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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晨端起茶杯，微微喝了口茶，吴楠坐在旁边，瞥了她一眼，不知道是在说“怎么样？”还是在说“怕了吗？”
擂台上李少杰和王小山正斗得难舍难分。刚刚王小山用扫帚挡住了李少杰猛烈的斧击，李少杰猛地醒了过来，就像砸完家的女人意识到自己是家庭主妇然后开始收拾凌乱不堪的家一样，李少杰这才变为了闻名赵国的巨盗。
虽然李少杰的每一招王小山斗能预料到，但要想在短时间内打败李少杰还是不可能。因为他能看见李少杰的破绽，但他目前的武功修为还没到那一步，必须等到李少杰疲惫，动作没有那么快的时候才行。
王小山再一次觉着自己愚蠢之极，要是没有那句话，现在战斗已经结束了。
哈，李少杰却越斗越勇，人都是复杂的，有时候甚至是两极的，当李少杰从那种负面的女人式的倔强中走出来，他又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个无忧无虑追求纯粹的男子汉。
“我说，装逼大王，你武功确实比我高，但你这人没有的男人再厉害有什么用。”说着，李少杰把斧头挥舞的更狂野，当然，刚刚那句话中也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味道。
的，只除了一晚。
在山谷的头一年里，王小山除了睡觉就是喝酒。当然，作为一个精明的人，他不会把酒喝多，纯粹当消遣。不过这儿的酒却和王小山喝过的任何酒都不一样，喝到嘴里就好像荷花化成了温牛奶却还保留了荷花的清香。
更厉害的是，只要稍微喝上一点，精神就进入了很放松的状态，或者说把你带进了另外一个世界。虽然王小山是个务实的无可救药的人，但他还年轻啊，而一年时间呆在这个地方总会变得逼仄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王小山没有任何爱好，但在这种条件下，酒却不得不成了他的爱好。
王小山不知道的是，在他在酒给他带来的另外一个世界缓解这逼仄的环境对自己的压抑时，很多前世对人生和世界的感悟情不自禁地在和白发老人的交谈过程中流露出来。之前就说过，他们两人根本无法理解对方，所以语言加深了各自在对方心中的神秘。
对于一个这个世界的老年人来说，存在主义一定是很新奇的。而王小山前世又丑又穷，自然而然就爱上了哲学，他用存在主义安慰自己的生存现状。不是有一位哲学家说过嘛：“我存在是我不存在的最大明证。”
反正就是不存在，既然都已经不存在，人生又有什么好谈的呢。王小山无数次这样安慰自己，终于这变成一种思维习惯，而这种思维习惯抹杀了他生活的激情，让他变成了一个精明务实到无可救药的人。
（堪破生活的真相后，要么变得放荡不羁，要么就变成王小山这样）。
而白发老人虽然无法理解他话中的全部意思，但根据他的人生经历，他也能明白几分。
有一晚乘着醉酒，白发老人便对王小山说了自己的故事。原来他原本是非善门的掌门，他有一个很爱自己的妻子，当然，他也很爱妻子。但那时候他还年轻，一心只想着如何把非善门发扬光大，自然忽略了妻子，而爱经过生活的洗礼后，却没有了温柔和浪漫，有时候甚至变得尖酸刻薄。
终于有一天，妻子受不了了，便和他吵起来，问他到底是想和她生活，还是和武功。
“哎，想想看，自己当时真是畜生不如啊，她好强嘛，燕国的女人都好强，我让着她就是喽，我是男子汉嘛。但我却对她发火，狠狠地对她说：‘我就是想和武功在一起生活，又怎么样！’”
“她嘿嘿一声冷笑，没说什么。此后我们照常在一起生活，我以为她就是耍个脾气，也没太关注她，还是一心扑在武学上，吃喝拉撒的事都由她来照顾。”
“《完蛋经》是我非善门的祖传武学，历来的掌门人，顶多练到第五层。但传到我这一代由于天赋过人已经练到了第七层，在当时的江湖已经可以横着走，但我还不满足，我要练到第九层。小伙子，我欣赏你的一点，就是你对世俗之事似乎没什么欲望。欲望这东西能害得你家破人亡啊。”
王小山差点笑出来，他怎么会没有世俗欲望呢，他何止是有，简直是太有了，只是无法实现而已。王小山刚来这里的第一个问题就让白发老人把他归为非常人一类的人，然后他又躺倒就睡，这一年以来又天天和白发老人谈论云里雾里的存在主义，让白发老人情不自禁地误解了他，正是这份误解才导致现在的诉说，以及后来的传功，但也并非都是误解，让我们接着来听白发老人的故事。
