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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姑苏城外寒山寺 > 第127章 125我必须要赚一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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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姬冰业爱着郭秀兰,郭秀兰爱着胡天华。胡天华却幻想着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有一个不知名的可爱的女子在等着他来爱。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酱紫。纠结在郭秀兰身边的这两个大男人,胡天华被郭秀兰追着只能拼命的逃跑,姬冰业被郭秀兰委婉拒绝黯然神伤,毅然决绝地离开了他原来混迹的那个圈子。

    姬冰业在大沙漠打拼了十年,成为关西巨富。兰州城,江湖道的生意,至少有百分之二十是属于他名下的产业经营。

    姬冰业什么生意都做,最来钱的,自然是走私。十年的打拼,姬冰业付出了双腿瘫痪的代价,他很会享受,包括饮食男女。他不方便动弹,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小神童朱停,为他制作了一副巧妙的床上机关。

    姬冰业常常惊叹,世上怎么能够有如此精妙绝伦的造化,令他像世间其他健康的男子一样,同样能够感受到人生的美好,和无穷无尽的眷恋。

    如果是十年前,他会爱上莫问谁的。莫问谁的模样儿显然长得比郭秀兰好看,而她的行事作风、神态举止,隐隐有八分跟郭秀兰相似。因此,姬冰业对莫问谁是很客气的,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对她很好,有啥好处都会首先想到她,关照她。

    莫问谁决定要赚一笔钱,去寻找她不辞而别的初恋男友。所以,当她得知,姬冰业从亦力把里走私来一批于阗玉需要人押运到兰州,她决定要接下这趟镖。这批于阗玉,总共是一千件,每件价值约50两,总价值5万两。按照往常的规矩,姬冰业的镖,都是由兰州的雄风镖局来接的。他们在接到消息之后,会从兰州派人到关外来接镖,一路畅行无阻地押运到兰州,交给姬冰业暗中掌握的福泰贸易商行。

    陈亦欣死了,兰州江湖道,由迅雷骑士一胡鼎冲执掌。胡鼎冲跟迅雷骑士四雷景添、迅雷骑士七陆羽堂联合,成立了快意堂。雄风镖局的主人以前是陈亦欣,现在的主人是快意堂。

    莫问谁表明来意,姬冰业有点儿吃惊,“你一向规规矩矩的,从来不掺和进来这种麻烦事的。”

    莫问谁咬着嘴唇道,“我,我需要一笔钱?”

    “你很缺钱么?你一个女孩子,要一笔钱干啥?我听说你爹爹,有意要把你许配给梁升华把总。到时候,你爹爹会给你一笔丰厚的嫁妆的。你何必来淌这趟浑水?”

    “不要提梁升华,那个穷鬼,不贪不拿,谁愿意嫁给他呀,喝西北风啊?”

    姬冰业未免对她的言谈有些失望,女人是这样的么?除了钱,难道她们不能有更好的更高的追求?

    “这个。”姬冰业沉吟片刻道,“你也知道咯,我的生意,一向是由陈亦欣罩着的。我的镖,也一向是由他名下的兰州雄风镖局来接的。”

    “陈亦欣已经死了!”

    “我知道他死了。但是兰州雄风镖局还在,只要兰州雄风镖局还在,只要他们还吃这口饭,我就必须要让他们来接镖,这是江湖道义。说白点,是规矩,你懂么?规矩,江湖规矩。再说了,兰州雄风镖局的新东家快意堂当家的,本来也都是陈亦欣原来的那帮子手下。人走茶不凉啊。”

    “凭什么一直以来,就是他们接关外到兰州的镖,凭什么由他们垄断镖行的生意?难道我就不可以接镖么?”

    “凭什么?凭着他是万家生佛,凭着他是快意王,凭着他跟他手下的迅雷骑士,在关中道上,以至于太行、吕梁纵横,鲜有敌手!世界上有些事情,由不得我们来质疑的!”

