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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走不动了，歇会儿。”云澜喘着粗气说道。凌语尘看看天色还早，也就不再着急赶路。方回从前面跑回来，安静坐在云澜旁边。小路两旁是大片的的麦田，一直延伸到山脚下，金灿灿的麦穗耷拉着脑袋，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所谓“金秋九月”，概应如是。秋风拂过，卷起麦浪滔滔。凌语尘闭目深嗅，陶醉说道：“北地虽然苦寒，每年十月，也是这般景象。算算该有十年没有回荒族啦。也不知道你师伯现在怎么样了。”
“不对。”云澜双眉微皱，双眼紧盯着麦田，“总感觉哪里不对。”他疑惑地看着方回，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方回看了看麦田，又看向二人，犹豫说道：“这里为什么没有人啊？”
“就是这里有问题。”云澜左拳一击右掌，接着说道：“师兄你没种过地不知道，按理来说现在可是农忙季节，怎么会连一个收麦子的人都没有呢？若是再迟些日子，这庄稼熟透了，就会烂在地里，一年的辛劳就全打了水漂。他们不着急吗？”
凌语尘讪讪说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猪跑吗？这些年在外奔波，又不是没见过秋收。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你们等等，我用神识探听一下。”
方回二人不再言语，静静等着凌语尘的结果。不到片刻，凌语尘对二人说道：“除了东边村子里有几个老人孩童之外，附近再没有其他人了。”
方回语气有些犹豫，“要不咱们去看看？”云澜背起行囊说道：“走。”
从田间到村子有条弯曲小路，约有三个人并排那么宽，只是路上杂草丛生，仅是比两边的草丛矮一点，依稀可以辨识出那是一条路。路的尽头，就是一片杂乱无章的茅草屋。平地卷起一股旋风，吹得尘土飞扬，黄叶飘零，感觉颇为荒凉。四五个老人倚着门口坐着，眼神空洞。因为有几个灰头土脸的村童在嬉戏打闹，村子才显得略有些生气，不至于太死气沉沉。
三人刚走到村口的大槐树下，几个孩子便围了过来，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此地距水潭村已有两千里之遥，衣着风俗自然不同。再加上方回云澜不惧秋寒，依然是一身布衣短袖，更加显得与常人不同。其中一个比方回年纪都小的小姑娘打量着三人，脆生生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凌语尘背着手没说话，云澜上前一步答道：“我们只是过路的人，想讨口水喝。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们借宿一宿就更好啦。”小姑娘低头想了想，约莫是没有明白借宿是什么意思，抬头看看众小孩，小孩们齐齐摇头。女孩忽的一下跑回村里，边跑边喊：“村正爷爷，村正爷爷，有人说要借宿！”这时终于过来一个老汉，拄着拐杖颤巍巍走来，赶走了几个小孩。孩子们一哄而散，远远地躲在墙拐门后，继续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村正是个挺和蔼的小老头，一把纯白胡须挂在胸前，没有七十也有八十，身形虽然佝偻，精神倒挺好，尤其是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全然不似普通老人那般浑浊，怪不得这么大岁数还能当村正。老人呵呵笑道：“远来是客，只是李家庄实在拿不出东西招待各位，几位见谅些。”凌语尘此时才开口说道：“老丈客气了。我们三个辛苦惯了，只要有一间茅屋三张破床就好。只是有一事不明，不知该不该问。”
