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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重生女配逆袭之孤女皇后 > 20181030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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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诏天子亲自在皇宫门口迎接西唐议和的使者。天子的身后,明黄队撵一字摆开,那些容貌清秀的宫女内监,手上捧着各色饰物,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站着。本来,以楚云侑为帝的身份,他是不必亲自来迎接一个西唐的皇子,可是,李毓既然点了他的名字要跟他面谈议和的条件,终归还是要由他亲自接待对方的。

    暂时示弱,未必就代表孱弱,而先行低头,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尤其是,在敌对的那一方面前低头。

    楚云侑脸上涌起了嘲讽的笑,今日南诏是弱国,可是今日绝不会就是定局,他所要做的就是暂且屈服,将来励精图治,为自己的子孙后人争取时间、铺垫基础,国力非一朝一夕可以强盛,他的眼界也绝不是眼前的短短十年光景。

    “楚王殿下,一路奔波而来,风尘仆仆,朕心甚为感激。”他走上前,一眼就在人堆里看到了李毓,他听过西唐楚王的名声,也因为楚昭华打听过他的一些往事,一个人突然在国家危难之刻扭转乾坤,力挽狂澜,就绝不可能是传言中那种斗鸡走马杂学样样精通的闲散王爷。可是在那一刻之前,似乎并没有人觉得他也会有争夺皇位的能力。这样的人,就是一条毒蛇,一头野心勃勃的孤狼。

    “陛下亲自来迎,本王实感荣幸,只不过衣甲在身,恐怕没法行礼。”李毓拱了拱手,“请陛下宽恕。”

    楚云侑连嘴角的笑容都没有变一变,谦和地微微笑道:“楚王殿下言重。”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朕并没有想到殿下会这么快赶到,本来今日是我南诏极大的喜庆日子,楚王殿下不如也一道前去观礼?”

    他话里有话,暗指李毓赶路赶得急,是因为他想要议和的心比他楚云侑还要急切。李毓没有接招,只是轻描淡写地接了一句:“听凭陛下安排。”

    楚云侑转过头,看着楚昭华,轻声道:“堂堂郡主,装扮成这样,难免会招人非议,还不快去更衣?”

    楚昭华为了方便,一直都穿了男装,还不是那种门阀世家最喜爱的颇有魏晋之风的宽袍广袖,而是改良的窄袖胡服,虽然她穿着这胡服更显得英气利落,但这身打扮若是出现在重要的节庆日子中,就显得仪表邋遢、不伦不类了。

    一想到要去换衣服,再加上梳妆,她都觉得头痛,便压低声音语带哀求:“我还要去吗?我的伤还没好,站久了头会晕。”上上回楚云侑的生辰是没有办法,上回郡主册封大典也是非她不可,可今日她却想逃席了。

    楚云侑看着她,满是无可奈何,可又带着点为难到她的满足,他其实并非刁钻之人,也并不喜欢故意拿捏别人的痛脚,可是踩楚昭华的痛脚却格外不同,就好像这天下只有他能为她添上一点无伤大雅的麻烦,而她甚至不能拒绝这种麻烦:“是关于如何处置瑞王的,你难道不想亲自看一看?”

    她还真的不想!

    篡位叛乱的罪名,起码也是死罪了,至于是怎么死的,她根本不关心,但想到身边那些玄衣教的教众也许会想要亲眼看一看,她也只能妥协:“……好,我去换身衣裳。但是也不必太过隆重吧?”

