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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青冢行 > 第200章 午后梦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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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因为太困,还是因为真醉,白落裳一入眠就开始梦境不断。

    熟悉又陌生的画面一幕接着一幕从脑中浮现,忽高忽低,忽近忽远。

    耳边徐饶着好多声音,有哭有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七嘴八舌,如鼎水之沸,金鼓喧阗。听不清那些嘴巴都说着什么,也看不清那些一晃而过迷迷糊糊的脸。

    脑子很乱,周围很嘈杂,白落裳不安的晃着头,猛然间就醒了过来。

    看了看天色,已是夜幕之后。

    窗外,月光盈盈,窗内,漆黑一片。

    白落裳慵懒地爬下床,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在矮桌上倒了一杯水,缓缓喝下去。

    时间好似停顿了片刻,突然间,他倏地清醒过来,睁大眼睛,趴到桌上,“呕……”地吐了起来。

    水,竟然是腥恶的。

    恶心的臭味,让白落裳恨不得把胆汁也吐出来。

    擦了擦嘴,在昏暗的月光下,白落裳不禁被自己袖子上的颜色吓出一声冷汗。

    那是血,鲜红刺目的血。

    白落裳窒了窒,摸了一下嘴角,目光再次看向那个水杯。

    这才看清楚,原来不只是桌上的水杯,就连桌面,地面,处处是血,淋淋的犹如屠宰场。

    空气中,都带着浓浓的腥味。

    一阵恶心感再次翻滚而出。

    白落裳跌坐在地,差点连胆汁都呕出来。

    看着满目的血红,白落裳突然回想起了桐虎山城隍庙里的那一群人,一想到那个啃着白骨的人,白落裳一张脸顿时惨白一片。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一段,白落裳依然忘不了那种扑鼻的腐腥气。

    或许,是那种气味已经在他的心底种下了根,会在日后的生活中不知不觉的发芽萌生,会让他随时随地的想起那些人,想起那些事,想起那一座满是骸骨的乱葬岗。

    白落裳用很大的力气甩了甩头,再看时,猩红的血突然就消失了,好像刚才看见的东西不过是他眼花了而已。鼻息间已经嗅不到血腥的味道。

    揉了揉额角,白落裳浑浑噩噩的倒回床上,昏头大脑的转着眼珠子。

    难道是自己太累了?还是自己喝太多酒了?怎么可能突然就眼花?怎么就产生幻觉了?

    月光斜斜打进窗内,让屋里显出一片影影绰绰的光景,如有人在眼前一般。

    事实上,也确实是有一个人站在门后,一个身穿红色长袍的人。

    淡淡的光,洒在那个红衣人的脸上,让白落裳更加清楚地看清楚,那是一个深邃五官、红衣红发的男人,更是一个让人察觉不到气息的男人。

    白落裳目光一凛,待看清楚后,不禁倒吸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子跳了起来,脑子也完全清醒过来。

    他惊讶,非常非常的惊讶,他实在是感到非常意外,这人居然可以将气息隐藏的如此深,能让自己完全感受不到这人的存在。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知来人何意,白落裳只能让自己先镇定下来,坐直身来,眯着眼睛打量那人。

    要说完全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他见过许许多多可以将气息隐藏的很好的武林人,可他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可以做到让自身的气息完全消失,除非那是一个死人。

    眼前这个一动不动的男人显然并非一个死人,但他却能让人无法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一种活人的气息,甚至感觉不到他在呼吸。如果不是他的眼睛还有光,没有人还能看得出他还是一个活着的人。

    这人是几时进来的?在这里站了多久?是怎么进来的?为何自己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疑云重重,白落裳一时也被懵住了。

    将屋子内所有可能被人闯进来的地方一一打量一遍,处处完好无损。那这人又是如何进来的?莫非是从地里冒出来的?或者,会隐身之术穿墙而过?亦或者,在自己进入这个房门之前,这人就已经先他一步藏入这间屋子?

