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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爵色凌遥 > 第239章 忽微未察难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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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无痕略带歉意地道:“对不起了阿淇,我虽然注意了力道,可能还是要让你昏迷一小会了——不过这样也好,让你这从来都不知道休息的家伙小憩,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吧。”

    淇水眼睛也不眨一下,将肩膀上的烂肉剜出来,虽然无法再恢复原样,还是将它凝合成伤疤,将残破的衣衫补好,幽幽笑道:“月无痕公主说得有理,我也觉得师兄实在是太过辛苦。干脆便让他长眠了,啊,我还真是体贴。”他顿了顿:“不过身为忘川守护者的您,既要替冥王分忧,还要将所有的责任都引到自己身上,也不比师兄轻松的不是?我也好好的为您尽一份力,您说……可好?”

    阴寒冰冷的笑,在观镜居不断回荡,回荡。

    连那水花都在颤抖,不知是受他的影响,还是惧怕他的癫狂。

    月无痕却完全没有嗅到危险的味道。

    不该太过自信,她时常面露着纯净的笑靥,柔柔的说出这句话,她又何尝做到了呢?

    冥界的冥族,多是经过精挑细选,有维护三界秩序之志,所作所为合乎规矩,偶尔有几位心怀不良,淇水早已默默记下,并在第一时间汇报给她,而她自己,又是那最晶莹剔透的明月光。

    指掌间,尽皆是掌握的真相。

    她不去戳破,只是还没有功夫去理会罢了。

    以为了解一切,疏漏事却足以致命。

    她终是完全不知道重情重义的淇水,竟然会冒着被连坐处罚的危险,把这样一个随时都会飞溅起火花的爆竹藏在身边,自然也不知道她自己的无心之举会带来多恐怖的连锁效应。

    冰冷的夜色苍茫,有着能抵挡黑夜的信心。却不知当真正吞噬一切的暗夜来临,乌云密闭的天空,无论是星或是月,也终究会被蒙蔽在这深邃的漆黑之中,失了光亮,窒息。

    可惜以她终究无法操控冰冷的时空,即便是后来能完美地使用不可思议的力量的她的女儿梦烟,也不能涉足自己认知范围之内的时间。不然或许这看似不起眼却影响巨大的小事件被碾碎,就全不相同了。

    然而无论是此时,还是彼岸,一切就好像是注定的一般。

    无论是撒网的人,还是被拢在网中挣扎的小鸟。顺命或逆命,都是宿命的一部分,改不了的,就是改不了了;那能变更的,或许也是注定要变更的,何人能奈何?

    向不知,从无解,终徒劳,空忧伤。

    月无痕长袖一甩,将屏障解开。

    散碎的纯白光芒在这幽蓝色调的冥界格外耀眼,无数的星与光蝶在她的身畔飞舞,勾勒出的真实,却犹如幻境一般。

    苍默呆呆地愣着,忘记了移动,门已被月无痕重重地推开,磕在他的额头上,他低低“哎”了一声,回过神来,揉着额头退了两步。

    “阿苍,你站门边干吗呢?”柔美清冷。

    “我……哎……”苍默眼珠一转,就找到了托辞:“还不是你出去的太久了,我等的急了,怕你有危险,才偷向外望着,这不就撞上了……”

    “呦呦,想不到阿苍如此记挂着我的安危,真是难为你的心思了。不过我在这冥界,除了你这个阴险地家伙,我实在是想不到还能遇到什么危险。与其在这里假惺惺关心我,不如少折腾些,就是为我省心了。”

    月无痕抿着嘴,眼中全是狡黠和戏谑。

    苍默注视着这可爱可喜的表情,心跳了一下,同时也有些疑惑:她吃了药,不是应该失却了感情才对吗?为什么这表情仍旧如此生动呢?

    月无痕两窝小酒坑浮现在腮边:“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比较能演呗。你心深黑如沼,都能显出清湖宁泊;我失去了情感,看不出太多的破绽又有何难?”

