你?其实……”苍默顿了顿,略带一抹羞于开口的模样低低道:“其实我也是听她那狂妄语实在听不下去了,想帮你出气,可是……她又实在不像是我能打得过的,就只能呆愣这里发愁……”

    “不过就是想救自己的两个宝贝属下而已,却非拿我当挡箭牌。”月无痕清冷地笑道:“但看在你诚实又会说话的份上,这丫头,就我来对付吧。”

    月无痕正要飞身下去时,苍默忽然目光闪烁地道:“阿痕,虽然我知你实力超群,但她现在用的那幻术,若我没看错——你应该破不了罢。”

    她的身子无端地一僵,响起一阵轻微的骨节摩擦和牙齿的“咯咯”声,平静如水的眸子中燃起了一丝烈火,有些恼怒地回头道:“谁说我破不了的?谁说的?我这就破给你看看。”

    她刚转回身去,苍默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淡淡的阴险笑容,立刻云散,与她并肩飞了下去。

    月无痕冷冷道:“在一边看就好,跟着我作甚么?”

    苍默低声道:“阿痕,我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你在逞强……”

    月无痕一言不发,脸色却更加难看。

    苍默知道,自己又成功地在火上浇了一层炙热的油,颇为同情地瞥了瞥不出意外,生命定会迅速走到尽头的七夜。

    只要她一死,我便又走了一步难以化解的好棋。

    他仿佛再度看到了一道胜利之光划破了阴霾,照亮他的世界。

    此刻七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蒙面人和喘不过气来的墨夜,受她强力的幻术折磨。

    只是在一边默默看着,却迟迟不下杀手。

    并不是她也有和许多拥有强大施幻能力的人一般,喜欢看他人在虚幻之境受着痛苦折磨却难以脱逃的奇怪趣味,而是另有其他隐情。尽管她现在咬着牙带着一抹灿烂的笑容,琉毓和青林却也能从她略急促地呼吸中感受出她究竟在忍受什么。

    一阵风拂起清水的香气扑面而来,七夜略有些迟钝地抬头,望见了白衣翩跹的一对男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小小的酒家中。

    七夜立刻咽下疼痛,腮边浮现出两个浅浅梨涡:“公主,你怎么来了?“

    月无痕云淡风轻: “我看到你逮到了两个冥族的败类,生怕你一个人难对付,就来帮忙。”

    七夜此时的感知比往常迟钝太多,并没有过多思索,倏然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您来的正好。”她努努嘴巴道:“不过墨夜占了阿淇哥的身体,所以我想亲自动手,希望您允许。剩下那个败类,您就爱怎样怎样,我不干涉。”

    月无痕温婉一笑,点了点头,轻轻念着咒法,一把匕首便握在了手心,朝那昏迷的蒙面人的心口直戳了下去。

    青林忽然大叫了一声:“阿七小妹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之刻,她的匕首忽然转变方向,朝着七夜直刺了过来。七夜一愣,动作滞顿加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竟再躲不开。卫青林犹豫片刻,一只手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背,琉毓用罕见的温柔道:“去吧,青林。去救阿七妹妹吧,我不怪你——毕竟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她和阿淇给的。”

    卫青林登时热泪盈眶,身子一闪,想要两人全身而退显然做不到,便将七夜推出了刀锋之中,匕首扎在了他的心窝中。

    七夜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卫大哥!卫大哥!”

    琉毓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连眼泪也没有流下一滴。

    他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她为她有这样的男人,而感到骄傲。

    当早已铭记了时光,是离是别,也不再感伤。

    她平静地跪在他身边,握住了卫青林的手。

    “你不想骂我吗?”卫青林笑着问道。

    “想啊,我当然想,可是你做的很好,我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斥责,如果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你一死,咱们的孩子,怕是见不到他的爸爸了。但我一定会让他记得你,会让他为你骄傲的。”

    七夜怔住。

    这样的大事,她竟根本不知。 她起初并没有太多的信心时,格外谨慎,寻来保障。

    或许,他们是相信她,相信她的实力,便觉也没有给她多余压力的必要,隐瞒了事实。

    就在她以为一定会救回阿淇时,反倒是悲伤的开端。

    这世上原没有十拿九稳的事。

    又是月无痕。

    当年暗算她,让她总也无法使出全力,不得不以轻松的姿态掩饰的女子。

    灵夜琴——幻之灵七夜之琴,原就是师傅为了没有一件太像样武器的她铸造。却因为心脉受损至今未愈,不能再使用。

    没有月无痕,她根本用不着给蝉族添麻烦,不会毁了他们的平静,灵夜在手,一切已结。

    她的气息微弱时,心音终流给了月无痕。

    她恍然大悟地笑道,原来幻之灵用不了灵夜琴,并不是它灵气强,而是你自己变弱了。

    “你还笑的出。我为什么会变弱,你比谁都清楚。”