    李毓轻咳了一声。

    楚云侑看了李毓一眼,又转过头来:“快去快回。”

    “朕听说,楚王殿下曾和昭华是同门师兄妹?”他走到李毓身边,微笑道,“昭华也没仔细跟朕说过这件事,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是什么模样的?”楚云侑本来就气质高雅温和,说话的语气也和缓得很,一点都不咄咄逼人,却又带着点帝王高高在上的疏离,他问这些话的时候,也像是在关心自己的亲人一般。

    李毓脚步一顿,忽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眼角的泪痣若隐若现,更为他的面容平添了一股温柔多情:“昭华是本王的师姐,她一直都很照顾本王,甚至有一年,楼观山上雪崩,我们被困在山里几天几夜,她把食物都留给本王。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

    楚云侑轻叹一声,由衷道:“昭华古道热肠,此次代朕出征,朕这几日夙兴夜寐,时时牵挂,生怕她病了或是伤了,她在信里却只报喜而不报忧。”

    莫十一紧跟在李毓身后,离得最近,听见他们二人的对话,不由抽了抽嘴角。看来楚王殿下遇到对手了。

    李毓本来就对楚昭华受伤的事情耿耿于怀,现下听到楚云侑说她是替代皇帝出战,而不是什么为了自己的国家,简直就是狠狠戳到他的痛处,更甚之,他们还在打仗的期间鸿雁传书,反观自己,因为心软被她算计了多少回,甚至还有好几次差点要被她给杀了,他慢慢握起拳,嘴角带笑:“知遇之恩,本就当涌泉相报。还在长安之时,本王甚至还累她为我挡过毒酒,幸好那种毒对她并没有影响。”

    他的余光瞥见了担任禁军统领的楚棘,又意犹未尽地补上一句:“还有楚统领也曾在秋猎比武中败在昭华手下,想必楚统领不会这么快就忘记这回事。”

    楚云侑这下脸色也有点不太好了,开始不过是试探,结果李毓不再回避,而是全部都接下了。他正色道:“听楚王今日所言,朕的郡主自然要配这天下最好的夫婿,寻常男子如何能够配得上?”

    他和楚昭华是同辈,是她的娘家人,又贵为天子,将来她的婚事到底还是要经过他的同意,光这一点,他就可以占尽上风了。

    谁知李毓永远不会当那个被人用话语拿住的人,当即道:“陛下,郡主身上也留着西唐人的血,若是成为质子出使到西唐,想必议和的事情定会事半功倍。”此时的楚昭华尚且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也不知道就在三言两语间,她的婚事甚至她的去向就已经被决定。

    当她乘坐着皇族的轿撵,穿过两道翘首期盼的百姓,停在祭坛下方的时候,才知道楚云侑所说的处置瑞王的排场到底有多大。这个祭坛就在南悦城中心,多用于祭天求雨祭祖,祭坛外围早就有禁军开道,做好隔离,百姓安排在外圈,靠近里面的则是达官显贵和皇族。

    她所坐的轿撵才刚停下,就有侍卫搬来锦墩,铺在下方。她弯腰撩开帘子,侍女便伸出手臂上前搀扶。其实她既不需要锦墩,也不需要搀扶,可是这样时候显然并不需要显示她的孔武有力、身手矫健。她端庄地扶住了侍女的手臂,端庄地从轿撵踏在锦墩上面,然后慢慢落地。

    她选了绛色的华服,绛色比朱红要黯淡,却更为肃穆庄重,她画了一个简单的妆容,既不显得过于隆重,也不显得太过随意,她沿着祭坛的汉白玉石阶缓步而上,顶着底下百姓好奇的目光和那些达官显贵家小姐夫人暗自比较的打量,缓缓走到南诏的新帝楚云侑面前,屈膝行礼:“参见陛下。”

    楚云侑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右臂一伸,便扶住了她要拜下的身躯:“免礼。”南诏皇族出生的女子大半都是美人,而楚昭华生得秀美,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情,可是骤然看见她妆容清淡,锦衣华服,行走之间裙摆优雅翩飞的模样,他还是感到惊艳。

    南诏的祭天大典,楚云侑身为一国之君,自然站在首位,他身后的位置本来应当属于南诏皇后的,可他自亲政以来,诸事繁杂,还没来得及立后,这个位置上站的人便是楚昭华。李毓作为西唐议和的使臣,就站在楚昭华的斜侧方。

