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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青冢行 > 第229章 难分善恶(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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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很简单,但其中带过的是何等凄凉悲惨,只怕是唯有当事人才能真正体会。

    每个风尘女子,背后都有着自己的无奈、悲伤和不幸。

    白落裳留恋风尘,这样的事听得多,见得也不少。他心疼那些女子,却没办法解救她们,没有办法帮她们改命。

    人各有命,天命如此,没有人能将时间倒流,也没有能够改变已成事实的事。

    换一句话说,在命运面前,任何人都是无能为力的。

    段南山看着茶碗,缓缓道:“害她之人,就在玉笙楼被齐靖所杀的那几人当中。”

    白落裳愣了一下,道:“如此说来,齐靖杀了人岂不是还为缦绾报了仇?”

    段南山不言。

    事实上也的确可以这么说,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齐靖的举动无疑是除了恶。以恶除恶,以暴制暴,虽说没有丝毫正义可言,但很多时候却能让人心底涌出一丝痛快。

    “风尘女子都很可怜。”白落裳怜惜地抚着扇面,好像抚着的是一张美人的脸,“可那个齐靖杀的毕竟是七八条人命,纵然其中一人该死,那其他人呢?”

    “昨晚被杀死的人都做过同样的事。”段南山简单的回答。

    白落裳一闻了然,逼良为贱的事,想必那些人做的不少,如今被齐靖杀掉,反倒事为民除害,不知在冥冥中救了多少无辜女人,换一句话说,那几个人就是各个该死。

    但话又说回来,纵使那些男人都罪逆深重,罪逆深重,各个该死,那也该有国法办他。

    这齐靖杀了人,便是法理难容,只怕是死罪难逃。

    杀了坏人,按理说该是做了好事,总该换个好报。可他犯了杀戒,罪大恶极,天理难容,以命抵命是免不了的恶报。

    越想越糊涂,这好坏终究非他这等凡人能分辨得清。

    白落裳皱着眉揉了揉额头,忽然觉得还没酒醒的脑子越来越糊涂,苦恼道:“那这个齐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如何?坏人又如何?”

    “好人与坏人,终究是不同的。”

    段南山却说:“有何不同?这世间之事原本就难分善恶好坏。只不过,善恶业报,因果循环,齐靖作了恶的因,必得恶的果。”

    白落裳想了想,觉得这话很有理,再想了想,又觉得不是很合理。

    见段南山一脸“早已看破红尘”的木头脸,白落裳忍不住较真道:“这齐靖杀了好人,那便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但如果他杀的是恶人,那就是为民除害的好人,我倒觉得这齐靖不该判为死罪。不过,不管他杀掉的是好人还是恶人,动手杀人便是犯了王法,就得受到官府的法办。”

    白落裳说了许多,段南山却只断取中间的一部分,反问:“你觉得他不该死?”

    白落裳眨了眨眼睛:“若站在国法和那些死掉的人立场来说,他自然是该死。但若是就我个人而言,他却不该。他算不得好人,也算不得恶人。判死罪太重,于情不合,判无罪太轻,于法不合。”

    人可能做好事,也可能做坏事,但人却没有十足的好与坏。齐靖杀了人,是做了坏事,却并不能说明,他这个人就是个坏人。

    阴与暗,即是正与反,好与坏,即是善与恶,世间的善恶总是共存的。

    一个人既会有善念也会有恶念,可能既做好事,又做坏事,也有可能做了一件好事,同时也做了一件坏人。好与坏,标准不同,意义也就不同。

    “说到底,哪有什么真正的好人和坏人。”白落裳笑道,“只有少数的圣人才是传说中真正的好人,也只有少数的奸人才是传说中真正的坏人。就好像我,非恶人,也非善人。”

    段南山静静的看了白落裳一会儿,突然望着天,道:“不管他会落得何种下场那也是官府衙门自己的事。”

    白落裳抬眉:“你今天让我过来到底是为何事?”