“那一天我正在密室中冲破第八层大关，那可是相当关键的时刻，却突然听到老婆的声音。但游走在我身上的气却惊动了，因为那声音我只在床上听我老婆发出过。不一会儿，我老婆搂着我师弟出现在我面前。他们正在亲热！”
“我拼命克制住自己，因为在这关键时刻，一旦气走岔了，就会经脉尽断而死。现在想想看，当时还不如死了就算了。我真是对不起她，太对不起她了，她想要的很简单，就是我的关注，可是我却偏偏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武学上。”
“然而，当时我却没想到这些，我恨我老婆，我恨我师弟。她居然背叛我，他居然也背叛我！他俩的动作越来越亲热，师弟把我老婆按在了墙上，我老婆的呻吟声越来越大····，我当时简直要疯了，我体内的真气彻底乱了，第八层大关是不可能冲过了，当然我当时也没心思冲破第八层大关，只想杀了这对奸夫。”
“但实际情况却并非这样。原来师弟窥伺掌门之位已久，正好利用我夫妻不和这个机会把我从掌门之位上赶下来。他早为这次策反工作做好准备，趁我潜心练武之时，把门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收买了，但他知道我武功高强，不敢轻易动我手，于是利用了我老婆。”
“我老婆心中只有我一个人，只是她的性格太强了。为了让我后悔，不惜和我师弟在我面前偷情。等她明白过来，师弟利用了她，夺取了我的掌门之位时，她当然无比悔恨。然后她就跳下山谷，自杀了，当时我正被师弟软禁着在。他逼我说出《完蛋经》的全部内容，当时我虽然怒火攻心，但气还没完全走叉，我看师弟放下我老婆向我这儿走来，我下意识地明白他是要来抢《完蛋经》，我运起我当时唯一能运起的一口气，一掌将《完蛋经》击的粉碎，从此这个世界上就没了完整的《完蛋经》。燕赵韩魏楚的武功都是以《完蛋经》为基础，但他们都是残本。”
“有一天师弟跑过来和我说，我老婆跳下山谷了。我问他为什么，他嘿嘿一声冷笑，说，当然是因为爱啊。‘师哥，你太不懂女人了，你以为她真的爱我嘛。他爱的是你，但你爱的却是武功，她想利用我来重新引起你的注意，不料却被我利用了，她觉着对不起你，所以就自杀喽。你好好想想吧。把《完蛋经》说出来，我就放你出去，去山谷下为她收尸’。”
“之前我一直处于强烈的愤恨中，走叉的气始终走不出来，但师弟的一番话却让我由愤恨走向悔恨，那晚我哭了一晚，然后悔恨又变为对老婆的无限思念。不行，我要出去，我要惩罚自己，我要在山谷下陪伴她，就这样，我的气又走了出来。没过几天，我便逃了出来，跃下山谷，找到老婆的尸体，当然它已经残缺不全了。我把它拼好，安葬了，整个过程中一滴眼泪都没留。但当我真的把她埋了时，我却忽然意识到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这个全世界我最爱的人。我整整哭了三天。”
“此后，师弟下来过几次，威逼利诱让我说出全部的《完蛋经》。他知道我不会对他动手，我对生活已经了无挂念，唯有这一份无限的相思而已。再后来，师弟死了，一个叫葛天的非善门弟子继承了掌门之位，这孩子表面看起来是个翩翩君子，骨子里却是个奸恶小人，以晚辈的身份来拜访过几次，只字未提《完蛋经》的事，但我知道他是放长线钓大鱼，所以没怎么搭理他，最后送了他一句话：‘小子，我给你《完蛋经》，你也没有那个天赋练啊。’”
“哦，还有一件事，有一次几个非善门的弟子误闯到我这里，我对非善门并无恶意，他们也不知道我是谁，只说这里是掌门人严禁下来的。我也不和他们道破，只和他们饮酒聊天，恰巧有一晚葛天过来了，我知道事情不好，但没法子，他表面上很宽容地收下了几位弟子，但我知道，在回去的路上，他一定会把他们干掉。”
“他是怕我把上一代的恩怨说出来，影响他现在的掌门地位，毕竟当年他是我师弟眼前的红人啊。哎，这些世俗的事，我也管不了啦，就在这山谷间继续陪我老婆，每天陪她饮酒，每晚给她弹一首曲子。”
说着，白发老人就起身去弹琴，王小山听过很多首他的曲子，但今晚的曲子很特别，听着听着，王小山的眼框湿润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这曲子好像一支春水形成的手，她温柔地抚摸着王小山坚硬又脆弱的心。
这一晚，王小山表现出了自己的激情，他嚎啕大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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