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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虚宗室祠堂内，段隐暴怒之下亮声咆哮。
这是白清歌第二次见段隐了。从前苏澄还是岚水掌门之时，各大门派几乎要踏破山门，只为一沾昔日第一仙门的仙气。若虚与岚水不算世交，但上门听学的苏澄从来都是不拒的，段隐便曾携厚礼拜访，在岚水呆了些时日。
只是，不似当时风华正茂，此时段隐已然老去许多。苍苍两鬓和被时间刻上平行线的额角都暗示着这位若虚宗主已不负盛年。
祠堂内烛火明亮，位列齐整的段家历任宗主和长老的的牌位砸入眼帘，一派端庄肃杀氛围。段离衣跪立在地，一言不发。
孟染被两名若虚子弟一左一右架立在段隐身侧。孟染应当是被关起来折磨了几日，他面色十分苍白，行动亦是反常于平日，似是受限，单是站立就十分吃力的样子。同时立在一旁的还有神色凝重的段嫣。
段隐收回探向孟染的手，猛地一掌拍向跪在地上的段离衣，气焰未消:“他跟了你半年，你一次都未碰过他？离衣，你告诉为父，你终究想做什么！”
“父亲！”段嫣不忍，眼见段离衣毫不反抗，生生挨下段隐一掌，出声求情道。
段隐出手便反悔了，他太了解他这个儿子，每次受罚必是堂堂正正受着，从不会躲避。他这一掌在气头上，下手没轻重，段离衣伤势初愈，这下定吃了不少苦头。
但段隐面子上总是挂不住，负手背过身低哼了一声道，“你若知错能改，为父便不再追究。”
段离衣被震翻在地后直起身，重新跪好，抬起头看向段隐一字一句道：“我要废除灵从。”
“你….哈哈哈….好…很好！”
段隐转过身，震惊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摆着的台阶不下，我养的这个儿子，当真是好骨气！
段隐一口气还没捋过来，便听见段离衣接着道，“父亲，我只想问一句，我何错之有？”
段隐闻言几乎要吐血。
“你说什么？！”段隐抖动的指尖抵住段离衣的额头。
“阿离，住口！”段嫣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生怕这段隐一冲动真的一掌拍死段离衣。
孟染自始至终神情疲惫，沉默不语，见此情形方才微微睁大了眼睛，朝着段离衣的方向吃力地轻唤了两声，只是吐字十分不清楚，听着只像是呜咽。
段离衣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和怜悯，旋即索性站了起来，比刚才更为笃定地道，“父亲，而今我已继位若虚宗主，还请您不要随意干预我的决定。”
段隐一记暴击扣在掌间，气极冷笑道，“好个不孝子！不孝子啊！”
话音刚落段隐一掌猛击在祭台上，一排排火烛全灭，供奉所用的酒鼎玉器迸发出轻微爆裂之声，扑簌簌落下。
两个若虚子弟吓得瑟瑟发抖，段嫣也被惊得退后一步。
段离衣冷眼看着段隐盛怒发飙，刚要开口，不料段隐率先启唇，声音瞬间收敛，冷静得同方才判若两人：“离衣，你这宗主之位如何得来？”
段离衣一怔。
“若不是嫣儿弃权，你如何能名正言顺继位？若不是为父和长老们腆着老脸为你上下打点，那些宗室和千百若虚子弟如何能让你稳居高座？如何服众！”
“你说你何错之有？你口口声声要摒弃的段家祖制和鄙夷不愿同流的段氏族人方是你立足甚至生存的支撑与根本！”
这一字一句有如一道道雷电击穿段离衣全身。
“而你，为了一个灵从便顶撞、忤逆你的父亲，甚至当着段家先人的面口出狂言，扬言废除灵从…当真….令人心寒！”段隐一甩袖，隐隐露出掌间血迹，想必是刚才一掌也伤及了自己。
段离衣再不淡定，震惊之余喃喃道，“我…我只是…”
