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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只嗤嗤发笑，至于有意见或是无意见，那就只能自知了。
师姐道：“我想起他刚说过的面目可怖的话，就问道：‘你不是说你长得吓人吗？为何要骗我？’他笑而不语，但在我的逼视下，笑着说道：‘姑娘不也说自己丑陋至极吗？怎么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容貌秀丽，如出水芙蓉般的大美人呢？’我心想这人说话好不害臊，可他确实是在夸我，虽然脸上滚烫，但还是极力压制道：‘那还不是你先诓骗我？’他道：‘我无意骗姑娘，只是萍水相逢，同陷窘境，咱们还是不见面的为妙。以免日后再相逢，想起此间事，难免让人心生不快。’这话说的我大为感激，他有意护我名声，是以故意丑化自身，让我不见他面貌，也无形间消弭了这个恩情。”
这些何流早就考虑到了，但真让师姐说出来，也对那人大为钦佩。
师姐道：“我说：‘原来你是这个意思，那这件衣衫怎么办？我却如何还你？’那人道：‘ 本想告知姑娘这衣衫不必再送还，用罢随手扔了即可，但现在我却改了主意。姑娘明日是否还来此处，那时再还也不迟。’我心中暗喜，点头答应。说来也怪，那雨说下就下，说停就停。在我来时还雨势不止的，这么一说话的功夫，就忽然雨住放晴。我说：‘这雨来的好快。’他道：‘去的也快。本是良辰美景，无端奈何天不作美。’我道：‘雨后放晴，叠翠阁更加碧翠幽雅了。应该是天公作美罢。’他仰天大笑，送我出了叠翠阁。过一日，我又往叠翠阁去，他果然在那。我故意没拿衣衫，抱歉道：‘心里一直挂念你的衣衫，却不料在临出门时竟然全忘啦。’他道：‘衣衫易得，韶光难求。’我那时听这些话，竟似痴傻了般。”
“这就这叫做彩云天成。”有人插话道。
那师姐瞪了一眼，却也不反驳：“说着话，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告诉我是幸同光。”
何流虽然早早猜到，但还是讶异出声。
师姐道：“自相识之后，我们一路游山玩水，好不自在。我那时与人争强好胜，闲暇时非要拉着他比试剑法。我自认为已经将素云剑法使得熟练，再难有突破的地方。可与他比剑之后，眼界却也拓宽了不少，知道所知浅显，还需勤加修习。”
这时又有人道：“师姐那一年在试剑大会上初露锋芒，想必也是因为他吧。”
师姐道：“不错，我缠着他比试了几个月的剑法，他无形中也教会我很多。比如咱们素云剑里边有一招叫雨打芭蕉的。”说着那师姐以手指作剑，比划了起来。
师姐道：“这是清风徐来体系里的一招。原意是与清风徐来体系剑法风格相同，走的是轻柔绵密路子。虽然攻势连绵不绝，但都如清风拂面一般，于无声处暗藏杀招。我也是这样使得，不料却被他说是如水中花。这是说我虽然使得好看，但遇到高手，这剑法一拍即碎。我自是不服，激他来比试。他果然也用这一招应对，但他所使的与我大大不同。”
“有何不同之处？”何流出声问道。
他想起在两层楼中，幸同光与无名剑师的一战，所使的剑法真的让他大开眼界，有自己独到想法。在这里听师姐说雨打芭蕉这招，想必幸同光又多出来一种使法，所以才急急问道。
那师姐道：“雨打芭蕉在他手里一改清风徐来的‘徐’字意，却使得凌厉异常。一剑接着一剑，剑剑杀招，全然不管守态，只求极快进攻，如密密麻麻的钢针扎来般，让人手忙脚乱。”
何流听着那师姐的话，已将幸同光对这一招的变化之处想明白，更加钦佩他不拘泥形式，推陈出新之能。
师姐道：“这一招我就挡不住啦。学会了这一招的变化之后，在试剑大会上一试，果然技惊四座。自此之后，我知道他在剑术修行一道，已超越了归园山庄的大部分弟子。与他在一起的时日愈长，就愈是倾心于他。他也对我如此。可好景不长，那日还是在叠翠阁中，我看他脸色惨白，全无生意，却不知是何故。急问之下，他道：‘我久不破境，现在了无生趣。前几日修行时走火入魔，差点与你阴阳两隔。是以现在向你诉说实情，要你将我忘却，自此以后再无这人。’那时我听了这话，差点背晕过去，要我忘了他，又如何能做到。我抵死不从，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就是立刻毙命，我也随着他去。他看我绝不愿分离，又怕我萌生死意，就说道：‘那这样吧，我与你约定，待我破境之日，就是娶你之时。’我虽然知道这约遥不可待，但总算心里有了着落，满心欢喜起来。”