    “倒也对。”苍默舒展了眉头:“阿痕,我实在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咱们真真是太合拍了。”

    月无痕完全不理会一眼能看穿的虚情假意,把水镜放到苍默手里:“拿它去用吧。这是念剑用我冥界观测者阿淇的半魂铸造,清透如水,三界清明大多在掌握,比你那破烂不知强多少倍。用它来知形势,应该会更全更清晰一些。”

    苍默难以相信——他不明白月无痕为何如此放心大胆,将它交给他。

    “阿痕……”这一声昵称他没有注意到不含任何的修饰遮掩,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呼唤,他咬着唇,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为什么……就算对你说了实话,也是我的诡计,我这人可还是不值得你相信的哦……”

    “你阴险卑鄙,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你根本不值得我相信。”月无痕道:“所以我完全不是信任。你只稍稍思索一下,就该明白我把它给你的深意——没你那桩事,玺颜我也不大喜欢,到现在你如何在天界翻覆我更加无妨更可助力;但你若打心思打到我冥界来,我能助你逆天,也能防你破冥。但我我心机若此,终有不解事,不知该如何维护秩序,需要你的脑子,你若够聪明就乖乖与我合作互助,不要不自量力瞎搅和。不可得的瞎妄想,连唾手的也失了就不值了,你说——对吗?”

    苍默苦笑了一声道:“我这是注定良缘还是命里犯煞?”

    “谁知道。”月无痕思忖,手指在桌上一触,已现了一支玉萧。

    他的手莫名颤抖着,将这支玉箫握在手中,正欲追问,月无痕却不见了踪影。

    苍默将玉箫轻轻擎起,却见上面雕刻着一行小字:“忘川事不可舍,不能一直在这里消磨。若有困惑需我,笛声如唤,随音至畔。但切莫动过格的心思,否则要了你的命——切记,切记。”

    与和那个她擦肩时的怦然完全相同。

    这种彷徨的,润泽冰冷心间温暖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呢?

    他不懂,没有人告诉过他。

    他思来想去,不过是种亲近吧。毕竟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可以遇到一个可以随意展现真面目,还不被嫌弃的灵魄。

    而且——这个丝毫不嫌弃自己的人,她也是那样的高贵,虽然与她大不相同,但那份优雅高贵却有了太多的共通之处。

    他拼命隐瞒着自卑与低微的心理,却更加病态,总在不自觉地憧憬着高高在上不能触及的影子。仰望时的那份不甘与心痛却始终在困扰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也能有如此亲近的时候。

    苍默低垂着头,交织在一处的感伤,茫然与无奈让他叹气。

    他抚摸着月无痕给他的水镜和玉箫发呆,突然一股子热烈的温暖传过整个身躯,他惊得哆嗦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却是早被紧紧拢进了一个过分热情的怀抱里。

    苍默扭动着身躯,却完全无法挣脱这不算健壮却很有力的臂膀,连头都被紧紧贴在胸前,看不清对象是谁。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他只好勉勉强强挤出一丝假笑,用惯常的那种谦卑的口吻问道:“请问您是哪位?快点松开手好吗……这样……很难受……”

    “哎呀,光顾着高兴了,肯定吓到您了不是?”那人恍然惊醒,松了松胳膊,把他略略推了出去,却仍旧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不放。

    苍默被拥得差点背过去,在对方松开了手以后,忙忙地大口大口吸了两口气,才抬起由于过度的压迫而有些昏花的眼。

    那位名叫淇水的玄色衣衫的少年正用闪烁着光芒,恨不得把他吃掉的可怕目光注视着他。

    苍默本一向淡然,此刻却也被这种诡异的眼神吓得寒毛直竖,但无可奈何地保持着标准的笑容,温文尔雅地道:“您是观测者淇水大人是吧……不知何故突然至此啊……”

    “哎,什么淇水大人,叫我阿淇就好。”他的笑容也不似方才在门框中偷窥到的那样和善,隐隐带着几分血腥和疯狂。

    苍默几乎被眼前猝不及防的状况吓呆,不过他依旧能自持,礼貌地道:“呃,好吧,阿淇……”

    “您在我跟前还装什么装啊!”他的脸色似有几分恼,晃动着他的肩:“快啊,露出您那种疯癫偏执让我着迷的眼神吧,用那种阴狠无情的语调说话吧!用那种足以让我发狂的诱惑姿态,让我心甘情愿地匍匐在您的脚下为您尽忠吧!”

    苍默已经彻底被眼前的状况弄得懵了,

    他暗想着,眼前的人,一定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吧。

    还是个他无论尝试几次,都不能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得,拥有一身可怕的蛮力的疯子。

    任凭你心深似海,肚里有千百条主意,可是碰到个疯子,到底还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苍默现在除了瞪大那双圆圆的眼睛,完全没了辙。

    “哎呀,您在发什么愣啊!快啊,用凌厉的眼神和口气骂我,喝退我啊!让我不光在那追溯的影像,而在这现实也能好好发自内心的畏惧您啊!”他焦急地大吼,把苍默的肩膀抖抓出了血来。

    苍默嗫嚅着:“还……还不快退下……”

    “不够有气势!不够大声!就用你训斥那个红衣服的赤焰,什么羽承凌的调子就好了啊!”