“妇人之仁！”段隐捏了捏两鬓太阳穴，声音虚缓了些，接着道，“为父如何不解你心中所想。但是段氏一族的荣辱皆在此中关节一处。祖籍有记，千百年前修道兴盛之初，段氏曾被某堕落的神灵诅咒，纵使再竭力修道永是修无可修，与仙家无缘。我们先祖走投无路，想尽办法无果，只得采用摄灵之法维持修为。如此一代代传承下来，才有了如今的若虚。你说这是逆道而行，可你有没有想过，从古至今得到如何会毫无牺牲？这千百年来我段家为天下苍生除去的妖魔邪祟还不够弥补这一些灵从的孽吗！”
闻言不光是段离衣，此时连顾忘都怔了怔，转头道，“师尊…这…”
白清歌摇摇头道，“段隐所言不是全无道理，但不可尽听。顾忘你要记住，既以选了修道这条路，你所见所济皆平等，没有用谁去补偿谁这一说。”
顾忘点点头道，“我只是觉得段老宗主也是可怜，段家情况特殊，除了灵从这一条路别无他法。”
白清歌道：“自作孽。段家既已与仙家无缘，本不该逞强修道，行逆天改命之事，而今都是现世报应。”
不过段隐这一席话对段离衣很是奏效，堵得这小宗主哑口无言。
段隐见段离衣内心动摇，终于亮出绝招，“离衣，你若执意要违祖制，为父也可以成全你。”
段离衣还未反应过来段隐此话深意，便见段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召出佩剑，抵在了他自己的脖颈间。
“父亲，您这是…！”
“段氏绝不能败在我手中，否则我即使下了黄泉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你想保全这小子废灵从，你就从我们之间作出决断！”段隐语气决绝，不容置喙。
“父亲…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段离衣节节败退，头痛不止。
“自古忠义难两全。离衣，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为父都不会怪你。”段隐长叹一口气，声音哑然，“可你一旦下了决心，定要为此赴汤蹈火，担起全部！不容你半分后悔！”
段离衣眼角含泪，看向孟染。
孟染费力挤出一个笑，只是那脸色十分难看，不复往日少年的明朗狡黠，他口中一张一合，声音却卡在喉间，听不真切。
但段离衣却读懂了那唇间的语意。
“别管我。”
段隐举剑的手又嵌进了几寸于肉中，对段离衣亮声道，“下决断吧，宗主！”
段离衣握紧拳，紧要的牙关渐渐松弛开来。
段嫣紧张地盯着他，却不敢说一句话左右他的心绪。
青衣少年的腰间佩剑飞出，直逼段隐的方向。
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咣——当——”两声，地上落下两把若虚剑。
孟染定定看着眼前一切，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及浅的弧度。
段隐脖间一空，则是深深舒了一口气，转头便同两个若虚弟子使了眼色。
两人会意，一人迅速扒开孟染的嘴另一人将一颗暗紫色药丸塞进了孟染嘴里。
孟染没有挣扎，一口咽了下去。
段离衣眼皮略一抽搐，颤动的睫羽下终是滚下泪来。
“离衣，你果真没有让为父失望。现下孟染已经服下混灵丹，一两年内即使你不从他体内摄灵，混灵丹也会吸食他的灵力，届时他便会灵尽枯竭而亡。你既已做出选择，为父不想你再有任何顾忌。”
段隐拍拍段离衣的肩，心下庆幸，这一强一软兼施终是让他这儿子低了头。
段嫣也舒了一口气，伸手抚了抚段离衣的头。她知道此刻他心里难过，正预备说些什么安抚，却突然听见祠堂外吵嚷不止
“不好了不好了！魔族入侵若虚了！”
－－－－－－题外话－－－－－－
实名心疼段暖暖，如果没生在段家应当是个多无忧无虑的少年TT(这章其实应该和上一章合并der，之后会重新修改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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