    楚昭华也许不知道站立位置的微妙,可李毓不会不知。但是,即使有这个心又如何,有心却不代表事事都能顺心,如果楚云侑敢立她为皇后……这根本不可能,一个新登基的君王,根基尚且不稳,满朝都是些倚老卖老的老人,而新人却还没被提拔到一个可用的位置,这种情况,皇后的位置就太重要了。

    瑞王和瑞王妃还有宁南郡主被带到了。前后左右都有禁军拱卫,他们事前都梳洗过,甚至瑞王还穿着他那套亲王级别的绣有仙鹤的朝服,但就算怎么盛装打扮,他们不过是失败者,这么多日被囚禁被关押,怎么可能脸色会不憔悴,形容会端庄好看?

    主持祭典的礼部官员重述了瑞王犯下的九大罪状,当场便要喂给西萨真神。底下黑压压的一片百姓人群中,就有玄衣教的教众,曾经他们的至交、亲人或是长辈被迫害被杀戮,或是被喂给西萨真神,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现在南诏瑞显皇帝薨的消息已经发丧,瑞王又成为将死之人,大仇得报,也算是大快人心。

    瑞王妃和宁南郡主因是女眷,虽可逃过一死,却要被终生囚禁,这样活着,或许跟死了也没两样。

    李毓并不了解南诏的风俗,这还是第一回听说这种处以死刑的方式,压低声音问:“西萨真神是什么?”想想也不可能跟西唐那些教派一样,比如崇玄,是拜李耳为祖师爷的,也绝不会把人送去喂祖师爷。

    这个问题的确不太好当众说,李毓是西唐人这么问倒没什么,她现在身份不同,如果说西萨真神是条大黑蛇,显然是对真神的不敬了,便用内力传音道:“西萨真神是国师当年豢养的黑蛇,在南诏,如果把人喂给西萨真神,西萨真神却没有吞食那个人,那就说明此并非罪无可恕,也就可以当作无罪了。”

    到目前为止,西萨真神作为一条蛇,还没有放过什么“食物”的先例。楚云侑这么做,不过是在天下百姓面前,证实瑞王罪无可恕,而他所作所为坦荡光明罢了。政客,自然是知道该如何把握人心,如楚云侑这样参透人心的君王,更加能够掌控民心所向了。

    李毓却根本没接她的话,反而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他的眼神灼热,却并不露骨讨厌:“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聊可与娱。”

    楚昭华笑了:“今日我穿得的倒是绛色,可跟缟衣茹?没什么关系。”她这一笑,更增容颜清丽秀美,一双眼角微微上扬的眸子清澈如水,就这样往他面上一转,两分揶揄,三分笑意,便是极美的。她倒也回出一点味来,既然“缟衣茹?”都“聊可与娱”了,要是还有锦衣华服在身,那更能引人颠倒。李毓夸起人来,也是要拐弯抹角一番的。“陛下,罪臣之女有话想说!”在述完瑞王的罪状之后,宁南郡主突然挣扎起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和地面碰撞的声响就是光听到了都觉得肉疼,她抬起一张素白的脸,眼泪从眼角流淌下来,划过脸颊和尖尖的下巴,她生得美,再配上这样凄楚的表情和泣血般的诉说,便是铁石心肠的人都要动容了。

    楚云侑背负着双手,脸上不动声色:“你还有何话想说。”

    瑞王篡位夺权,证据确凿,亲眼目睹的人证也不少,无论南宁郡主如何口坠天花,都没有办法颠倒黑白。

    “父亲近几年来,为奸人所蒙蔽,的确起了不臣之心。父亲在府中养了私兵,和一些朝臣结党营私,勾结允王叛乱,这的确不假。”