村正叹了口气，眉宇间有些凄凉。“这位公子就算不说，我也知道你要问什么。实不相瞒，村里从十几岁到六十几岁的，都被官府带走服役去啦！”“服役？”方回不解问道。“现在可是农忙时节，又没有战事，怎么会有官府征役呢？”云澜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两位小哥，他们服的不是兵役，是徭役啊！”老人愈发愁苦，说到这里不禁老泪纵横。云澜扶着老人在树根处坐下，方回蹲在一旁，三人等着下文。老丈缓了一会儿，这才接着说道：“三位有所不知啊。我们这李家庄，连同周围的康家庄，刘家庄等几个庄子，原本平静无事，这天公也作美，这些年没有水灾旱灾什么的，日子过得倒也凑合。谁知几年前不知怎的，后边的西景山上竟出了一个妖怪。这妖怪兴风作浪，为祸乡里，几个庄子挨个被它祸害，被它吃掉的人下十几个，牲口更是不计其数。起先这妖怪还是半夜来，但凡听到屋外头狂风大作，那就是这妖怪来啦。后头这畜生胆子越来越大，白日里要是看见山上一股旋风下来，我们就赶紧扔下锄头往家里跑啊。我们几个村正里正也报过官，可镇里头县里头都不管呐！再找，就说我们妖言惑众，非要拿了我们。要不是还有几个相熟的人在衙门里当差，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他们折腾啊。”
老汉顿了顿，方回赶忙递来自己竹筒里的水，老人接过竹筒喝了几口，右手一抹胡子继续说道：“既然官府不管，我们也就不再奢望。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我们几个人一合计，干脆各村都出一笔钱，请个法师来降服这妖怪。”
方回忙问：“可有人前来除妖？”村正摸了摸方回的头，有些失落地说道：“倒是有几个，可不是江湖骗子，就是上了山再也回不来的。最后好不容易才来了个和尚。这和尚初来只说降妖，报酬分文不取。我们那个感激啊，只道是终于来了位得到高僧。谁知”
“谁知什么？”云澜听得有些着急了。老人又叹了口气，这才又继续说道：“谁知那和尚就是个无底洞啊！我们把那和尚送上山之后，当晚山上就电闪雷鸣，飞沙走石，一宿都鸡飞狗跳的。大家心里别提多高兴，都说这高僧果然法力高强！可第二天早晨那和尚下山的时候，衣服要多破有多破，还瘸着一条腿。我当时这心里就咯噔一下子。果不其然，那和尚说那妖怪很厉害，凭自己的本事只能暂时镇住它，要想彻底镇压这妖怪，除非借佛门金刚大威势才行。我们怕这妖怪继续出来害人，只好听了和尚的话，四里八乡出钱出力，在那山上建了一座金刚塔。本想着这下可算是结束了，谁想那和尚竟然没完没了。塔刚盖好，他又说塔中缺少镇妖的法器，要我们出钱浇灌一把降魔杵，我们几个庄子砸锅卖铁，攒了好些钱交给和尚，任由他施为。再后来，他又说得盖一座金刚禅院，才能镇得住那厉害的妖魔。这期间，他今日请个高僧，明日请个大德，说是为那金刚塔降魔杵灌输法力，一应开销用度都出自我们身上。我们是有苦说不出啊！”老汉捶胸顿足，越说越激动，凌语尘默念了一遍佛门清心咒，这老人很快平静了下来。老人长出了一口气，才有接着说道：“那金刚禅院，是一个月前才动工了。原先也有乡亲找过那和尚，说这几天农忙，指望宽限几日，没想到那和尚立马翻脸，骂我们是忘恩负义之辈,说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还说我们要是不从，就让官差来拿我们。我们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和尚是京城宝相寺主持智丈禅师的徒孙，在京城交际甚广，像我们这穷乡僻壤，哪里敢得罪他？果然不久县里头就下来公文，要我们务必配合。可是，以往徭役还能抵一部分赋税，在山上干活，那纯粹就是白干啊！眼看着就要误了割麦子的日期，这今年的冬天可怎么过啊！”
“哪里来的野和尚，竟敢如此盘剥百姓？”云澜气愤说道，他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重重打在槐树遒劲的树干上。云澜托着小脑袋问道：“智丈禅师是谁？很厉害吗？”老汉一捋胡子，压低声音说道：“听在外边走动的乡亲们说，这智丈禅师倒是位法力无边的得道高僧，常给穷人瞧病还不收银子。”凌语尘呵呵笑道：“他？倒也算有些本事，可离法力无边还远着呢。他师父倒是称得上佛法精深，不过也是个老不死的，指不定哪天滚滚天雷降下就直接被轰杀了，不提也罢。”说着扶起老丈，拍着胸脯说道：“老人家，你放心吧，他们如意门的那一套，在下熟稔得很。李家庄的事，包在我们三人身上。保证不会误了你们的秋收。”
不等老人醒悟是怎么一回事，三人已经上路。凌语尘轻松笑道：“咱们会一会这草菅人命的如意门高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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