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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姑苏城外寒山寺 > 第97章 95意外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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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未风到达华山那天,天气突变,阴风怒号,混杂着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大地跟山峰,都裹上了银装。华山,用地质学的视角来描述,就是一整块花岗岩,最高峰海拔2154。9m,为西岳。华山,连同华阴县西北角西岳庙一带,都是华山派的势力范围。

    华阴县不但连续三年遭受干旱,百姓苦不堪言。华山山道上经常有神蛇出没,过往行人牲畜,多为其害。

    华山派其时的掌门人叫做宁君,长期闭关,不理派中事务,派中事务暂时由其二师弟隆尚思打理。其三师弟风清扬,孤僻自傲,与隆尚思不和,隐居于华山上坐忘峰。

    华山派年轻弟子中有李秀力、张秀匡等为杰出者。神蛇伤人搅民,华山派也深受其害。因此,李秀力、张秀匡等人出面,意欲除害,不成,反受其害。李秀力重伤,张秀匡轻伤,终究奈何不了神蛇。派中有人,提议请出剑神西门俊玮前来华山,为民除害。有人反对,因为那样,岂不是更加显示出华山派的无能、没有面子?

    但华山派的女弟子孙秀青等人,还是下山寻找西门俊玮去了。

    肖不为由贺县知县移为华阴县知县,倒也能震慑那些贪官污吏,无良奸商、土豪劣绅。他的幕府是贺县的原班人马,甚至他用来施行私刑的那帮人,也一直忠心耿耿地追随于他。

    在这些追随者当中,至少有两个人,一个叫做张可卡,一个叫做王先虎,武功修为,当世也在百名之内。肖不为带着张可卡跟王先虎,上华山跟神蛇有过接触,但终究奈何不了神蛇,只能全身而退。

    为着神蛇的事,肖不为曾经行文向他的上司,渭南府知府黄为毅求助;也写了封信,给陕西巡抚赵启刚。给渭南府的求助,如泥牛入海,黄为毅甚至惊讶地说,有这么回事么?我怎么没有看到华阴县的公函!

    赵启刚则很直接,华山派长期享受着渭南府地面将近百分之八十的黑道利益,为什么,他们号称自己的剑法无双,却连一条神蛇都搞不定?

    赵启刚的话,传到了华山派署理掌门隆尚思耳里,他示意手下人去禀报掌门人宁君。宁君一言不发。良久,对来人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闭关这个事,没有十年八载,搞不定。神蛇的事,且由它去吧,不必兀自心生烦恼。

    悬崖上盛开着几朵不知名的花,阳光下,有冷风吹过,花在风中摇曳。山道上的积雪,尚未化尽,树上,有雪水滴落,发出劈啪的声响。只要有阳光,就给人以希望。雪后初晴,凌未风决定对害民扰民的神蛇动手了。

    华山是华山派的私有领地,自古华山一条路,从华山北大门开始,到整个华山景区,都由华山派管理,华山派划出了向公众开放的区域。进了北大门,过了一座石桥,在一处开阔地,华山派修建了一座接待外来游客的福来客栈。有小集市,餐饮店、浆洗点、车马店等,功能齐全。

    在明代,还没有旅游业的说法,华山派自然想不到要收门票,又或者衍生诸多与旅游相关的产业。,总之,那时的人们,很安静、很自然,就算要进山游玩,那也是随性随意。不象是未来,人们被无良的旅游公司,象一群牛,牵着鼻子走,破坏了自然的和谐,跟景区的美感。

    凌未风来到华阴县,就住在华山脚下,北大门内的,由华山派经营的福来客栈。他以神秘人的身份向华阴县捐了南宫骏远给他的1万两银子。华阴县很快将他捐赠的银两,派发到各户受灾的灾民手中。

    在开封,神剑少侠沈孤云,曾经跟他提起过,他跟神蛇对打的经验。蛇身巨大,蛇鳞如坚硬的铠甲,根本刀枪不入,很难对付。说实在话,以沈孤云一人之力,对付两条神蛇跟疯疯癫癫神志不清的金无忌打成平手,已经很不容易了。

    山道上寂寂无人,那条传说中的神蛇,突然从道旁的一个石窟里蹿了出来,巨大的身躯溅起一片片冰凌。它高昂着头,嘶嘶地吐着舌。凌未风纵身迎了上去,右手残剑挥出,神蛇的鲜血飞溅,溅了他一脸一身,他身体在半空中被神蛇卷住了。神蛇被无坚不摧的残剑重创,疼痛难忍,它扭曲着,剧烈地扭曲着,凌未风被越卷越紧。他身上穿了无形衣,至少在感觉上,有所保护。但神蛇的卷曲之力,是环绕全身的,不同于剑器的打击力,或者五毒霹雳弹的爆炸力,是点或面的受力。而现在他身上,无数个点,或者面,正在承受着神蛇的千钧重负。