    “陈亦欣死了,我总觉得,我觉得,会有所改变了。”莫问谁的话,显然底气不足。

    “你想改变些什么呢?”姬冰业叹了口气。

    “我真滴很需要一笔钱。我很穷的,我爹爹也很穷,我不想一辈子,就在这漫天风沙里,灰头土脸地过生活。”

    “这。”姬冰业的心里,在左右摇摆,他犹豫不定道,“这批于阗玉总价值五万两,五万两可不是小数目,万一有什么差池,谁都担当不起。”

    莫问谁是有备而来的,她拿出了龙门客栈的房契跟地契。姬冰雁更是吃惊道,“你爹爹知道么?”

    “不知道。我是偷偷拿出来的。”

    “你疯了,龙门客栈,可是你爹爹好不容易置下的产业,你怎么可以不经他允许,就偷偷拿出来呢?你是想用来做抵押,让我同意你接这趟镖,对不对?”

    “是的。”

    铁公鸡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一番,苦笑道,“你爹爹的龙门客栈,房子至多值个8000两,那块地,再怎么着,也就是二万两左右,总的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两啊。”

    “我就这么多了,你看着办吧。”莫问谁脸若冰霜道。

    “就你一个人押运么?还有乌索?”姬冰雁连连摇头。

    “加他一个,怎么样?”莫问谁眼睛望向一旁一直插不上话的凌未风。凌未风也不禁叹了口气。

    “有凌公子的加入,自然就不同了,我不再担心镖会有什么闪失。但是,你的抵押,毕竟还是少了点,少了点。”

    “要不然,我把我自己押给你!”莫问谁急眼了。

    “你这样不好吧?我要你来干啥?”

    “给你洗衣做饭,当牛做马,或者做丫鬟,你爱咋咋地。”

    这伤到了姬冰业的痛处,他不是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他是喜欢她,但他不想这样沾她的便宜。再说了,他的心已经苍老了,他的人也是半个残废,他怎么忍心,让这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跟着自己这个心境日渐苍老,已经残了一半的男人?而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实现的目的,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要干啥?他突然就想了曾瑞显,她跟曾瑞显的事情,他是有所耳闻的。

    “这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莫莫。”姬冰业仍在犹豫,“你究竟是为着什么事,需要一笔钱。如果有可能,我可以借,借给你。”

    莫问谁跺脚道,“你莫要问了,好不好?我不要你借,我就要接这趟镖。我就想靠自己的能力来赚钱,你到底答不答应我?”

    凌未风苦笑着吟道,“铁公鸡你可有听说过这句词句,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姬冰业显然是读过书的,知道这是元好问的词,也知道这首词所表述的,正是男女之间,欲断难断,难以割舍的感情。禁不住莫问谁的软磨硬泡,姬冰业终于勉强答应莫问谁,用龙门客栈的房契加地契做抵押,将一千件于阗玉,交由她跟凌未风来押运,送往兰州城。报酬是镖总价的百分之十,5000两。莫问谁口头约定,事成之后,她的报酬为1500两,乌索1500两,凌未风2000两。

    玉门关跟阳关,组成了沙州的防御体系,也是嘉峪关外围的重要防御体系。驻扎玉门关的是五军都督府第101千户所的两个百户所,这两个百户所的把总,一个叫做梁升华,一个叫做万希亮。

    玉门关上,梁升华把总,是莫问谁的追求者之一,莫笑遥有意要他做乘龙快婿。在与凌未风相爱之前,莫问谁早就与梁升华有过亲密往来。但他两袖清风,莫问谁未免很失望,左右摇摆,始终下不了决心嫁给他。大家都喜欢叫莫问谁做莫莫,谐音是漠漠,冷漠的漠,沙漠的漠。莫问谁这个人,就象是大沙漠,令人捉摸不透。

    玉门关的关城不大,南北长不过一里,东西宽也不过两里,关城内主要是百户所的指挥所,及部分军士的军营,还有演练场,周公祠,城隍庙等公众设施。玉门关横在戈壁滩上,扼住了东西交通要道,玉门关的西门以西,就是关外,玉门关的东门以东就是关内。