    段南山没有回答,白落裳自己却找到了答案。想想不免有些气恼,于是忍不住责问段南山:“你不是素来自命是石头般无情的吗?何必管这等闲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竟然还这么能说,今天的话出奇的多,让我差点以为你都不是你了。”

    段南山没说话。

    白落裳不免有些生气,“我原以为,在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你真正关心的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

    段南山沉默不语。

    白落裳又道:“你对任何人,任何事,都绝对不会关心,你待人待物总是像死水一样。”

    段南山没有反驳。

    白落裳笑了:“在你眼里,好人和坏人都没有区别,因为好人也会做坏事,坏人也会做好事,而无论是好人做坏事,坏人做好事,那都不关你的事。”

    段南山沉默的望着他。

    白落裳深吸一口气:“可你算准了,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若齐靖是个恶人,我也许是做了好事。若他是个好事,那么我就算是做了一件恶事,而我是一定不愿意因为自己的行为害了一个好人,对不对?你向来不会去关心任何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可你现在却有意要管这件事,原因是什么?”

    段南山垂下眼。

    “既然是我帮人捉了他归案,我又有什么理由再把他从牢里救出来?”白落裳自嘲的笑了笑,“即便那人是好人,我却可以不救他,因为我没理由非得要去救他。他选择杀人,就该自己去承担自己的选择。就算我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不表示我就是一个正义的人,这件事,我大可不必过问的。”

    “若是如此,这便是他的命。”段南山淡然道,“你说得对,不管他做了什么,都必须由他一人承担自己种下的果。”

    白落裳笑道:“你当真这样想?”

    段南山点头。

    白落裳渐渐扩大笑容,挑眉道:“若说这世上还有谁最了解我,我想那人一定非你莫属。以前,我也觉得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段南山道:“现在呢?”

    白落裳眯着眼睛,笑道:“我从未怀疑过自己对你的了解,你这样做,总是有你自己的理由,你既然不说,我便不问。”

    走出房门的时候,白落裳心里还有些不舒服。

    他原本应该立刻离开这里,然而他没有,他在走出段南山的房门时,脚下拐了一个弯,走到了隔壁房间的窗外。

    这个房间里住着一个人。

    房里熄了火。

    没有声音,没有光,也不知道里面的人还在不在。

    白落裳在窗外站了半天,忽然用食指在窗纸上抠了一个洞。然后,他通过这个洞偷偷往屋子里看,然而他什么也看不见,因为里面一片漆黑。

    里面究竟是个什么人?

    “你是不是在想,躺在床上人,究竟是个什么人?”

    突然,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这样说道。

    白落裳站直身子,对着窗笑了,“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你一定是一个男人。”

    屋子里的人也笑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是一个女人。”

    白落裳点点头,“我的确不是一个女人,所以你也不用为我开门。”

    那人哼声道:“就算你是一个女人,我也不会给你开门。可是我不明白,你既然不是一个女人,为什么要跑来偷看我这个男人?”

    白落裳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偷看你?”

    那人笑着说:“因为我已经看见了你的眼睛。”

    白落裳惊讶道:“我都还没有看见你,你却已经看见了我的眼睛?”

    那人得意洋洋的笑了两声。

    白落裳叩了叩窗,对那人说道:“你出来一下。”

    那人笑道:“你又不是女的,你让我出去,我才不出去。”

    “为什么我不是女人,你就不出来?”

    “因为男人叫男人出门,一定是为了打架。”

    白落裳好笑,“为什么男人叫男人出门就一定是为了打架?我不喜欢打架,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那人犹豫了片刻,还是不出门,“你得先说一说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我就是想要看一看,一个喜欢偷听别人说话的人,究竟长成什么样子。”

    “就是人的样子。”

    这不是废话吗,难道还能长出不是人的样子来?

    白落裳又叩了叩窗,问道:“你到底出不出来?”

    刚一问完,人就出来了。不过不是从这个房间走出来的,而是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的。而且走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段南山。

    段南山走出来,问白落裳:“你在做什么?”

    白落裳指着窗户,“我在和你的邻居说话。”

    段南山看了看紧闭的窗,道:“天色不早了,你应该回去了。”

    白落裳也只能离开。

    但是在走之前,他又回过头来,对段南山狠狠说了一句:“我绝对不会多管闲事。”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当然是指他不会过问齐靖的这件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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