“可从那日后，他就成了赶车的马夫，见我也不理睬，我说不图他如何风流，就是变成了一名车夫也心甘情愿。可这也无用，他对我的话丝毫不加理会。直至今日，我已经孤苦等了十年罢！”
“可现在，那狼心狗肺的人把这些话尽忘啦。我听师父说过，他在月余前就已经破境成功，但到现在还避我不见。我也无处寻他，要不是偶然得知，他们去了两层楼中喝花酒，至今我还不知，原来他早已忘了我。更是嫌我人老珠黄，比不过那些风尘女子的花容月貌啦。”
那师姐说这些话甚是凄苦，于是何流成了众矢之的。
“你们说，幸同光那样的人是不是狼心狗肺？”那师姐大声道。
在场之人早已义愤填膺，齐齐高声道：“是！”
那师姐又道：“那幸某人忒的无情无义，我今日就将他罪行昭告天下，以让大家都认清了他的嘴脸。”
众女又道：“幸同光薄情寡义，枉为大丈夫！”
何流看着她们一呼一喝之间将其余归云山庄的弟子都吸引过来，才明白这原来是早已串通好了的。
众女间那位好事的道：“幸同光，你若不履行诺言，娶了含芙师姐为妻，我们秋泉峰的姐妹们绝不答应！”
何流这才知道原来一直诉苦的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楚含芙。
他听林薇薇说起过，这位楚含芙是秋泉峰上的大师姐。楚含芙代师教授她素云剑法。
这一声发出之后，并无人应答。
众女早早意料到这种情况，相互看了一眼，如此连呼三遍，终于在哄堂大笑中，一人被推着入场。
何流看的真切，这人就是幸同光。
只见那在两层楼中睥睨天下的英雄人物，此时却怯懦着不敢近前。
何流这时也鄙夷道：“谁让你自作自受招惹了楚师姐，好汉子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这句冷嘲热讽过后，想必是被幸同光听到，本来看向何流是希冀求助的眼神，这时也不再看他，仍旧低头不语。
楚含芙早已忍不住，热泪盈眶道：“你那年说的话可是真的，不是骗我的？”
幸同光昂首道：“那是自然。”
楚含芙已有点不知所以，颤抖的断断续续问道：“那你...那你为何...为何在破境之后不来找我？是嫌弃...嫌弃我人老珠黄，配不上你了吗？”
幸同光低头与楚含芙热烈的目光对视，却又突然转过头，不去看她。
“这倒不是。”幸同光道。
“那是为何？在这十年中，你有新欢了，是也不是？”楚含芙伤心欲绝，不知该发怒还是痛哭。
“也不是，我倒想说你总是疑神疑鬼。”幸同光道。
楚含芙如玉脂莹润的脸色，失了血色，变得似白纸一般，绝望道：“那么就是你已对我再没情意了吧。亏我这些年来，还时时刻刻想着你，惦念着你，到最后却落得这个结局。”
“还不是。”幸同光道。
楚含芙几欲昏倒，幸好被人搀扶着，她也攒着一口气，想听到答案，这才没有立刻昏去。
听到幸同光仍说不是，再也没了期盼，哽咽着，良久才道：“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我多情自恋，你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不管你有没有破境，都不会娶我的了。”
幸同光还道：“都不是。”
“那是什么？你说啊！”楚含芙脸色又泛起了红，何流知道这是心血反复，最是损耗心神。
幸同光听着楚含芙的怒语，竟然笑了起来。等笑声歇了，一字一句道：“含芙，你总是这样，不等我说完，就疑神疑鬼，胡思乱想。我说的话永远也不会变，对你的情意也永远不会变。自破境以来，每每想到十年前的种种，我真想立刻就跑到你身边。可是我怕，我怕在这十年中你已找到能伴你一生的人，再也不要我啦。所以我才不敢找你，怕真的如我所想，到那时，我肯定如你这般痛苦，比你还痛苦百倍。”
楚含芙听了前半段即如枯木逢春，身体里涌上无穷力量，向幸同光扑去。等到幸同光都说完，已是双臂紧紧抱住，脸埋在幸同光胸膛道：“我怎会不要你。我一直在等你。”
说完嘤咛一声，羞不敢见人。
幸同光得佳人入怀，意气风发道：“我好快活。含芙，想到你等我十年之苦，我以后再也不愿你重遭此厄，我以后会一直真心待你，如有二心，便是天打五雷轰顶，也死不足惜。”
楚含芙轻轻捂住了幸同光的嘴：“咱们已经浪费了十年时光，以后可要好好珍惜，说什么死不死的胡话。”
幸同光柔意连连，看着楚含芙的一张雨后芙蓉俏脸，痴呆着忘我忘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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