    原本观礼的朝臣们见宁南郡主突然站出来,还以为她想向楚云侑求情,本来都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就算楚云侑再是跟宁南郡主手足情深,可怜她现在的凄楚模样,光是谋权篡位这一条,就足够死上十回了。可是现在,宁南郡主竟然亲自站出来,历数瑞王的罪状,还说出瑞王跟一些朝臣结党营私的话来,从前站在允王和楚云侑之间摇摆不动的官员就开始头痛了。

    “宁南发现以后,自知人微言轻,不敢劝,也无从劝起。”宁南郡主哽咽道,“才招致今日祸患。宁南在这几日便时常想,若是宁南身为子女,早日相劝,或许事情并不至于到此地步。陛下,这都是宁南的错,宁南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请陛下饶恕,但是宁南的母亲却是毫不知情的。母亲如今年老体衰,郁郁终日,请陛下赐死宁南,饶恕宁南的母亲!”

    在南诏,女子的地位虽然不低,可女官的品阶最高也不过五品,别说朝堂之上没有女人的身影了,就是在后宫之中,妃嫔也是不能干政的,南诏皇族的规矩摆在那里,宁南郡主就是要劝说父亲不要造反,瑞王爷也不可能会听的。可她现在竟一个人把罪责都杠下来,只是为了换取母亲将来的好日子,什么叫至孝至纯?这就是至孝至纯!

    这就是她想要给底下这么多百姓看到的至情至性的一面。至于楚云侑不会相信,那根本不重要,楚云侑刚刚继位,正需要民心,她越是这样把所有的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就越是容易获得百姓的同情。

    宁南郡主重重地朝着瑞王磕了三个头,每一个都十分用力,额头很快便磕破了皮,溢出了鲜血,她就这样顶着一额头的鲜血站起身来:“女儿没有劝说父亲改变主意,也没有大义凛然向陛下禀报父亲的所作所为,前者是不孝,后者是不忠,女儿的确无颜存活在这世上。但是父亲,这回的确是我们错了……”

    瑞王看着她如今这副模样,又想起她曾经金枝玉叶受到千宠万宠,不禁有些凄恻。眼前的,是他最喜爱的女儿,他曾经遗憾过,若宁南身为男子,必定不会比那些皇子要差了什么,可惜她偏偏就是女子。???????

    这一番至情至性的表演,所有人都看得默不作声,唯有李毓低声笑道:“我猜下一步就是弑父了。”

    楚昭华经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心里默默道,本来宁南郡主是要作为和亲人选,嫁给李毓的,可惜此生看来是没什么机会让她进入西唐一展抱负。李毓现在还能说几句风凉话,要是像上辈子一样头上发绿,这风凉话估计也说不出口了吧。

    “女儿是不忍心见父亲连全尸都不留的。”宁南郡主字字泣血,眼泪大滴大滴地顺着眼眶掉落,就连肩膀都因为哭泣而颤抖,可她就算哭成这样,也是哭得极美的,我见犹怜,一点都没有丑陋不雅姿态,“对不起,爹爹。”她话音刚落,上前一步,手中捏了很久的簪子噗得一声刺入瑞王的胸膛,正刺中心脏的位置。

    瑞王根本没有想到还哭得梨花带雨像个泪人一般的女儿会突然对他下手,惊诧地连眼睛都瞪大了,高大的身躯在晃了一晃后,向后倒去,双腿抽搐两下,竟是立刻气绝身亡。

    宁南郡主握着拳,呆呆地看了自己父亲的尸体几眼,突然望向了楚云侑,楚云侑身边的侍卫立刻警觉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会想刚才刺杀瑞王一样刺伤皇帝。最终,她猛地朝祭台上那根冲天汉白玉柱子撞去。看管她的侍卫没想到她会突然刺杀自己的父亲,也没想到她突然会撞柱子,再加上她曾经到底是受尽宠爱的宁南郡主,也不敢用武力制伏她压制她,竟然被她甩开了。