    他呼吸困难,身上所承受的疼痛,不亚于神蛇遭受残剑重创的疼痛。他凝神屏息,找准了神蛇心脏的部位,残剑用力地戳出去。残剑连同手腕,甚至他的整个右手小手臂都突破到神蛇的心脏部位。他感觉出一股奇异的高温,那是神蛇的体温,那是生命的征候!

    更多的鲜血飞溅出来,神蛇施予他的力,慢慢地在消失,他掉落地面的时候,神蛇庞大的躯体,也轰然倒落,溅起更多的冰凌碎片。他站在阳光下,冷风中,用当初郑惊鸿送给他的那条丝巾抹脸上的血,他抹得很仔细,神蛇的血有股他不能忍受的腥臭之味。他强忍着反胃,将脸上、眼睛、额头,甚至是脖子上,都擦干净了,他随手一挥,那条带着他对郑惊鸿思念和依恋的丝巾,随风吹落路边悬崖,不知所踪。

    他正要喘一口气的当儿,从刚才那个石窟内又蹿出一条神蛇。这条神蛇,躯体,比前一条稍微小一些,它睁大了双眼,正愤怒地瞪着凌未风。凌未风终于明白过来,这华山上的神蛇,不是一条,而是一对!而且还是一公一母,公的已经被他收拾,母的感觉出石窟外的异常,因此也蹿了出来。

    凌未风不假思索,纵身迎上去,有了刚才的经验,他的残剑很准,正好刺入母神蛇的心脏,奇怪的是,母神蛇并没有反击,她嘶吼着,重重地摔倒在地,凌未风也被摔在冰凌上,眼冒金星。他一个翻滚,已经站起身,目视神蛇在地面上挣扎着,渐渐,渐渐平息下来。

    他想起一首词,那是前朝元好问写的雁丘词,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原来,世间,相依为命的,不但有人,还有大雁,更有神蛇!

    他杀死了她的老公,她悲伤欲绝,她也就不想活了。她以一种悲怆的姿态,来表达她对凌未风的愤怒,和对她老公的依恋。没了,什么都没了。

    两条蟒蛇,一条公的,一条母的,因为需要,他们就做了夫妻。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因为需要,他们也成了夫妻。

    到后来,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那边,有很多的风尘妓女,只要你有钱,她们就跟你做露水夫妻。这边有很多寻常的夫妻,他们的所谓爱情等于票子加房子加车子加她们本人。大家能够相依为命的,越来越少。谚语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有时候凌未风不明白,这究竟是啥回事。但他,终于送这两条相依为命的神蛇一起上路。

    山路上走来一对中年夫妇,他们肩头,各自挑着一担重重的柴禾。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看年纪,最多就是四岁。

    挑柴的这对夫妇,看到横陈在地面上的两条神蛇庞大的尸体,都吓了一跳,柴禾掉落一旁,魂飞九天之外。良久才回过神来,看清楚了一身血迹的凌未风。

    “是少侠你杀了这两条神蛇?”中年男人问道。

    “在下姓凌,不是什么少侠。”

    “那就是凌公子了,凌公子,你真是我们华山的大恩人啊。”中年妇人道。她手拉着那个四岁的孩子,他眼睛大大的,身体很柔弱,头上扎了个冲天辫。

    小孩说,“娘,我想看清楚,神蛇长啥模样。”他挣扎着,想挣脱母亲的手,去看那两条已经死了的神蛇。

    中年妇人抱住了他,不让他动,“不群,乖,在这别动。”她眼神里有恐惧,就算是死了的神蛇,她也还是充满了恐惧,自然不让孩子靠近。

    “不群?他叫不群?你们姓啥?”凌未风失声道。

    中年男子说,“小人姓岳。这是小儿岳不群。”

    凌未风一下子呆住了,如果,今天他不来杀这两条神蛇,这对夫妻,连同他们的孩子岳不群,就应该成为这两条神蛇的腹中美餐,那么就不会再有君子剑岳不群?是这样的么?那么以后的历史就会改写?是这样的么,历史可以改写么?