    关外,是龙门集市,关内,也有一个规模比龙门集市更热闹繁华的集镇,叫做永乐镇。是太宗皇帝即位以后才渐渐形成的集镇,因此以太宗皇帝的年号名之。

    在现代文明传入华夏之前,华夏的宗教信仰主要是儒释道三教,因此,每一个城,无论是小城、中城、大城,巨城,都会有三教的会所,儒教的叫做祠堂,释教的叫做寺院,道教的叫做庙观。大体上的格局就是这样,比较全面的兼顾了大众的需求。在三教会所之外,最吸引人的,莫过于赌场妓院酒楼了,吃喝玩乐,尽在其中。

    在一些人家的正堂或者某个宗室的祠堂,除了供奉他们祖先之外,还会供奉范蠡,或者关二,范蠡给他们带来钱财好运,关二替他们守门护院,消灾除厄。在他们的生活里,向前一步,是江湖,退后一步,是庙堂。他们的命运,就象范仲淹那篇岳阳楼记所表达的,早就与江湖跟庙堂息息相关,被摆布和左右。

    关城中央,是一条长街,米铺、打铁铺,杂货铺,金银首饰铺,裁缝铺,酒店,车马店,很单一的结构,已经囊括了整个古代的生活面貌。凌未风的哀思,在现在、过去、未来之间飘荡,他的心,永远得不到安宁。

    在言辞中,莫问谁闪闪烁烁偶尔会提及梁升华,凌未风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他不用问,也隐隐猜到了三分。这令他的心感到莫名其妙的痛,如同当初广州城,水袖跟了白吟的那种感觉。既然你可以爱很多人,你可以跟很多女人有来往,为什么,你不能接受你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来往的事实?不能接受,那只能是逃避,或者忽视、忽略,别无他法。

    莫知之是莫问谁的弟弟,在梁升华旗下当小兵。两人在演练场找到了莫知之,他很年轻,只有十八岁,充满了朝气的脸,很俊俏,跟他姐姐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很多军士都认识莫问谁,都跟她打招呼。

    在西北的生活,凌未风所能够记忆的,就是龙门集市,龙门客栈,姬冰业的隐没于荒野的山庄,和漠漠风沙里横亘在戈壁滩里的这座城,是那种枯燥乏味的黄色,灰色。远处祁连山山梁上,几株要死不活的胡杨树,了无生趣。

    唯一的乐趣,就是跟莫问谁之间的男女感情。所以他不想再多加逗留。他答应莫问谁,替她护送姬冰业的货到兰州,替她赚一笔钱。她需要一笔钱,去寻找她的初恋男人,那个神奇失踪了的曾瑞显。他决定,帮她解决了这件事,他就离开她,走,不停留。

    价值五万两的于阗玉,从玉门关外到兰州城,会遇见多少凶险莫测的意外?他不知道,出于对莫问谁的关怀,他建议她,到关上,找她的弟弟,借两副官军的铠甲穿在身上,以防运镖途中发生的不测。

    乌索的身材,相当的魁梧强壮,因此,铠甲穿在他身上,倒也合身,也不显得累赘。可是身躯娇小的莫问谁,穿上了铠甲,就显得身体无比的臃肿。她左右摆动了一下,皱起了眉头。沉重的铁甲压得她有点儿喘不过气来,更重要的是,这幅铠甲,令她的形象大打折扣。对着铜镜左右比划一番之后,她毅然决然地将铠甲脱了下来,扔于一旁。她心里有气,嘴巴撅得老高。

    “莫莫,我也是为你好。还是穿着它吧,那样会比较安全。”凌未风语重心长道。

    “你不必替我担心,也不要为我操心,你照顾好你自己,就可以了。因为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她远远看到,梁升华出现在演武场的门口,就不禁心烦意乱。

