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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好累……好难受……好想要休息一下。
说起来……我一直以为很怕疼，很怕死，很怕自己淡淡的痕迹从此被抹去……但没想到，每一次，我如此胆小，却总会义无反顾，如此轻易地放弃生命。哎，可能是这种感觉，也没想象的那么恐怖吧。
眠若亡，死如眠。
生命结束之时，再多的悲伤，再多的快乐。无论一世安然，含笑乘风去；悲伤苦痛，满身伤痕结。终还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随眼皮轻轻合拢，尘缘随风，爱恨葬在了心底。
其实，真的没必要哀怜命运不公平，出生不能选择。至少，九幽还是一视同仁的。他们只知道按照生死簿上的时间，把你收拢其中。生前的富贵贫穷，年龄长幼，与他们毫无干系。他们不会为你的眼泪心软，还是会把你最珍视最宝贵的记忆收回去，将你置于原点。
还是有些不甘心啊……明明同一个灵魂，我却无法知道，来生的我会在哪里，会在怎样的地方经历怎样的事情。我的旧事，对他，无非是一片不完整的幻影……
就像聚炎……对寒幽来说……只有轻浅的思绪，却忘记了他的心和情意……
寒幽的意识只剩了微微一丝，勉强感到寒气，从皮肉经络渗入身躯，四处游走。
他在等，等它们溢满经络，汇聚一处时，自己应就身处异界了。
他心中默念：早被蛾眉累此身，空悲弱质柔如水。幽茫昔影谁记得，何处天涯作乡国？
良久。
仿佛只过了一天，又似乎已过千年。
一点点很微弱的声音打破了灵魂的寂静。
尽管它们很轻很轻，可是处于长久的死寂之中，他一下便能清晰地听出，那是血液的流淌和脉博的跳动。
他支撑着身体，居然可以坐起身来。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雪白的轻纱帐与透明的墙。
没有灯火冥冥，唯有云淡风轻，和略带苦味的香气在空气中流动着。
“我……还活着……？”他不胜惊讶地喃喃道。
“你说呢……”舞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到了他的面前。她的手中还端着一个雪碗，里面盛着飘满了花瓣的水。
一看到舞灵，忙躺了回去，把被子罩在了头上。想要快点回到现实世界。
舞灵看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把碗摔在一边，一把扯下他的被子，揪着他的领子强行把他拉了起来：“喂！你小子给我起来！别装死！”
寒幽瞪着他的大眼睛，无辜地向舞灵眨着：“没有啊……我本来就死了，你看现在不在在梦里没醒过来呢么……”
“哦……原来如此……”舞灵收起怒容，用手指抵住他的鼻尖，道：“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寒幽你没有死！也不是在做梦！怎么样，不可思议吧！”
寒幽故作惊讶：“哦，真的么！那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舞灵满脸黑线地看着他过于浮夸的动作和表情：“你这个态度什么意思，好像完全不相信我的话一样！”
寒幽仰头，目光与地面成四十五度角，做沉思状。却在心中暗道：如果我真的活下来了，我只是说如果……从你嘴里说出来也一点可信度也没有……
“嘛……你不信倒也正常……”舞灵把他高高抬起的头，强行扭过来对着她，“你不信也是正常的。毕竟一箭穿心，呼吸都停了……就算是用我的回春妙手，外加无双神……”她顿了顿，“无双法力，也花了整整七天七夜才强行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轻轻握住了他的双手，温和的暖意从指尖传入胸臆。这是他第一次，从小灵的身上，体会到生命的温度。
“小灵……原来……你……你……也是活着的么……”
“废话，身受重伤的是你又不是我……”小灵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喃喃道：“不烫啊。那必然是睡了七天七夜，有些迷糊了。”
她复把那雪碗端起，递予他手，“喝了它，就不会说这些怪话啦。”寒幽把碗中之物一饮而尽，这时方想到，梦中所感冰寒之感，怕是被舞灵浸没在了寒潭池水中。
“不过，寒幽，你终日被追杀么？为什么总能弄出一身的伤？不过好在你每次都能在恰当的时机来找我，不然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这么说来，的确如此。自己的每一次重伤，都会被舞灵看到。而且她总能及时的为自己医治，一点伤痕都不会留下……甚至和她一起吃过饭以后，“梦醒”时都不会饿。正常来讲，虽然有些梦会很真实，可也不可能会有这种效果。这个道理应该很容易想明白，可为何自己就对这一切都是假象深信不疑呢？
寒幽觉他有必要弄清楚一些问题。
“小灵，这到底是哪里？我每次都是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到达这里？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是否非幻影，也非梦境？”
舞灵只当他还晕着，便起身道：“你等等，我再去给你盛一碗寒潭池水。”