    等到侍卫抓住她的手臂的时候,她已经一头撞到了柱子上,撞得满脸鲜血,看起来也是格外凄惨。

    她撞柱子的时机和角度也是极为巧妙,正好撞在柱子上的机关上,只听一阵铁锁拉动的声响,祭台下方的铁笼竟慢慢抬起。楚棘脸色铁青,依照他的官阶,他是没有办法站在最前面的,原本以为那几个禁军侍卫平日里都是办事牢靠负责之人,绝不会出岔子,可是现在看来,他们根本就被宁南郡主糊弄得阵脚大乱,还误打误撞打开了祭台的机关。

    那个祭台的机关底下是什么,他们哪里还会不知道。现在贸然打开机关,根本没有做好防护,可是西萨真神是不会管这么多的,按照它之前吞食蛊师的情况,若是伤害到什么人,那该如何是好?

    楚棘脸色黑如锅底,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用轻功从一众高官女眷的头顶飞了过去。最前面有他们南诏的皇帝,也有西唐的楚王,若是出了什么事,就算他们全部陪葬都不够!若是西唐的楚王伤在南诏的都城里,又或者干脆是死了,西唐会是什么态度,会不会顺势铲除南诏?可是他再快,也还是慢了一步,只见一条巨大的黑蛇从地道里探出身子,它虽然体积极大,可行动却迅捷灵活,几乎在一瞬间,那双如同灯笼般巨大的黄色眼睛已经贴到了楚云侑面前。

    楚昭华斜着上前一步,正站在楚云侑的身侧的地方,把声音用内力凝成一线,朝黑蛇扑去:“站住!”她在玄衣教的书库中,找到当年国师的几本手札,里面也提到国师是从西唐和西戎交界的蜃海城附近找来的,因为黑蛇到底是畜生,根本听不懂人话,但却对声音非常敏感,他平日里就是把言语凝成内力发出来驯养黑蛇的。

    她现下只是站得离楚云侑很近,并没有挡在他的身前,虽然站得位置太近有些僭越,可在这种危机的时刻,倒也不算什么了。宁南郡主倒在柱子边上,满头满脸的鲜血,可是嘴角却绽开了笑纹,她非但不会死,将来也很有可能不会被关押囚禁,可是楚云侑就不一样了,他如果被这条黑蛇给吞了……

    她太知道当年国师在民间的威望,这威望甚至可以给一条畜生蒙上神圣的光彩,愚昧无知的百姓信奉所谓西萨神这么多年,可她是不信的。不过是一条活得长久些的黑蛇罢了,一条黑蛇懂得些什么,谁出现在面前,它就会吃掉谁。这么简单的道理,可在百姓的眼中,那就完全不同了,如果它吃掉了楚云侑,是不是就说明楚云侑并非真命天子,反而罪大恶极,既然他不是,那么瑞王和允王互相勾结叛变,也不过是天命所归,现在允王的头被砍下来挂在自己的军帐外面,瑞王也死了,真正天命所归的人应当是她!

    黑蛇那几乎都快贴到楚云侑身上的大脑袋停顿住了,它有些迷茫地看了看楚昭华,分叉的舌尖吞吐着,几乎都碰到楚云侑的鼻尖了。楚云侑依然负手而立,不但没有后退,甚至连一点胆怯害怕都没有。

    楚昭华又道:“趴下。”

    黑蛇慢慢地盘起身子,有点不情不愿地垂了脑袋,看起来就像匍匐在楚云侑的脚边。他的身后,一些胆小的官员已经面色惨白地晕厥过去,那些女眷则缩在一边瑟瑟发抖,唯有贵为天子的楚云侑面不改色,甚至还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一下黑蛇的脑袋。

    西萨骤然被人拍了下脑袋,而那个拍它的人身上的气息还不是它熟悉的,它立刻抬起头想要发怒,可碍于楚昭华的命令,最后还是不敢动弹。

    楚云侑摸完黑蛇的脑袋,底下的百姓们却炸开了锅。他们信奉百年的西萨真神竟对如今的新帝俯首称臣,这说明什么?是不是说明新帝乃是天神下凡转世,是他们南诏之幸?