    “莫莫,你不要铠甲么?那,那我还穿不穿?”乌索一向没有主张,什么事都依着莫问谁,因此他嗫嗫诺诺问道。

    “你爱穿不穿。”她赌气地踢了地上笨重的铠甲一脚,然后朝梁升华走过去。她不想凌未风跟梁升华在她面前,面对面的相遇。她不想,他俩看穿,她跟彼此之间的那种暧昧关系。

    梁升华当着自己下属军士的面,张开双臂,对莫问谁显露出很亲昵的非同寻常的举动。莫问谁迟疑了一下,做了个无谓的勉强的挣扎,还是被他抱着了胳膊。

    在凌未风的眼皮子底下,两人的亲密,令凌未风心里很不是滋味。乌索看在眼里,很替他难过,这段时间以来,他看得出莫问谁跟凌未风非同寻常的交情,他不是傻子,但他不说出来给外人知道。

    不管莫问谁做什么,他都不会有意见,或者反对。他当她是亲姐姐一样,替她保守着秘密。莫问谁无力地推了梁升华一把,然后两人手牵着手,两人在众人睽睽之下,离开了演武场,朝大街上走去。渐行渐远,一直到消失在人群中。

    莫知之根本不知道,在凌未风跟姐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兴致很高,让凌未风点评他跟其他士兵的演练动作。当他们得知,他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凌公子,神秘人,都围了过来,有意要见识一下他的功夫。

    他不言不语,纵身掠起,从他们中间穿过,他们手中的刀剑抢棍,已经全部被他夺走,全部抛在了演武场的台上。叮叮当当的响声尚未落定,在众人呆若木鸡的眼光中,他已经到了数丈开外。他在演武场的大门前站定,转身对乌索道,“我想一个人到永乐镇上走走,你不要等我,天色晚了,我自己回客栈。”

    在街上,心里有些悻悻然的凌未风,遇见了前镇南王世子妃刘莹,她跟她丈夫万希亮并肩走在一起。万希亮,瘦高个,一张马脸,让凌未风瞪大了眼睛,那一刻他恨不得脱口而出一句话,“好好的白菜,让猪给拱了”。

    万希亮是由山西省大同府调来陕西省沙州卫的,在玉门关任职,他的职务跟梁升华一样,也是把总。凌未风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跟她打招呼。两人都站定了,他有些失态,眼睛看着刘莹,心里却还在想着莫问谁,眼前还在晃动着她跟梁升华卿卿我我的影像。

    刘莹很惊讶,“凌,凌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凌未风回过神来,“我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我丈夫,万希亮。这是凌未风,凌公子。”刘莹为两人介绍道。万希亮勉强地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算是对老婆的一个交代。他不喜欢老婆认识别的男人,打心底里不喜欢。但是他不说,从来不说,只要老婆高兴,他就心满意足了。凌未风心里很为刘莹鸣不平,因此他根本就没把这个拱了白菜的马脸男放在眼里。

    他的眼睛,犹自往刘莹的脸上看。她是典型的南人女子,他个人感觉,她的额头跟眼眉,很美。

    “我是跟龙门客栈的莫姑娘一同来关上看她弟弟的。说来话长,离开了广州的我,从陈留镇出发,一路向西,出关,在关外呆了一些时日。现在暂时住在龙门集市,住在莫姑娘她爹爹开的龙门客栈。”凌未风感觉自己突然变得唠叨起来,一个天涯漂泊的孤旅,遇见曾经相识的故人,还是女人,未免话多了些。

    “我们本来是在陕西大同,他在前将军朱迟炜麾下做事,今年年初才调到这儿来的。到我们家里坐坐吧。”刘莹也发觉自己话很多,当年身边的那些人和事,都成为过去了。从新回到万希亮身边的她,感觉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完满美好。

    目送莫问谁被梁升华牵手离去的凌未风,心里的失落感满满。现在,他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丝慰藉,跟别人的老婆走在一起,直接忽略忽视别人的存在。他跟刘莹边走边叙旧,万希亮倒成了个外人似的。两人神态亲昵,象久别重逢的情人,万希亮傻傻地跟在老婆身后,一语不发。