    他不无惆怅的苦笑道,“你们怎么把这孩子,打扮成男孩摸样。”

    中年妇人道,“凌公子,莫非你眼花了,他。。。。。。他本来就是男孩子啊。”

    凌未风摇头,心里说,“我知道他是男孩子,可是,后来他宁愿不做男人,也要练那个王八蛋乌龟的葵花宝典。”然后他说,“我不明白,这山上闹神蛇,你们怎么还敢上山砍柴,而且还带着个孩子?”

    中年男人说,“唉,你有所不知,我夫妻,都是福来客栈的下人,客栈掌柜乌掌柜,眼见着已经没有柴烧了,他发火了,说如果明天没有柴烧,大家都散伙吧。我夫妻俩迫于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上山砍柴。不群这孩子,天生孤僻,不愿意跟别的孩子一起玩,哭着闹着非要跟我们一起上山玩。”

    福来客栈有一个大大的澡堂,人们都喜欢到澡堂里泡澡,但凌未风不太习惯这种群体生活,他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当他一身鲜血出现在客栈掌柜面前时,乌达儿眼睛瞪得大大的。乌达儿听说神蛇被干掉了,欣喜若狂,立即派人到知县衙门报信。凌未风要求,给他安排一个大大的木桶,可以躺得下一个人的木桶,他要好好洗一个热水澡,将身上的污秽彻底洗干净。

    乌达儿无条件立即执行,很快,那个本来是乌达儿独自享受的巨大木桶,被搬到了凌未风位于三楼的屋子里。小厮跟伙计们挑来了热水,跟调水温的冷水,退去之后,凌未风一个人躺在热水里,那种感觉真好。

    身上被五毒霹雳弹炸中的地方,还有青淤的伤痕,无形衣真的太神奇了,他身体被炸伤了,无形衣却毫发无损。

    以前他相信,靠了个人的能力,可以在江湖横行无阻,要是没有这件无形衣,他根本抵挡不了关中五虎的联手,根本经受不住五毒霹雳弹的打击。没有那把残剑,他也杀不了鳞甲坚硬的神蛇。看来,江湖的情形,也不能一概而论。在某些特定的场合,防御的无形衣,跟无坚不摧的利器,的确可以使持有者,如虎添翼。

    他感觉自己漂浮在海面上,天空是白云朵朵,阳光恰到好处的温暖,甚至不会灼痛皮肤。他先是想到郑惊鸿,在这条漫长的路上,他渐渐对她失望,最后绝望。他用她送的丝巾擦神蛇溅在他脸上的血,他扔掉了她送他的丝巾。他决定,在那一刻,彻底将她遗忘,彻底将她埋葬在巍峨的青山后,无边的冷风寒意之中。

    接着他想起张灵韵,他朋友章惇的妻子,他很快,就可以跟他的朋友,以及他朋友的妻子见面了。。。。。。

    肖不为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很快就决定,在次日的上午,原地火化神蛇的尸身。过去的人,对科学不了解,对天、对自然有着莫名其妙的敬畏。肖不为主持了火化仪式,他还连夜写了悼念神蛇的短文《祭神蛇》,其实他是说给皇帝的天老子的,短文翻译成白话文,大致的意思是:

    宣德二年,老天啊你真是太亏待华阴县跟华阴县可怜的百姓了,继连续三年干旱重灾之后,神蛇又在华山上频繁出没,戕害过往行人,毁人性命坏牲口无数。神蛇啊,你是有灵性之物,怎么干得出这样糊涂的事情呢,当真是令我心寒,人们莫不出离愤怒了。然而,没有人奈何得了你,直到我的故友凌未风的出现。我的这位故友凌公子,古道热肠,不止是一次又一次,在我仕途中走得最艰辛感觉最艰难的时刻,给予了我不经意间的随性而为的帮助。今天在这里,当着县里百姓的面,我郑重其事的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将已经殒命的神蛇火化,愿它们超脱升天。愿老天从新审视,华山跟华阴县这片土地,普降甘霖,泽被众生,如此,才是大德啊。

    主持了神蛇的火化仪式,肖不为没有跟凌未风这位故友会面,本来,他们应该会面的。从岭南的贺县,到渭南的华阴,他俩已经穿越了漫长的时间跟空间。没错,在他最艰难的时刻,他总是有意无意间帮了他一把。但他说,“你是错的!你错了,却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而且,一直以来,甚至,他还将继续坚持自己的错下去,至死都不会悔改。