    宁南郡主看到这一幕,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怎么可能会这样?凭什么西萨真神没有当场咬死楚云侑,明明之前已经摆出了攻击的姿态,而且它饿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不动楚云侑?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楚昭华,心里有一股直觉,应当是她做了什么,才导致黑蛇没有展开攻击,可她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动作。

    黑蛇感觉到周围这股浓郁的人气,却又不能大吃一顿,有点丧气地卷起尾巴,还不客气地朝楚昭华的脚踝上抽了一下。楚昭华差点就没憋住,西萨真神这么大的体积,力气又大,看似随便一抽,她都要觉得自己的脚踝像是骨裂了。她看了看远处的南宁郡主,嘴角一勾:“那边两个人归你了,只要留下那个满脸都是血的就行。”

    西萨慢慢地转过身,突然直起身子往前一扑,直接把瑞王妃扑倒在地,狠狠地往她的咽喉上一咬--瑞王妃几乎连惊叫都没发出一声,就死于非命。它叼着瑞王妃的尸首,又用尾巴卷住瑞王的尸首,慢慢地朝地道游去,很快就没了影子。

    楚云侑信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宁南郡主,他脸上没有笑容的时候,依稀带着几分睿显帝的影子,冷静残忍,只是没有那么阴郁和疯狂。表面上的那些面子早已撕得一干二净,他们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根本不必要再惺惺作态。

    宁南郡主坦然地跟他对视着,用口型无声地告诉他:“你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如果没有楚昭华,他肯定早成了黑蛇腹中餐,而她,不过是运气差了些,没有想到楚昭华会有这个本事。

    “既然宁南连自己的父亲都肯下狠手,大义灭亲,想必也是知道悔过了。”楚云侑缓缓开口,“如此,之前所说的禁足就免了,格去郡主头衔,贬为平民。只是可惜,你的母亲却是枉死了。”

    宁南郡主的眼神闪了闪,最终低下头去:“谢陛下恩典。”

    他特别点出她对自己的父亲下了狠手,甚至还暗示她克死自己的母亲,再免去她郡主的头衔,将她贬为平民,根本就是不给她东山再起的机会,试问一个敢杀自己的父亲的女人,还克死了自己的母亲,谁还容得下她,谁还会同情她?

    即便如此,她还是要活下去,她还有一副美丽的容貌,就还有机会再翻盘。她趁着磕头谢恩的时候,又眼波脉脉地看着那位西唐的楚王殿下,却见他垂着眼,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向来自负美貌,眼下被这样忽视了,竟也恨上李毓。

    突然,一件厚重华丽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她抬起头,只见楚昭华弯下腰,站在她面前,认真地把披风抚平,又系上衣带。她做得这样从容温柔,一头乌发垂在肩上,有几缕散了下来,调皮地在她脸颊边上拂过。

    楚宁南冷笑:“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问的自然是她怎么能够驱使西萨真神。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的。

    “很简单,”楚昭华又笑了,抬手拂过她的黑发,因为她刚才为求演得逼真,发丝上沾了灰,也粘着血块,她都一一帮她择了干净,“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密室?你在底下废了一番布置的那个?”

    她自然不会忘记,这又是一件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为何楚昭华能够从万箭齐发中侥幸活了下来,可是这件事虽然令她惊诧,但她也就是归因于楚昭华运气好,又或是有什么过人手段,两者缺一不可,自然就逃出生天了。

    “在那个密室下面,西萨等待它的新主人,我是第一个下去的人,它便认我为主,我说什么它都会听的。不然,玄衣教内讧了这么多年,几个长老谁都不服谁,我一个外来人,又怎么会有机会当上教主?”她这段话其实不净不实,但是楚宁南却是分辨不出真假的,她就只是为了惹她生气罢了,毕竟第一个发现密室的人,应当是楚宁南才对。她一定会想,如果她当时亲自下去,是不是西萨真神认定的那个主人就是她了?那么今日的局面就会完全不一样,她甚至有很大的机会成为南诏第一任的女帝。

    可是这样绝好的机会竟然被她硬生生错过了!