    玉门关上,万希亮跟梁升华,是最高级别的军官了。因此,他们的生活起居,也是永乐镇最高规格的。两人都住在永乐镇的富户聚集区,房子是租的。万家的屋子,是座两进的四合院,没有请杂役跟丫鬟。刘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请丫鬟,就是给了丈夫犯错误的机会。当今朝廷的文人名人,翰林院学士章惇,那个写出名人说说的章惇,他的第二房太太,就是章惇娘亲跟前的丫鬟。

    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前镇南王世子妃,到一个边关低级军官的太太,她完成了华丽的大转身。所不同的是,她过得比当初快乐。被前镇南王替儿子休掉了世子妃身份的她,从镇南王王府,带走了属于她的那部分东西,她的嫁妆首饰,好歹也值得个数千两。

    虽然丈夫万希亮的俸禄微薄,但她暂时衣食无忧。每日里打点好家务,她走街窜巷,跟街坊邻居家长里短,也消磨打发了漫长而无聊的时日。能够在这儿遇见凌公子,她在惊讶之外,自然是满心欢喜。

    当初凌未风来镇南王王府,不是朱迟煊的客人,也不是朱瞻垣的客人,他只不过是镇南王王府医师苏小石的朋友。但他不凡的谈吐,他的来去自如的恣肆洒脱,也给刘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但她没有机会跟他说话,就算说话,也是几句客套话。她看得出他,看她的眼神,他喜欢看她,她心里知道,可是她没有机会接近他。

    一直到朱瞻垣掉到河里失踪了,朱迟煊替生死未卜的儿子把她给休了,放她一条生路,让她去找万希亮,成就一段美满姻缘。

    大家散了,镇南王王府的辉煌跟威严,转瞬即逝。现在,那儿是广东布政司管辖的广东学府。朱迟煊什么都没有了,在云南边陲,在天龙寺里,苦度他的风烛残年。

    她突然就很伤感。她也曾经听下人说过,是凌公子给朱迟煊出的主意,要不是凌公子出的主意,镇南王王府上下数百人,早就被福建王朱明炯给灭门了。凌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年纪轻轻,就具备了未卜先知的超异能力?他一路行将过去,低调,谦虚,但是,江湖,渐渐,布满了他的传说。

    他来了,带着一身的风尘,还有冰风谷萧家数不清的财富,他全部散给了亦力把里、乌斯藏跟大明边关的穷苦百姓。他是新的万家生佛,他比陈亦欣更值得人们爱戴和尊敬。

    她做了丰盛的南方菜来招待她的客人。万希亮买来了镇上最好的酒,最好的酒,窖藏了十八年的女儿红,但是他不能跟他喝酒,因为午后他要去值勤。万希亮离开的时候,凌未风也跟着离开,他当然不能跟刘莹孤男寡女呆在她的家里。那样,肯定会搞出点事来,至少是会令万希亮伤心跟不愉快的事来。

    吃饭的时候,刘莹告诉他,梁升华的住所,就在她家不远处,隔了两条巷子,她还征询他的意见,要不要请梁升华跟莫问谁一起过来吃饭喝酒?他连连说,还是不要叫他们了,他不想大家在一起尴尬,影响了气氛。从刘莹的嘴里得知,莫问谁此前,每隔个十天半月,就会过来跟梁升华幽会,因为她不是太满意梁升华,因此她不许他到龙门客栈找她。

    她跟他的事,总体上是很低调的,就如同她跟凌未风的事,更加低调。没有人知道,她跟他,在大漠里,在滚滚黄沙里体验不一样的人生感觉,在姬冰业庄园外的荒野河滩上宿营、有着如火般的记忆烙印。

    彼此有了些酒意的刘莹跟凌未风,在万希亮的眼皮子底下,一同随他出了门。他向他军营走去,她跟他,向阳光下熙熙攘攘的街道人群走去。阳光里他看到尘土飞扬,当万希亮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他反正已经醉了,不怕永乐镇上的居民,看到,他拉着驻扎玉门关的士兵们的长官的老婆的手。