“你坐下。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这个问题……”
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这个问题，舞灵的脚步停住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他的眼睛，抱怨道：“哎，你和哥哥，总是很严肃地制造一些让我完全不明白的气氛。”
“那我就再告诉你一遍，此处为狐灵山琉璃阁。”
再？再是什么意思？他才是第一次听舞灵完整地说出这里的名字。
“至于你是怎么来这里的……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问过你呢……你当时说的是……”
“停停停！”寒幽打断了舞灵，“你的意思是说，我第一次见到你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还回答了？”
“嗯。对啊。”她点头道：“你忘记了么？你当时说了一句挺奇怪的话……嗯……是……”她咳嗽了两声，学着寒幽的语气道：“我是受到了命运的指引来到了你的身旁。”说完，她笑了两声，“这台词是不是很傻？”
“哎？寒幽，不对啊……你是不是故意要引我，对你如此说肉麻的话啊……”
寒幽没有作声，舞灵之后说了些什么，他几乎完全没听进去……
这不和谐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对自己说过的话……一点的印象都没有……
“至于我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更不会是假的啦……为什么你会这么问啊……”她用手指挑起雪碗中仅剩的几滴水滴在手心，对着它们轻轻吹气，水滴变成了镜子一样的形状，上面接连不断地放着他和舞灵在一起的场景。每一段画面都会千篇一律地出现他忽然有些站立不稳的动作，之后所说所做，他便毫无印象——这个动作简直成了他记忆的分界线。
而且最后，都是与舞灵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也不知道念了一段什么咒法，就化作一缕蓝烟消失了。之后又会不定期地突然出现。
这是什么法术……瞬移诀？我怎么不知道我会这样的法术？
他猛然想起了那日阿柔和念洛去他的居所，那讶然的表情和他听不懂的话：“寒幽兄弟……你什么时候……粗念呜……不……是窟现嘟……”
其实他们真正想和我说的是……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寒幽兄弟，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定是这样的！”他脱口而出。
舞灵不解地问：“什么？”
寒幽忽然从床上跳下来，紧紧把舞灵抱在了怀中：“小灵……这些都是真的……真是太好了……”
“寒幽，你干嘛啊……”舞灵被寒幽的突然袭击惊呆了，想要把寒幽推开，可是他却抱得更紧了：“小灵，你知道么，我是死过一次的……的……非人族了……”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就是救了你性命的大恩人哦……”舞灵道：“可是就算死而复生，也用不着这么激动，抱着我就不放手啊……”
寒幽松开了她，柔声道：“因为，我是死过一次的人，除了这儿，我便再也无处可去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样子比平时显得更加明艳动人，“你，可愿意收留我？”
舞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嘟着嘴，歪头想了一会，笑道：“好啊！”
“你可不许反悔哦！”寒幽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来，我们拉勾。”
舞灵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寒幽看出了她的心思，道：“用的小手指勾住它，若是你违反了约定，就会不得好死。”
寒幽说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怎么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哇……原来拉勾……就是发毒誓啊？！我原来听哥哥提过，还以为是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呢……结果真相竟然这么可怕……虽然这种做法有点恶毒……不过为了向你这没安全感的家伙证明，我言出必行……”舞灵犹豫了一下，还是勾住了他的手指：“我就同你拉这个勾。”
奈何桥畔，天无影，水冰寒，弦音正呢喃。
本舒缓如流泉叮咚，清脆若珠落玉盘，却忽作变徵之声，音律几可裂金石。抚琴人便忙歇了一歇，再也弹不下去了。
那一向清冷无情的声音，哑然失色道：“为何忽然……我的心……会乱至此……为什么……”她想，这命中劫难当真无法可逃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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