    楚宁南缓缓站起身来,伸手拢了拢披风:“多谢你今日的好意,将来若有机会,我定会回报你的。”

    这句话说得阴森冰冷,可楚昭华却好像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似的,微微颔首:“来日方长,我们还有机会再聚的。”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楚宁南虽然逃过一劫,可她被贬为庶民,南悦城是不能再呆了,将来她就只能隐姓埋名度过此生,这一切还建立在她还能活着离开南诏的基础上。她当年跟瑞王一块“干大事”,树敌这么多,能不能活着走出南悦都是问题。

    祭典结束,议和便提上案头,成为最重要的事。

    楚昭华身为郡主,是不能议政的,也就只能窝在宫里,听宫女们说说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她此番回宫,住的还是当年楚云侑还是太子时住过的延庆殿。延庆殿历来都是太子登基之前居住的地方,她住在那里,其实是不合乎礼仪的。

    找不到错处弹劾的言官肯定是要抓着这点不放的。

    结果被楚云侑一句话便打发回来:“朕现下还没有太子,而皇姐为了我们南诏血战沙场,身受重伤,一介女子方有如此的血气和胆魄,难道我南诏的臣子,平时号称中流砥柱的大家,眼里竟只有家宅之事了吗?”

    皇帝把这件不合礼法、可大又可小的事情说成家宅之事,又提出了郡主血战沙场的例子,言官就是还有一肚子牢骚,也得憋回去了。

    私底下,大家都觉得,将来皇后的位置,多半也是要留给这位半路被认祖归宗的郡主的。现在就住在皇帝曾经住过的宫殿,将来入主东宫,想来也不算什么了。

    现在西唐的楚王来议和了,这件事自然更没有人提了,而楚云侑已经是被西萨真神盖了戳的真命天子,虽然朝臣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可是百姓显然已经接受了,那便是既定事实。

    这一场议和直接谈了整整三日。白日里群臣在朝堂上争执得面红耳赤,散朝之后,丞相和几位颇有辩才的大学士都得留下来,在御书房和楚王继续谈条件,谈完条件,他们还得留在宫里起草议和的草书。整整三日啊,根本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丞相年纪大了,三天下来,站在朝堂上连腿都是抖的。

    “也不知道议和的事务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谈完,”司青玄站在楚昭华身边,把打听到的消息说给她听,“听说今早上朝的时候,丞相大人都晕过去了。”

    楚昭华有点好笑,楚云侑做起事来,的确是迂回曲折又阴损,他其实早就看那些倚老卖老的臣子不顺眼了,趁着李毓前来议和的机会,往死了折腾他们。若是他不想让丞相大人累着,也不必一直拘着人,连家都不让回吧。

    “若是议和谈成了,我会想办法让你回西唐的。”司青玄在南诏待了好几年,想必还是会想家的,凭借现在的地位,楚昭华要送一个宫女出宫,也绝非难事。

    司青玄屈膝行礼:“多谢郡主。可是,郡主难道就不想回去了吗?”

    “回去?”她茫然地望着铜镜中的人影,“就算我想回去,怕也是回不去了。”她在崇玄犯下大错,还成了白道黑道头一个共同追杀的对象,要是她再能惹是生非一点,恐怕崇玄和恒罗教都能被她撮合到一起。

    “郡主想得太过悲观了,奴只听过,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还能挽回,都不算大错。”司青玄虽然不知道楚昭华所说的“犯下大错”是什么,但她口里的小错未必就很小,大错却一定是严重了。

    楚昭华长长地叹了口气。

    “难道郡主在西唐,就没有过心上人吗?”