    两人已经无话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凌未风宁愿在庞大的木桶里泡澡,也不远去听肖不为说废话,那篇短文《祭神蛇》,其实不是说给神蛇听的,也不是说给凌未风听的,是说给华阴的百姓听的,他需要华阴的百姓对他的支持;是说给老天听的,在古时候,这个老天,就是一切,代表了法统、道义跟伦常;是说给皇帝听的,因为他的生死荣辱,都操纵在皇帝手里。

    肖不为身边的高手之一,张可卡,还是来看望凌未风,转达肖不为的谢意,跟他对凌未风的肯定。这次,他不经过凌未风的同意,写了封举荐信给陕西布政使司衙门,推荐凌未风为地方贤良。要求陕西布政使司衙门,表彰凌未风捐钱赈灾、除神蛇的义举。

    凌未风不知道自己都跟张可卡谈了些什么,也许都是客套话,同为年轻人,他总是对年轻人很尊敬,特别是那些有才华的年轻人。他希望他们有作为,不怕他们将来的成就,超过他,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总要死在沙滩上的。

    他们谈到了华山派,谈到身受重伤的华山派的两名高手,说到了孤僻自傲的风清扬,说到华山派同样面临的艰难时局。神秘人,在关中一带,已经不是秘密,就好比未来,在营销往来中买方的经办者一定会吃回扣,是公开的秘密。凌未风是神秘人,关中人都知道了。

    好在关中离岭南千里迢遥,而一年时间过去了,擎天剑派的齐浩鸣,已经“入山闭关”一年之久,人们已经渐渐淡忘他。他的三个儿子,也已经渐渐淡忘他。生活继续,总不能为着一个人的死去,连累着亲友,或者别人,长期地在悲痛中不能自拔。

    华阴知县衙门为了华阴县的灾后重建,已经耗尽所有,因此,就不举行宴会款待凌未风了,也没有赏银以答谢他除掉神蛇,张可卡为此深表歉意。肖不为虽然错的,但他确实清廉,他身边的人也清廉,张可卡追随他左右,因为他们有他们的理想。

    临别时,两人都彼此道了声珍重,前途漫漫,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会遇见什么?

    章惇的家在华阴东门里,是一座很大的院落,他替张灵韵的孩子跟章翠玉的孩子,各自请了奶妈,及丫鬟。过去不让孩子吃亲娘的奶,是有理由的,原来是,为了使孩子亲娘体型身材保养如初。。。。。。凌未风很意外,章惇竟然不在家。原来他到任不到三个月,就入京参加翰林院的考试了。翰林院是个官级很低的机构,主官为知制诰,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备皇帝顾问,知制诰之下,有侍读学士、侍讲学士、翰林学士、修撰、编修、检讨等官,另有作为翰林官预备资格的庶吉士。因为翰林院直接跟皇帝打交道,所以,过去的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只要有机会,都会考取翰林院。飞黄腾达、青云直上,都在此一搏了。

    张灵韵跟章翠玉,都出落得比以前更成熟、更有韵味了。凌未风的出现,令张灵韵惊喜异常,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但章翠玉却截然不同,甚至眉黛寒霜,爱理不理。凌未风也不以为意,一个你原来不曾上心的女人,无论任何时候,她对你的态度,都并不重要,甚至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章惇的不在家,给了凌未风跟张灵韵又一个机会。张灵韵记得上次,跟凌未风在贺县呆的三天三夜,回到家后,章惇阴沉着脸。但他没有问她,任何想问的话。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就此受到影响。一个男人,娶了第二房,比第一房更年轻,就算第一房是朵花,也已经是朵凋零的花。他在两房太太之间,游刃有余,犹鱼得水。

    凌未风一直认为,章惇是个成功的人,妻美子旺,婚姻圆满;年少得志,后来青云直上。当然仕途不会一帆风顺,但他的运势,已成定式,先是当了十几年地方大员,后来入阁,当大学士。直到被贬南京,以文渊阁大学士、南京礼部尚书的职位致仕。

    老婆是别人的好,因为可以为她负责,也可以不为她负责,这是世上所有爱上别人老婆的男人的真实想法。《廊桥遗梦》里面,最后一个牛仔罗伯特金凯,站在雨中,当弗兰西丝卡坐在丈夫身边,她的手在车门把手那儿犹豫不决,最终她选择跟丈夫远去,而把罗伯特金凯抛在了脑后,在倾盆大雨中。

    未来的刘卿影觉得罗伯特金凯真的很可怜。他在未来的感情遭遇,证实了他,比罗伯特金凯更可怜,他没有遇见所爱的人,连别人的老婆都没有爱过,他只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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