    “当然清楚,因为你太碍眼了,可以嚣张,却偏偏装作谦逊,最后才害了自己。”

    “这种话都能脱口而出,我长活一世,还真是从未见过比你还厚颜无耻之人。”七夜冷笑道:“我说心木大人为何会在冥宫嘶吼公……苍……却吐不出来字,原来散羽姐果真不是主要原因,你们才是害的他法力丧失,有口难言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含蓄地向我表达,强突破禁术的封锁恐怕早要了他的命了吧。”

    “你在说什么呀?”苍默微微一笑道:“如果不是我用毒药和黑气笼罩他的魂魄,他早已断气了。不过这确是我的失误,我原本想利用他,不想最后差点被扮猪的虎吃了。到说到底,我还是他的恩人,哪里可称作罪?”

    “仙君,原来你也是空有盛名的伪君子。和装模作样的温柔公主,倒真是天造地设一对,都是那么阴险,都是那么无耻。”七夜语声冰冷。 月无痕怒道:“你说什么?”

    七夜朝着她直奔而去,月无痕正要防,七夜凌空一个翻滚,梦靥环已落在了淇水的身上,一边回影,一边让魂魄倒逆,不断流淌到腕上的聚魂石上。

    她看到了淇水的死竟也与月无痕有关。

    看到了与苍默谋划折磨心木的可怖。

    也看到了他和苍默的野心。

    难怪苍默会跟着月无痕一起来。

    他根本是想要她的命,再让心木承受罪孽与痛苦。

    她不怕死,却不想死,她知道,只要她一死,心木可能就真的要完了。

    可是他们不会放过她的。就像他们不会放过心木。

    她忽然感到悲哀。

    现在这情形,即使把淇水救活了又怎样,不过是又一个忠心耿耿徒招迫害的心木。

    她忍着痛,慢慢清空了,那荒魂的记忆。

    琉毓已发了脾气:“你个不要命的小丫头片子,谁让你这么不珍惜生命的?还不快住手?!”

    卫青林也虚弱地道:“阿七小妹,不要,太勉强了。”

    血从七夜嘴角流下。

    她却是谁也未理,当聚魂石凝满散去了所有记忆之刻,她忽将蝉族的灵石取了出来,递给了琉毓,并上了那颗聚魂石。

    “现在给青林大哥用了,应该还救得活。我已经把你们卷进来了,不能再添其他的麻烦了。求你们好好照顾阿淇哥的魂魄,什么也不要告诉他,也别让他回冥界了。那里再配不上他的汗水,心木大人已经无可奈何,可我看不得他走上那条不复路。”

    “阿七小妹……”

    “走!若是他们是想要我的命,别说你们,就是整个妖族来了,也未必就得了我!反正都是要死,要是能救得了你们,救得了阿淇哥,也不枉此生。让我最后再辉煌刹那,变成夜里的星光,继续守护你们的蝉鸣吧。”

    她打了个响指,不顾琉毓愤怒地咒骂,他们的身影隐没。

    七夜看向苍默,冷冷地道:“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来啊!来拿啊!”

    七夜话未说完,梦靥环已划过他的颈项。

    可惜这武器沉且笨重,她终于还是被月无痕的匕首先刺了中。

    “哈哈哈,公主,我就知道你会有这么一下的。”

    她的心口已经被扎穿,眼角流下了血,却在纵声大笑。

    月无痕的心里一寒,她立刻反应过来,淇水和蝉族已得救,七夜早已了无牵挂,抱着必死的心,故意挨了她这一下。

    幻术修炼至顶峰,其中最强大的一招,便是用命做引,祈福、成咒。一旦成形,宿命簿之笔,也无法再将其更改,也可以抵消既定的宿命。 她不可能牺牲自己祝福她,那便一定是要诅咒她。

    月无痕想要收手,匕首却已被七夜嵌在心脏,拔不出去。

    “我诅咒你,嫁与苍默,永远两心,化为枯骨,万劫不复。”七夜披头散发,鲜血如瀑般从她的眼眶中流淌,宛如厉鬼。

    她将锁链系住的梦靥环抛向苍默,卡在他的血肉中,她又开始大声念:“夫伪君子,遗恨一世,众叛亲离,功败垂成,永世无宁。” “你这个女疯子,女疯子!”月无痕喝道:“竟用这么恶毒的咒!”

