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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以后的第二天,要塞里的人们才感觉到了冬季的寒冷,每个人都把自己裹进厚厚的皮衣里,走出家门外,因为今天新的领主——莫莱大人有训话要对众人说。
城中心的广场上渐渐热闹了起来,与平日领取救济粮时的沉默不同,很多领民都在讨论着什么,是对领主大人演讲的猜测?还是在说城外禅达老爷的军队?
佩德罗昨日刚到达伊谢尔伦堡城外,四百余人的部队驻扎在要塞外的主要交通要道上,天一亮,袅袅的炊烟飘上天空,在领民可视范围内,那些士兵在吃着香喷喷的米饭。
说到底,佩德罗不想采取武力攻城的手段,因为那会破坏已经被他视为自己领地的伊谢尔伦堡,他只想在合适的时机,诱使伊谢尔伦里的人们投降。
当然,这个时机就是莫莱等人存粮吃光,满城恐慌的时刻,于是佩德罗将所有他收购的粮食都带来了,他将成为伊谢尔伦堡的救世主,那些又脏又穷的领民们将欢呼着,簇拥着他和他的军队入城。
这是佩德罗的设想,可是早上起来一看,伊谢尔伦堡一切平静,并没有出现尼扎信中说起的乱象,这是怎么回事?
佩德罗有点慌,这可以理解,当一个人的预想与现实不一样的时候,惊慌是必然的。
但他不知道莫莱一伙人,此时比他还要慌张,如果他知道的话,相信佩德罗可能会好过一些。
莫莱的慌张在于,虽然他通过尼扎,让佩德罗的行动提前了数日,可是真正处于劣势的,还是手中无粮的自己。
现在每个领民还能在城东领到粥和肉脯,但其实已经撑不了五日了,五日之后,当莫莱无法再提供吃的东西,那些领民还会拥护自己么?
恐怕结果是否定的,莫莱知道佩德罗计谋的狠辣,也明白对方预设的目标更可能成为未来,在这个时候,掌握住伊谢尔伦堡内领民的内心,才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相比辎重丰厚的佩德罗,莫莱手中已无可做筹码的粮食了,那难道就束手待毙么?
至少阿尔芒等人是悲观的,他们已经打好了行囊,准备好了下一段流浪的旅程,可是莫莱不想。
莫莱苦笑着自嘲:自己是穿越成永远在跑路的刘备了么?
他想到了另一件东西,对于这些领民们,可能比粮食的诱惑力更大。
莫莱想试试,于是在前一天,他就让派发粮食的人通知领民:来中心广场听领主讲话的人,额外派发一块面包和一根玉米,这对于处于粮食配给时期的领民来说,诱惑力不言而喻,因此今天的中心广场上,几乎站满了全城的人。
接近中午的时候,莫莱走上广场中心的高台。
面对台下人头攒动的人群,要说心里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以前他打交道最多的还是一些报表和资料,即使需要开会展示,也有着演示文档做辅助,人数也不会超过二十个,莫莱的一生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需要亲自面对的大场面。
但他不得不上,因为想要掌握住众人的心,就必须需要这样一次几百人面对面的动员大会。
莫莱偷偷在衣角上擦了擦满是汗水的手掌,轻咳了一声,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
这一幕他已经背地里练习了好多次了,可是真的等到开口的时候,嗓子还是有些沙哑:“我的领民们,大家中午好!我是伊谢尔伦堡领主——莫莱。在这个时候将大家召集起来,是有一条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大家。”
“可能大家已经看到了,城外来了一支禅达贵族老爷的队伍,他们派使者过来,为了之前索尔特大人之死而来。”说到这里,莫莱顿了顿,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文书抖了抖,同时环视着台下的领民,就见众人眼中都显出了疑惑之色。
“禅达的苏哈莫老爷,要求我们交出害死索尔特大人的凶手,否则就要向我们发起进攻。可是谁是害死索尔特大人的凶手呢?”
莫莱当然知道索尔特是因为自己的愚蠢才被库尔丹人杀死的,这其实是他事先想好的瞎话,因为他首先要将伊谢尔伦与赫德穆斯城的苏哈莫家剥离开,让平民和贵族势力对立起来,否则他之后的话将无法奏效。
果然,人群再次喧闹了起来,显然大家对苏哈莫家的这个要求都很不满,但他们相信了,因为在这个时代,贵族老爷们草菅人命根本就是常事,禅达贵族购买奴隶生殉(活着陪葬)也成了一种习俗,越富有的贵族,生殉的人数就越多。
“莫莱大人,索尔特大人是自己出城作战,被库尔丹人杀死的,和我们无关!”终于,有人向莫莱提出了异议。
“不错,与我们无关。”
“大人,帮帮我们吧。”
紧跟着,就有更多的人吵嚷着,因为谁都怕被推出去当替罪羊,之前的领主都是这样做的。
“我已经向使者说明了情况,可是他拒绝了。我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协商的余地,他要求交出三百人作为替罪羊,否则苏哈莫老爷没法向索伦老爷交代。”说这话的同时,莫莱伸出三个手指比划着,让台下的领民们触目惊心。
索伦是索尔特的父亲,禅达第三大贵族的家主,而索尔特在伊谢尔伦大约有三百人左右,一命换一命?贵族老爷们真把平民的性命不当命啊。
那些本来还有些怀疑的人,这时也消除了疑虑,因为这种不合逻辑的事情,在贵族的世界里,太正常了。
“当然,我不会放弃我的领民,一个都不会!我不会交出任何人!”莫莱此时的表态,仿佛让台下的平民们吃了个定心丸,就像之前莫莱带头补贴给大家不够吃的粮食一样,之前的领主们从来都没有这样做过。
是的,是补贴领民们储备不足的粮食,莫莱之前一直是在这样宣扬的,他才不会让领民们知道,其实自己也没什么余粮,再保证大家今冬不再挨饿了。
“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就要和禅达断绝关系了,如果对方进攻,我们就只好应战了!告诉我,我的领民们,你们是愿意被当做替罪羊,窝窝囊囊地为愚蠢的索尔特陪葬;还是拿起武器,勇敢地与禅达的侵略者抗争,努力活下去?”
一些人犹豫了,毕竟对方只要三百人,牺牲三百人就可以换取其他人的生存,关键是——只要不是自己。可是这话怎么说出口呢?
莫莱看出了人群中的犹豫,就在这时,底下有人大声喊道:“为了自由而战!”
紧接着,有更多人大声附和着。
“为自由而战!”
在他们的带动下,众人纷纷大喊起来。
看来事先准备几个托,还是必要的,莫莱长出了一口气,差点就功亏一篑了。
看到众人情绪高涨,莫莱适时地安排手下兑现面包和玉米,领民们又是欢呼声一片。
这些人还算是好忽悠,应该说是太单纯了一点,几句话就能挑动他们心中不甘的小野兽。
莫莱之前在现实世界里,也给团队做过动员大会。
谈理想、讲人生、说奋斗,外加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等等一切,嘚吧嘚吧说一个小时,嘴皮子磨破了,才能勉强动员起来一丝气氛。
跟当年那些奸猾世故的家伙们比起来,这些中世纪社会底层走出来,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平民,无疑要好忽悠的多。
现在表演结束,莫莱没指望所有人都会坚守伊谢尔伦,只要有一半的领民留下,至少后续的发展还是有希望的。
接下来,就是怎么让佩德罗乖乖地交出粮食滚蛋了。
好像这个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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