    他拢拢眼,咬牙喝道:“大胆狂徒,我天界仙君也是你能随意冒犯的!还不快退下!”

    “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哈哈哈,就是这样……”

    淇水松开了手,仆倒在地上,疯狂地大笑着,感动的泪水却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嘶吼道:“王!主上!我找了许久的主君啊!请让我匍匐在您的脚下,为您尽我忠心吧!”

    他在地上爬着,一步逼近近早已不知所错,只能向后退着的苍默。

    淇水的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凄厉地道:“王啊,我命中认定的唯一的王啊,你为什么要后退呢?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躲开我呢?您可知——我等了您多少年啊!多少年!才找到了我想要的!即使您逃,我也要鬼魂一般的贴附着您,自顾地来尽我忠心。毕竟您是我命定的——王啊!”

    苍默哆哆嗦嗦,身体已经贴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逼着他暴露出阴暗的一面。

    他忽然瞥见了月无痕送他的那把玉箫,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忙忙地要将它举到唇边。身子忽然一软,胳膊绵绵地垂到两侧,那玉箫也坠落到了地上。

    淇水不知何时已紧紧抱住了他的双膝,臂膀流淌的光芒,已然完全封住了他的力量。

    轻轻吹了口气,将它吹到了苍默无法触及的地方,摇了摇头道:“王,我们君臣二人之间共商天下大计时,为什么要让头发长见识短女人来瞎搅和啊……”

    苍默确定自己已无法将它捡拾,叹息着倚靠在墙壁上:“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您这话可奇怪了,我不都说了吗?您是我的王,要做什么全得您张口,我绝对不会拒绝的!”他亲吻着苍默的脚:“只要您肯接受我,给我施展我能力的舞台,无论是想逆了这乾坤掌握了这三界通通没有关系!上刀山下火海我全都愿意!”

    “我……”

    “不要说您没有想过……”淇水咄咄逼人地道:“您那套唬人的假模样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的鼻子很灵的!我自己是天才,我也欣赏天才!就算您用骄傲的细粉装点得再好,一下就嗅到了您身上的,和我一模一样,能力超群,却偏偏不被重视的悲哀又卑怜的味道!”

    淇水手指一勾,落在地上的水镜漂浮,其中惊恐的画面与心音不断地响,他格格一笑:“瞧啊!兄弟,朋友,亲人,只要是阻挡了您的路途的,您统统不会放过的卑鄙的思绪,不是您邪恶的内心比什么都有利的写照与证明吗!”

    他旋即失望地道:“明明是这样的精妙,精彩绝伦,都直可以让这苍天让这大地都为他们对您的不公而后悔!为何却要放弃啊!为何因为被一个稍有些心计的女人看透就要放弃啊!没出息!真是没出息啊!如果这样的话,您还是要一辈子做蝼蚁啊您懂不懂!”

    “你……你……”苍默冷汗直流,快要昏厥过去。

    “我明白,一个人的污浊和堕落,那罪恶感是那样的难以忍受。”淇水将手按在胸前:“可从此您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我也不是了。让我陪着您一起堕落,沉沦,逆了这乾坤。叫那些不理解我们的蠢货哭嚎着向我们求饶!您说好是不好!”

    苍默的思绪乱得揪成了一团,却连自己也不明白地回答了声:“好,我正有此意,可叹无人理解……早已放弃,想不到却能碰到知己……”

    淇水像远古誓约效忠的奴隶般,亲吻着苍默的脚,来表达自己永不背叛的忠诚,松开了带着封印的臂膀。

    眼神犹如忠犬。

    “王,您没让我失望,我也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他将自己的手指划开一个小口,将苍默的手也划开,贴在一处:“誓约——淇水效于吾主苍默,永不离却,永不背叛……”

    与王者契约的图腾在指尖显现出来,他紧紧盯着这根手指,轻轻地吸吮着刀子留下的融合血迹。

    “王,您等着,我这就去把您计划所有的漏洞找出来,替您修补好。哈哈哈……”

    他孩子般快乐地蹦跳出了房间,暗自思忖,该如何将苍默的伟大计划,与他的天才的设计相融。

    好可怕,好偏执的疯子。

    看着他的身影远去,苍默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他真的以为自己会被杀掉。

    虽然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他却脸色发白,昏倒在了地上。

    他的指尖朝着月无痕送他的,可以随时唤她至的玉箫的方向,并没能触及,却紧握住了虚空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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