    显而易见的是,无论此人是如何进入屋内的,都可以肯定他定是来者不善。

    越是思考,白落裳脸色就越是难看,不是被吓的,而是被身后的伤给痛的。

    从他刚刚醒来起,那伤口便开始火烧般的灼痛,少时,他已被痛的满头大汗,终吃不消的用双手撑住床沿。

    昏暗的光影下,他依然是眉目如画,风韵潇洒。而他自己却知道,自己此时有多狼狈,如果不是双手及时撑着床沿,他可能已经跌下床。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他的双手还打着颤,他要用尽全力才让自己不栽下床去。

    向来明亮深邃的眼神,也微不可见的暗了暗。

    如果旧伤在这个时候复发,那么他的情况可真的是大大的不妙。

    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安,白落裳抬着头来,冲那人笑笑,问道:“阁下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那人不语,却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只是短短的一小步,却从暗地走进明里,月光很淡,却足够让人看清他的五官。

    那是是一个深邃五官、红衣红发的男人。

    红色,往往会将一个人衬得娇艳妖媚,如秋离凤。

    红色,也可以将一个人衬得血腥冷血,如眼前这人。

    绛红轻衣,直垂至膝盖的红发,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红。

    而更加诡异的是他那一双血色的瞳仁,世上怎么会有人生出这种眼睛?

    那一双血红的眼睛,像是夜里灼烧的火星,带着刺骨的寒凉。只是轻轻扫过,也能在人心里留下一阵寒意。

    白落裳渐渐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天下第一还有人会长成这个样子。然而,稍稍冷静一下后,白落裳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他不是一个相信世上有神鬼仙魔之说的人,看这个人的样子,不是修炼邪门武功走火入魔,就是中了什么奇怪的毒。

    江湖中,总是有许许多多不可能变成可能,就连活死人都存在,红发红眼也就显得不足为奇。

    何况后来又经过桐虎山一事,白落裳就更加不信神鬼之说。

    既然世上没有鬼,那么这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难道他也是被什么稀奇古怪的瘴气侵蚀?还是他中了什么古怪的毒?

    那血瞳男人静静的盯住白落裳,从一开始就直直的瞧着他,将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看在眼里。

    “呵!”血瞳男人咧开唇角冷笑一声,一对尖尖的獠牙赫然而显,莹白如玉,森森慑人。

    白落裳原本就睁得很大的眼睛张得更大,他显然是被男人嘴里那原本不该长在人类口腔中的东西吓住了。

    这哪里是一个人,这分明就不是一个人,而是……

    鬼?妖?兽?

    天南地北走过那么多地方,东漂西荡见过那么多事物,什么奇禽怪兽没见过,唯独没有见过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

    如果只是一头红发、一双血瞳,或许还可以说是走火入魔,中了奇毒,可如果还长出一对獠牙又算什么?

    白落裳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哑然道:“你……是人不是?”

    血瞳男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千年化石,整个人动不动一下,连眼皮都不曾抬。

    白落裳习惯性的往腰间摸了摸,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外套早就脱了丢在一边,自然也是找不到酒葫芦的。

    没有了酒葫芦,白落裳一时间竟觉得毫无底气,他只能苦笑道:“阁下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血瞳男人以一种施舍的态度,漠然的说了两个字:“找你。”

    显然没料到对方也会开口说话,白落裳明显愣了下,皱眉道:“你是人?”

    血瞳男人眉心跳了一下,“嗤”地又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他问出如此低俗幼稚的问题。

    虽然被嘲笑,白落裳却反倒是稍稍镇定了些。

    还能嘲笑人,说明这个人还算是稍微正常一点的。他还能说话,就说明他还不是那么古怪。如果他既不会笑,又不会说话,反而会让人觉得他更加古怪。

    摸了摸鼻子,白落裳尴尬的笑了笑,道:“刚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只是,足下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我看足下不同凡人,敢问足下是何人?”

    血瞳男人勾着笑,冷声道:“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取走你最重要的东西。”

    “哦?”白落裳瞥了一眼被丢在一边的衣服,苦笑道:“若足下来这里是为了抢我的酒,那你可能来错地方了,我就一壶酒。”

    血瞳男人道:“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一壶酒?”

    白落裳想了想,道:“在没有美人的情况下,的确如此。”

    血瞳男人盯着他,幽幽笑道:“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白落裳叹气道:“自然是美人和美酒。”

    “是吗?”

    血瞳男人似笑非笑的反问,惹得白落裳生出一阵心虚。

    几乎所有认识白落裳,对他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最爱的东西,便是酒和女人。白落裳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也从未有人对此怀疑过。

    可眼前这个人……

    他居然怀疑,他怀疑白落裳的答案,更奇怪的是,面对他的怀疑,白落裳还没有底气去辩,因为白落裳突然感觉到自己已经被眼前这个人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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