    但她同时也感受到了二人之间的差距。

    如果是她,这样的咒,只怕她一句话还没念完,就已经魂飞魄散,七夜却生生诅咒了两个人仍傲立。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七夜仰天狂笑:“我恶毒?还不是你们提醒了我,如果我没有回影到你们乱改宿命簿,姻缘簿,我还始终下不了决心用一次这招。虽然我对冥界不执着,也不想让它被你们毁了。天道循环,善恶果报,既然你们拿他人宿命当儿戏,我拿你们的宿命当儿戏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也要死了,不用再顾忌,就送你们一份大礼,让你们永远记得我,永远逃不脱,玩弄他人,终将自己玩弄。通通下地狱去吧。哈哈哈哈哈!”

    她跪倒在地上,却强撑着气息,狠狠地切去了蒙面人的一只手,挑断了淇水的一根灵脉。方才倒在地上,化为了灰烬。 月无痕将宿命簿唤出,却全然无法划掉自己宿命的字迹,她恶狠狠地将七夜那页扯下,撕了个粉碎。

    若逆改他人的宿命,自己将会受到更强的反噬。月无痕原本得意自己的宿命簿并无更改,却不想在此刻,真正地受到了报应。

    轮回原是如此。

    门外一缕梅红的身影一闪而过,飘荡而去,直至远了,才将手指张开。

    手心躺着一粒小小的晶石,闪烁着幽深的光芒。

    “姐姐常劝我多学点法术,才能不受憋闷,我总是不听,现在总算是付出代价了。躲在一边,眼睁睁看你送命,都不敢出头。”她摇头叹道:“可是——七夜姐,你也太傻了。要不做的这么绝,我去求姐姐,说不定还她能想到办法救你。可是现在这以命做了引,任谁也不能保你无恙了啊。” 她咬了咬唇,来去悄然,隐没在红色的芳梅中,落在花瓣,似一滴珠露。

    密林深处。

    梦靥环回到了正给青林疗伤的琉毓身边。

    琉毓呆了一呆,骂道:“阿七这兔崽子,还逞强保护人呢,这么就死了,等我要再见着你……真得好好扇你两个耳光……”

    一边骂,眼泪却也流了下来。

    青林无奈的叹气,悠悠道:“你把阿淇的魂魄石吃了吧。”

    “什么?”

    “月无痕是忘川守护者,与其让她融些乱七八糟的魂魄入了婴儿躯,我宁愿让阿淇做我们的孩子。”卫青林惨然一笑:“何况没了阿淇和阿七小妹的守护,就算是蝉族的命魂石仍在,我也不会有多久的寿命了。至少这般融魂,我还能睹着孩子一面,也不用担心他未来会移了性情。”

    琉毓深吸了一口气,将聚魂石嚼碎,咽下了肚。

    孩子响亮的一声啼哭,划破了幽林。

    哲智明理,心清如水。

    就叫做哲清吧。 卫哲清。

    琉毓点了点头。

    哲清,我们的孩子。 青林忽然抱住她,咬住她的咽喉,一口一口开始吸血。

    “青林?”

    “此次得罪了天冥,他们却一定不会放过蝉族。我虽无悔,但还是想让你暂时脱离蝉族,化身为凡,和咱们的儿子在人族中好好生存。”他将命魂石拢在琉毓的手心:“而此物予你,可保一世平安,渡化难劫。待到风波过去,还寿于蝉刻,也就是我归来之日。”

    卫青林吸取了琉毓体内所有的妖灵血,咳嗽一声,倒在了她的怀里。

    蝉妖寿,幻化三月。 未几,苍默挑唆村民灭蝉,减降成七日。

    却无人忆起琉毓之身,平宁和祥。

    不再为妖,岁月流逝也会在她的脸上刻下深深的痕,但她却不会死去。

    岁月轮转,花谢花开。

    她从琉毓姐成了卫大娘,哲清成了普普通通一介凡生。

    都知道有这样一对母子,长存长留,却也不曾有人发出任何疑问。

    连她自己都快要忘却了,所谓仙,所谓冥,所谓妖,融入凡尘。

    哲清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似乎比别人都活得要长些。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流逝,直至缘散再聚,她为妖,他为人,三日誓,七夜魂丧。

    宿命,再次融化而开,成了又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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