    她不拒绝,两个人象相识多年的老朋友,象久别重逢的恋人,走在人群中。他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忘记莫问谁,不去想,在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梁升华和莫问谁,他们在一起,他们究竟上天堂下地狱了几个来回?这个想象令他的脑袋又开裂般疼痛,只有握住了刘莹的手,他什么都忘记了,忘记该忘记的。

    他忍不住开口问,“万希亮比朱瞻垣,哪也比不上啊,难道他是天赋异禀不成?”刘莹终于披露,非也,这个万希亮,在她少女时代,就鞍前马后效劳,俯首贴耳的男人。他家也还算富裕,女人能够遇见这样的男人,根本是不容易。朱迟煊、朱瞻垣、朱瞻垣父子三人,精明过人,什么事都得经过他们的首肯。刘莹在镇南王王府,需要什么,还得看大管家二管家三管家四管家五管家的脸色。

    原来,这世上的有些女人,需要的不是一个丈夫,而是一个低眉顺首的受。

    她开始回忆朱瞻垣,他却不告诉她,朱瞻垣,已经在西北出现。她说,“他原来不是后来那个样子的。每次他跟我在一起,都很快乐,很幸福,能够安然的睡去。”

    一个人能够在快乐幸福的感觉里安然睡去,的确是非常圆满的。一个人,能够在嘈杂人声中酣然入睡,能够在看书时扯起呼噜,都是圆满的,朱瞻垣原来是这样的人。

    直到那天,他的兄长朱瞻坵,联结叶孤心谋反,被皇帝正法,他变了,他再也难以入睡。每天夜里,不管他怎么折磨自己,不管他和她怎么的瞎折腾,折腾出什么花样来,他还是睡不着。他翻来覆去,整夜整夜的失眠,搅扰得她再也没有过安生的夜。

    他不得不在缠绵蜷缱当中,在从波峰浪谷的坠落之后,毅然决然的离开她。他躲进王府的地下室,他将地下室的所有通道、门窗、出气孔,全部都亲自检查个遍,已经被锁得牢固了,他才能够,安心地睡去。

    凌未风和刘莹在永乐镇上饶着圈走,将永乐镇的大街小巷走了个遍,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玉门关东门外。凌未风突然觉得很疲惫,他说,“我回了。”

    “嗯。你,走好。”刘莹突然感觉很慌乱。他说,“我想抱一抱你。”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玉门关的东门,这儿是关内,平常没有人守卫,就算是夜晚,也不关闭。她心里挣扎着,微笑着说,“不了,让人看见,影响会不好。”

    他心头有火在燃烧,想要伸出手,抓住她的手,想要有个依靠。她本能的抗拒着内心的真实感受,一步步向后退,嘴里说,“别,你别这样。”

    两人站着相互对视,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想再次仔细看看她的额头,跟眼睛,可是他又害怕她的眼神,害怕彼此被伤害。然后,他朝她挥挥手,微笑道,“我走了。”

    两人同时转身,同时朝不同的方向走,她在他身后嘶声叫道,“你,不许回头!”恍若是未来,恍若是长春,是长春郊外的大屯小镇,恍若是那个爱哭的王梦瑶。他已经心如铁石,他再也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

    同一时刻,梁升华住所。莫问谁和梁升华在一起,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弄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这么经得起折腾。从进入这个屋子开始,梁升华就几近乎疯狂跟癫狂。

    午饭,两人各自吃了几个从镇上买来的灌汤包,喝了碗豆腐脑,然后昏昏沉沉睡去。在睡梦中,她被他吵醒了。

    ……

    她习惯了承受,承受曾瑞显,承受梁升华,承受凌未风。

    她感觉自己真的不可思议,在和凌未风的时候,他想着曾瑞显,现在和梁升华的时候,她心底又开始想凌未风了。他在干啥,他会不会在此刻也想着她?