    提到心上人,她第一反应还是林衍之,便摇摇头:“不提也罢。”

    司青玄察言观色,便什么都不说了。

    楚昭华开了话头,不说下去又忍不住,便道:“当年我在崇玄的时候,有个小师妹,长得一看就很蠢,但架不住别人喜欢,我喜欢的师兄喜欢她,就连你家楚王也喜欢她,甚至连恒罗教的教主都一见钟情过。她除了长得蠢,还好吃懒做,我每次一起嫉妒之心但一看到她这张脸我就觉得嫉妒她真是很愚蠢的一件事。”

    “别的人奴不清楚,可是楚王殿下……应当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罢?”

    楚昭华其实也觉得,李毓对萧叶可能是没什么男女之情,可她重生前看到的那些事也并不是假的,若非喜爱至极,哪个男人会为别的男人养孩子,更不用还打算把皇位传给那个孩子了。

    “非要说楚王殿下有什么挂心的人,奴却觉得只有姑娘了,之前殿下也是托付我们打听姑娘的消息。”

    司青玄说话的神态自然,态度更是落落大方,楚昭华都不由觉得,李毓选人的确是有眼光。

    到了第五日,明明早朝还没结束,楚云侑却让身边的内监来请楚昭华过去。

    因为女子议政是没有先例的,她还反复询问了好几回,才确定楚云侑是真的让她走上朝堂。她不知道他这样安排是为了什么,便换了身青黛色的华服,跟着内监走了。朝臣按照品级,所穿朝服多为青石、靛蓝和重紫,而她选了一身青黛色的深色华服,比最低品阶的青石色要深要浓重,却也不会压过一品大员的重紫,青黛色素净又能压住她上妆之后有些艳丽的容貌,不会显得轻佻和浮躁。

    她沿着长长的大理石阶走到楚云侑的下方,身姿优美地跪下身去,长长拜倒:“见过陛下。”

    “免礼。”头顶传来楚云侑的声音,“现下请皇姐过来,是因为西唐使臣提出,要让皇姐作为我南诏的使节,出使西唐。不知道皇姐觉得如何?”

    楚昭华品了一下楚云侑的意思,他既然开口叫她皇姐,自然是想让她自己做出选择,哪怕她当场选择拒绝,他也会同意的--又或者说,他是希望她能强硬地拒绝?

    “陛下,西唐所提出的这个条件,并无不妥。”前日在早朝时候昏倒的丞相立刻越众而出,一脸痛心疾首,“陛下,民为重,君为轻,江山为重,私欲为轻啊!”

    这个问题从昨日开始就悬而未决,说来说去,皇帝是不希望让楚昭华出使西唐,谁都知道虽然表面上说是作为南诏的使节,可说得再好听,还不是当质子的。如果到了西唐,西唐皇帝对她看上了眼,那这次出使就成了和亲。送走一个楚昭华就能保南诏十年平安,真是巴不得立刻就把她送到西唐去。

    丞相连“私欲”二字都说出口了,自然是豁出去了。丞相是文臣,门下还有不少门生,这些门生中当了言官的也有不少,那些言官在谏言不成之后,就得开始使出绝食静坐之类的过激手段,也足够令楚云侑焦头烂额。

    “皇姐,你不妨直抒胸臆,朕绝不会强人所难。”楚云侑根本就不接丞相这个话茬,依然盯着楚昭华。

    楚昭华微微抬起头,嘴角绽开了一朵微笑:“陛下,长乐愿意出使西唐。”

    她这一句话音落下,丞相原本准备的大片说辞就白白准备了,既然皇帝都说了,去或是不去全凭她自愿,现在她自愿前去西唐,就是皇帝自己都不能反悔。楚云侑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盯着楚昭华看了一会儿,不死心地问:“西唐路途遥远,将来的日子必定十分辛苦,你可是真的考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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