    梁升华突然想到一个非常有诗意的名词,在民间关于唐玄宗和杨贵妃的传说中,有着非常神奇的描述。

    他喜欢这个意味省事省力的名词。他有气无力地望着她瞪大的眼睛,他每次看到她睁大眼睛,就会想,她又在想什么呢?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他有些迷乱,不知道现在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也许他感觉到生存很压抑,军旅生活的枯燥跟乏味,还有随时可能发生战争。只有这样,才能够得到短暂的放松,跟瞬间的解脱。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总之会发觉无话可说。人家当官的,都是盆满钵满。可是,梁升华又有啥。一想到这,莫问谁心底就有气。

    她想到自己的衣裳已经很旧,有多久没有买衣裳了?天气那么热,她想吃冰糖银耳羹,可是银耳很贵的,根本买不起啊。梁升华开口问道,“为啥不说话?”

    她哀怨的叹口气,“没啥好说的。”

    “是不是没有钱花了?”

    “是又能怎样?”她没好气道。

    他犹豫了半晌,从自己衣裳的袖袋里,摸出五两银票,他底气不足道,“我也没多少钱了,这个月的军饷,据说要等到下个月才能发。”

    “凭啥啊,你们上面的官,那些统领、参将、游击、千户,那些王八蛋,也太混了吧,贪得无厌、聚敛无度,现在连你们的俸禄都克扣、拖欠!”

    梁升华已经捂住了她的嘴,“你不要乱说话啊。”

    莫问谁鄙夷地问,“你很怕他们么?”

    “你不怕他们么?”梁升华反问道。

    两人一时无话。良久,他经历了一次从高高巅峰坠落到失落低谷的过程,他疲惫道,“我听说你跟凌未风走得很近。你要提防他啊。”

    “我为什么要提防他?”

    “因为你是女人啊,你是我的女人。”

    “我的事,你最好不要管。”她踢了他一脚,他恨恨地抱着头,卷缩着,在床上抽搐。他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他要是敢,敢动你一根毫毛。我一定,一定会杀了他的。”

    莫问谁心底悲哀道,“他究竟对我做过什么,超乎你的想象呢。”如此想着,她感到啼笑皆非。

    她瞪着眼睛看着屋顶发呆,良久,终于说道,“有个事要你帮忙。”

    “说。”

    “姬冰业有批货,我接手帮他运到兰州去,价值五万两的于阗玉,报酬是5000两。没有关防手续,必须偷运入关,我想在你当值的时候,将货运过去。”

    “你要死啊,这种事也敢干。”

    “有啥不敢的,你的长官们不也一样,昏天暗地的。你说吧,帮还是不帮?”

    “这个。”他心里矛盾极了。

    “我告诉你吧,这趟货,我一个人护不了镖,主要是靠凌未风,我不跟他走的近怎么办?靠你帮我押运到兰州么,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因此,我只需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替我把货放入关就可以了。剩下的路程,全靠凌未风了。你以为我那点三脚猫功夫,能保得到兰州么?再说了,我还是抢的兰州雄风镖局的生意,雄风镖局,现在的新东家是新组建的快意堂。我连雄风镖局的总镖头仇连环都打不过,更不要说是他的幕后老板,当初的迅雷骑士胡鼎冲、雷景添、陆羽堂。”

    “你真是胆大包天,为着5000两,犯的着这样去冒险么?”

    “你不明白的。”她心底的怨念越来越深,“你们男人只知道,只贪图自己舒服,却不知道人家心底想些什么?”

    “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告诉你。”

    他心里开始有气,然后心头之火又被这股怨气点燃。她很麻木的问他,“你有完没完?”

    他也替自己的没完没了感觉到悲哀。他感觉到自己的贪婪,无节操,他纠缠、纠结,欲罢不能。在属于两个人隐秘的角落里,发生着不为外人知的悲喜剧,外面阳光正好。

    外面的某一对男女,也许,经历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别离。在后世被人说起,忍不住浠然泪下。

    当他完全意乱情迷之际,他悲哀道,“我帮你,我怎么能够不帮你!你找个时间,在晚上入关,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多耳目。这件事,要是被我的长官知道,我就死定了。”然后他心里叹息道,男人为一个女人,就算是真的死了,是不是值得呢?谁知道,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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